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按照飞鸟在斑鸠和犰狳那获得的信息,陈剑秋一行人来到了据说是杰罗尼莫失足摔落的那个悬崖。
他们走到了悬崖边,开始探查现场的痕迹。
距离事发已经有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由于这里气候干燥,还是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悬崖口的石头碎了一些,杰罗尼莫应该是绑着安全绳下去的。”飞鸟回到陈剑秋的身边。
他张开了手掌,手心是一些碎石。
陈剑秋走到悬崖边上,向下看去。
这是一片断崖,下方深不见底,峭壁上崎区不平,构造有点像他们之前在卡尔斯巴德的藏金洞穴。
壁上有些地方长着一从一从的植物。
陈剑秋也叫不上名字,不过他估计其中应该有上好的药材或者材料,要不然杰罗尼莫也不会冒着风险下悬崖。
从上到下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陈剑秋站起了身又向下看了看,拍了拍手上的灰土。
“我们去下面看看吧。”
几个人绕了好大的一个圈,才找到一条通往悬崖下方河谷的路。
河谷早已干涸了,只剩下裸露的河床,上面乱石嶙峋。
夕阳西下,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路。
陈剑秋让其他人点亮了马灯,沿着河道前行,向前走了好久,才到达了那片悬崖下面。
众人下了马。
飞鸟提着马灯蹲了下来,开始查看地上的痕迹,而其他人则提着马灯去附近搜寻了。
山崖下面确实有血迹,且有拖拽的印子。
不过两个星期过去了,血迹早就干了,被沙土覆盖了一层。
飞鸟轻轻把沙土拨开,借着马灯开始观察。
“不是人摔下来留下来的,而是小一点的动物。”
没过多久,飞鸟站起身,摇了摇头。
“这你也看得出来?”陈剑秋看了一眼飞鸟。
他嘴上这么说,可内心已经认可了自己这位小兄弟的结论。
论追踪和现场判断,飞鸟可以说是最为专业的,甚至连边境侦探社最有经验的麻子脸侦探怀特都比不上他。
陈剑秋再次抬起了头。
昏暗的天空中显现出断崖边缘的轮廓。
突然,他发现轮廓的中间有一截凸起。
陈剑秋开启了射手状态,向那边望去。
那是一棵树。
树的下方是一片可以落脚的平台。
因为角度和周围植被的关系,这片平台和这棵树,从上往下看,是看不到的。
只有从谷底向上仔细看,才能看到。
周围搜寻的人也返了回来,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更不用说杰罗尼莫的尸体了。
“咱们的斑鸠观察力不怎么样啊。”陈剑秋叉着腰,看着那棵树说道,“亦或者,他撒谎了。”
他回身走向了黑萝卜。
“咱们该回去找他聊聊了。”
一行人上了马,开始返程。
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谷的夜晚,路况复杂,并不好走。
月光没有办法照到谷底,仅凭马灯的光线能见度非常低。
如果一不小心,马失前蹄,那会很麻烦。
所以,他们走得很慢。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前方才出现了点点光亮。
“老大,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照理说镇子的晚上,是不应该这么明亮的。”
飞鸟嘴里嚼着肉干,同时将手里的水袋递给了和他并排骑行的陈剑秋。
陈剑秋接过水袋喝了一口。
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照理说,这个点,镇子里的印第安人应该都应该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了,即使是点了篝火,也不应该这么明亮。
“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进入了镇子。
陈剑秋很快就明白了镇子为什么这么亮了。
一群印第安人手中持着火把,围在了一间泥坯屋子前。
为首之人须发皆白,火把的火光照在他脸上,神色严肃,蜡黄的脸上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纵横捭阖。
这人陈剑秋之前见过,正是早上的那位名叫老马来的印第安部落首领。
而站在泥坯屋前和他四目相对的,则是洛岑。
她身后跟着自己部落的人。
人数并不多,因为很多都去了华雷斯城务工,但剩下来这些人手上都拿着武器。
“让斑鸠那小子出来说话!”老马来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不在镇子里,早上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洛岑冷冷地回答道。
“果然”老马来冷哼一声,“我就知道那小子有鬼,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他。”
“斑鸠怎么样,那也是我们部落自己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洛岑双手抱在胸前,似乎不太愿意和老马来交流。
“荒谬!”老马来的木头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一下,“当初三个部落合并在一起来到这个镇子的时候,就已经不分彼此了,谁说大酋长的事情,就只是你们部落的事情?”
