第19章 裂缝中的阳光总是短暂的
千海没有出现之前，南河坚信人必须朝前看，不回头的往前走。毕竟对她来说，生命中的很多时刻都是深渊巨兽，它们张牙舞爪的等着她回头，趁她不注意，一张口就能把她吞没。
但是这回，她迟疑了。虽然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她总觉得，她和千海分开的一部分缘由，是因为千海这匹千里马，没有遇到好伯乐。
所以，千海问要不要复合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她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刚好是这个角色。2015年的盛夏，他们搬到公司对面的单身公寓开始新生活。
那是一个顶楼朝南，正对开阔阳台的房间，南河公司就在马路对面，因为在市中心的顶楼，夏天傍晚会看到漂亮的晚霞和车水马龙的霓虹灯，闹中取静又足够便利。
搬到新家的第一周，南河看着空空的床尾说想要个沙发，千海看了一圈新沙发都比较贵，捞到一个九成新的二手沙发，问她介不介意，南河摆摆手说只要干净就行。千海就满头大汗的把它搬上了6楼，南河很开心，在沙发上惬意的蜷着看书，那天晚上，他们在沙发上亲吻了很久很久。
回到千海身边的南河工作越来越忙碌，但好在南河盯着她吃饭吃药，总算大姨妈不用卧床休息，南河久违的，在他身边能慢慢睡一个好觉了。
偶尔兴起，洗完澡的南河会趁着肩膀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滴，头发也湿漉漉的，故意裹着半干的浴巾，走到电脑前摆弄的千海旁边，看着他不说话。等他侧过头来，捧着他的脸，慢慢覆上他的唇，给他一个湿漉漉的绵长的吻。
千海无法抗拒这样的南河，总会沉沦其中，温柔缱绻，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只能在丧失理智的前一秒，抓紧时间去洗漱，南河就拿起床头的书，等他飞奔上床，下一秒迎接她的，是密密麻麻的吻和滚烫的千海。
更多时刻，是她洗漱好在床头看书，千海在电脑前忙着工作或者放松的小游戏，等她开始犯困了，千海就会问她，“困了？要不要考拉抱？”
南河点点头，他就会乖乖关掉电脑，上床躺好，等南河自己爬到他身上，舒服的长叹一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考拉抱是南河发明的名字，起因是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千海的拥抱，只要在他怀里，她都很安心。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整个人压在千海身上，抱住，听着他的心跳，一点点放松肌肉，很快就会睡着。而澳大利亚的考拉总喜欢抱根树枝睡觉，所以取名考拉抱。
南河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很久，但很快，她发现，有些大山，是逾越不了的。
南河不想节外生枝，一直没跟家里说她和千海复合的事情，她觉得以当初决裂的那种情况，很难短时间转圜，与其互相仇怨，不如先按下不提。所以南河父母提出要去看看她换的新房子时，南河就跟千海商量能不让他去外面溜达一下，省得碰面了都不开心。
千海无奈答应了，但越想越伤心，明明他是正牌男友，却像被包养的小三见不得光。而因为父母迟迟未离开，千海需要在外面溜达的时时间从2个小时变成4个小时，他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归，这让他很生气。
争吵就这样爆发了。千海觉得南河不重视他的感受，而南河觉得，她只是想迂回的解决问题，而不是此刻官宣硬刚，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吵到最后，千海问她，“南河，你真的爱我吗？你总说我很温柔，你爱的是到底是你想象中温柔的我，还是真正的我呢？”
南河被问懵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如果真的爱我，怎么会我在外面4个小时无处可去，你都不心疼一下我？”
“我心疼啊，你一回来我就说对不起，委屈你了。”
“那你怎么不敢跟你爸妈官宣我，承认我的存在，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吗？你不知道我想跟你结婚吗？”
“我没说你拿不出手，我是不想让你们像去年那样折磨我，他们如果还是那样冷言冷语对你，你也会难过不是吗？而且结婚，你现在跟他们说你要跟我结婚，怎么结？在哪里结？什么时候结？拿什么结？”
千海皱眉，“你什么意思？”
南河叹口气，“千海，我可以跟你结婚，但是我们避不开这个话题，如果要结婚，就必须父母认可，但是以我们目前的情况，很难让他们首肯。我爸妈他们努力了半辈子，才把我送进大学，在他们的视角里，肯定不希望我再嫁回去。而且我私心里，也确实不想再回安徽。”
“你意思是，我是安徽人，而且没有能力，所以不嫁我吗？”
“我的意思是，可以结婚，但不能回安徽。我们可以暂时没能力，不能一直这样。结婚总要买房，将来生孩子也需要准备，总要对她负责的，不是吗？”
“生了孩子可以我父母帮忙照顾，我们在外面工作。”
南河怔住，“你不知道吗？我就是留守儿童长大，我怎么会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一样长大？你在搞笑吗？”
此刻南河才真正意识到，千海的所谓婚姻，只是对当前爱情的延续。他没有办法像她期许的那样，真正理解她内心对安徽的痛恨，恐惧，甚至是厌恶。他甚至，没有思考过如何成为一个真正能够保护孩子的父亲，这让南河仿佛被一记闷棍拍醒。
此刻她非常具象的理解了那句，“他很爱她，但他从不理会她灵魂的出口。”她很伤心，但奇怪的是，她哭不出来。
南河整理好思绪，一字一句坚定的说，“千海，我对那里，真的痛恨至极，我没有能力改变它，只能远离。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一样长大。所以如果你觉得一定要结婚或者以你说的那种方式养育孩子，对不起，我做不到。”
千海终于意识到，在南河的世界里，爱情和婚姻不是对等的。爱情是热烈的，她可以全力奔赴，而婚姻，是有前提的，不只是要有强烈的意愿，还有需要能把意愿变成现实的能力。而这一点，刚好此刻的他，并不具备。
他黯然神伤了很久，但他好像，没有气力去改变什么了。南河发了疯一样疯狂加班，把自己丢进工作的漩涡里，以此尽量缩短和千海在一起的时间，直到千海跟她说，“我准备回宁城工作了。”
南河看着微信沉默了很久，回了一个字，“好。”
“周末我会搬走，房子还有一段时间到期，房租都交好了，以后好好照顾好自己。”
“好。”
周末的时候，南河沉默的看着千海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最后一趟的时候，千海已经大汗淋漓，衣服湿透了半边，犹豫着要不要抱抱南河的时候，南河主动伸出手，用力的拥抱他，两个人无言良久，直到南河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的。”
千海也拍拍她的后背，“嗯，都好好的。”
松开，转身，千海拿着东西就走，没有回头，好像生怕一回头，就走不了了。南河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开始啪嗒的往下掉，挪了下脚步想跟上，但还是停下了。
过了五六秒，南河反应过来，冲到阳台边上俯瞰楼下，看到千海刚好走出公寓大门，上了车，车门重重的关上以后，南河回过身，跑回房间，趴在桌上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