他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对着身后的族人高声说道:“斑鸠趁着和大酋长一同外出的机会,将大酋长推下山崖,如今畏罪潜逃,只从今天起,我族之人,但凡见到,人人得而诛之!”
“你们不管,我们来管!”老马来扭头看向了罗岑,沉声说道。
洛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刚要发难,却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哟,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众人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现陈剑秋和飞鸟众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想想,你叫老马来对吧。”陈剑秋走到了印第安老者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派人盯着斑鸠的吗?人呢?”
老马来看了身旁另一个印第安中年人一眼。
那人神色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被,被那小子跑了。”
“哦,那就是了,你没追到人,跑来这里找洛岑他们做什么?”陈剑秋眼睛看着那个中年人,话却是在对老马来说,“再说了,你这么被盯,你也跑。”
老马来脸色又是一沉。
“我非常尊敬你,陈先生,不过您白天可是跟我说,打算休息一下,可怎么食言独自行动了呢?”
“另外,这是我们阿帕奇人自己的事情,就像早上说的那样,希望陈先生不要介入。”
陈剑秋笑了。
“如果我偏要管呢?”
他向着老头又走近了一步:“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老马来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强撑着精神,嘴依然很硬:
“陈先生,我知道你的军队就驻扎在谷口,有本事,你就把我和我的族人都杀了!”
陈剑秋哼了一声:
“杀了你们?你这一把快入土的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可为什么还要拉着你身后那些年轻人。”
他的目光扫向了那些举着火把的阿帕奇人。
阿帕奇人向来以悍勇着称,可被陈剑秋的目光扫过时,仍旧感到不寒而栗。
“杰罗尼莫是我的好兄弟,我不会答应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所以,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陈剑秋有些厌倦地冲着那些阿帕奇人挥了挥手,“赶紧散了吧。”
老马来沉默了几秒钟。
他知道陈剑秋的雷霆手段。
他部落的前任酋长上次叛乱被陈剑秋拿住后,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掉了脑袋。
老头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自己的族人离开了。
“你们找到酋长了吗?”
等老马来部落的人离开之后,洛岑急切地问道。
“进屋说。”
陈剑秋几个人走进了屋子里。
洛岑点亮了一盏煤油灯。
她让其他人先离开。
屋子里就剩下了陈剑秋、飞鸟和洛岑还有犰狳。
“杰罗尼莫大概率没死。”
陈剑秋坐在椅子上,他转向了一边的犰狳:“你亲眼看到酋长摔下去了吗?”
犰狳点了点头:“当时酋长腰上系着绳子下去的,可是”
“可是什么?”陈剑秋警惕的问道。
“可是绳子断了。”犰狳神色痛苦,“斑鸠先冲上去的,然后我也上去帮忙,可向下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酋长的踪影了。”
“斑鸠让我回镇子报信,他待在现场想办法,我当时魂不守舍,斑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陈剑秋思考了一下:
“你确定绳子是断了,不是斑鸠手送了吗?”他问道。
“嗯,是断了,那半截绳子后来还被带回来了。”洛岑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弯下腰,从床底拖出了一个草编成的筐,然后从筐里面取出了一截断了的绳子。
陈剑秋接过绳子,递给了飞鸟。
飞鸟借着煤油灯的光,开始仔细观察起了那根绳子的断口。
过了好一会儿,飞鸟放下了绳子,神色严峻:
“绳子被人动了手脚,有人为切口的痕迹。”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煤油灯的火光伴随着窗户吹进来的微风而微微摇曳,而屋子里几个人的影子,也随之在墙上晃动。
陈剑秋用指节轻轻叩着木制的桌面。
而其他人,则交换着眼神。
确实有人想要杰罗尼莫死,而且想要他死的人,就在镇子里。
“能查得出这绳子是谁提供的吗?”陈剑秋问犰狳。
犰狳摇了摇头:“做不到,这绳子太普通了,镇子上到处都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酋长他是什么时候在哪拿的。”
“是斑鸠做的吗?”洛岑缓缓说道,她很不想面对这个可能性。
毕竟,斑鸠从十年前的矿山开始,就一直追随着自己和杰罗尼莫。
她实在无法想象斑鸠这样的靠谱的人会选择背叛。
这种情况是最糟糕的,因为如果斑鸠真的是那个想要杰罗尼莫死的人的话,恐怕杰罗尼莫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即使酋长没有真的摔死,斑鸠也会想发设法让他死。
“但愿不是吧。”陈剑秋注视着煤油灯的火光。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为什么他要跑呢?”飞鸟皱起了眉头,“跟我们说清楚不就好了?”
众人的忧虑更深了。
似乎一切推导,都在指向最坏的一种结果。
“不用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斑鸠。”陈剑秋思索了片刻后,站起了身,“现在找他的,可能不光是我们。”
“如果斑鸠是那个叛徒,那幕后的人肯定会到处找他灭口,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死无对证,大酋长可就死得算是不明不白了。”
“如果斑鸠不是那个叛徒,那真正的凶手肯定也在此处找他和大酋长,死不见尸,连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那些凶手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我觉得就是老马来那帮人!”犰狳恨恨地说道,“他们一直打着替大酋长主持公道的幌子,跟踪斑鸠,想确认大酋长的死亡或者找到大酋长。”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陈剑秋说道。
“这帮该死的浑蛋,上次叛乱就是他们部落,看样子是贼心不死,换了个首领继续。”洛岑勐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就去华雷斯把部族所有的人喊回来,跟这帮家伙拼命。”
年过四十的印第安女战士依旧性烈如火,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陈剑秋咳嗽了一声。
“我们的部队全副武装停在谷口呢,真要收拾那帮人,不用你出手。”飞鸟在一旁补充道。
“嗯,不着急,先弄清楚情况,收拾他们不是什么难事。”陈剑秋摆了摆手。
他开始安排任务:
“飞鸟,你明天起早就带人出去找,拉网式的找,带上犰狳,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洛岑,我等下写一张条子给你,你拿着去华雷斯的市政厅去找阿比奥特,让他帮统计下在华雷斯的阿帕奇人。看最近有没有其他人也失踪的。”
“如果大酋长受伤了的话,斑鸠是不可能选择把他一个人丢下的。”
众人领命,陈剑秋又对他们重新强调了一遍:
“记住,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到斑鸠和大酋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晚,陈剑秋便带着飞鸟返回了谷口的营地。
飞鸟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顶单独的帐篷,里面有些简陋,但空间还可以,灯、桌子、床、地图,以及折叠的椅子,一应俱全。
夜,已经深了。
可陈剑秋依旧没有什么睡意。
他借着煤油灯的光,注视着摊开在桌子上的地图,手里拿着一只笔,思考着斑鸠和杰罗尼莫可能在哪里。
然而,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他听见了自己士兵的呵斥声,还有脚步声。
陈剑秋将手里的笔放了下来,走出了帐篷。
在营火的照射下,一队士兵押着一个人,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老板,我们在营地外面发现了这个人,鬼鬼祟祟,目的不知。”值班的军官站得笔直,向陈剑秋汇报道。
他挥了一下手,后面的士兵将那个人推了上来。
陈剑秋从一个士兵的手上接过一盏马灯,提了起来,凑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他看清楚了被逮到的这个人的脸。
是白天在祭祀地出现的两个印第安部落首领之一,克利基塔特。
这人看着陈剑秋,眼神有些犹疑不定:
“我是来拜访您的,陈先生,没有任何恶意。”
陈剑秋把马灯交还给那位士兵:
“让他进来,你们继续去忙你们的事情吧。”
军官犹豫了下:“老板,让我们先搜下他的身吧,万一他是行刺的呢?”
“你们自己看吧。”陈剑秋说道。
“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作为一名俘虏,克利基塔特非常专业,他直接举起了双手,示意军官搜他的身。
军官靠了上去,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确实没有带任何武器,甚至连一根针都没有。
陈剑秋已经转身进了帐篷。
士兵们将克利基塔特向前一推,然后在军官的带领下离开了。
印第安人走进了帐篷。
陈剑秋侧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的右臂搭在椅背上,手上赫然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黄金左轮。
左轮的枪身轻轻拍打着椅背,而枪的主人,则静静地注视着他。
克利基塔特忽然觉得自己脖颈后面的汗毛根根都竖了起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才慢慢说道:
“陈先生,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杰罗尼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