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别无选择
从金融危机初见苗头的1890年开始，到如今的1895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倒闭的公司和银行越来越多，失业的工人和手工业者也越来越多，大约100万工人、20的劳动力群体失去工作。
农产品价格的下跌削弱了西部农民们的购买力，西部的农民们赫然发现，袤而又肥沃的西部土地竟然法养活自己。
纽约的暴动不是个例。
各种各样的恶性事件全国各地蔓延。
工会和平民党也趁着这个机会发展壮大，挑战着民主党和共和党的政治格局。
人饿死不是一下子的事情。
他们会变得面黄肌瘦、然后营养不良，最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倒毙路边，成为路上的一具饿殍。
经济也是一样。
最终1895年，美国经济也迎来了它即将死亡的那一刻。
4月5日的早晨，几个穿着考究的男人走进了联邦财政部的大楼里。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带着眼镜的年轻职员。
“先生，请问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职员非常客气的问道。
“我们手上有一些到期的联邦债券，需要今天进行兑付，可否帮我们处理一下。”
为首的一位白胡子绅士彬彬有礼地说道。
他操着一口非常标准的伦敦腔，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叠债券，连同其他几个人手里的一起，递到了职员的手里。
“我们要求用黄金进行支付。”绅士强调道。
职员双手接过了债券。
这个业务他并不陌生。
自从金融危机之后，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要求政府兑现他们的诺言，将手中美元换成黄金。
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来自欧洲。
职员习以为常地接过债券，开始核实票据本身的真伪。
但越看，他的眉头便锁得越紧，直到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些债券的金额都非常大，而且数量繁多，厚厚一叠。
职员赶紧坐了下来，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将债券上的面值加了起来。
不多久后，结果出来了。
而职员则一屁股坐了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那个数字。
一千二百万美元！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怎么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老绅士看着职员的样子，关心地问了一句。
“额，先生，1200万美元，那可是72万盎司，18吨的黄金啊！”职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的那几个英国老：“你们一时半会儿也带不走吧！”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小朋友。”绅士笑呵呵说道，“我们的马车就门外。”
职员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现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件事情上报给自己的上司。
这个事情，怕不是他这个层级的小虾米所能决定的。
“各位先生，可不能可以稍等下，我要向我的上司汇报一下这件事情，你们看可以吗？”职员站起了身，问道。
“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很充裕。”老绅士看上去极为善解人意，“我们就这里等候您的消息。”
很快，职员将这个消息诉了司长。
五分钟后，财政部长雅各布斯·来特的办公室里。
美国储蓄债券司和国库管理局的局长两人站了部长的面前。
来特原本是一个非常有精神的民主党老头。
上任财政部长卡来尔由于自己的言行不当以及和国务卿、总统先生的政见不合愤而辞职。
来特接过的是一片烂摊子。
而面对这片烂摊子，他也能为力。
以他的能力，只能让这艘破船晚点沉。
深深的力感让他看起来老了很多。
“1200万美元？一次性黄金支付？”来特盯着司长问道。
“额，是的，看起来好像是伦敦那边来的。”司长仓促地回答道，“部长先生，这段时间以来，要求兑付黄金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完蛋的。”
“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吗？如果不兑付，那美元就会失去信誉，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来特叹了口气。
“美元早就没有信誉了，部长，欧洲，美元就跟废纸一样，他们都不接受用美元进行结算了！”司长有些坦直，说出了真相，“该死的白银采购法桉！”
两人一问一答，但他们都没注意到，这间办公室里最紧张的人，其实是金库管理局的那位局长。
局长神色非常不安，甚至连原地都站不太住，有种想要走来走去的冲动。
“现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埃文斯，去金库里给他们取出来吧，我们后续讨论个办法，找个理由暂停兑换吧。”部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奈地说道。
他坐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可是，金库管理局局长埃文斯并没有动，也没有吱声。
来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动静，于是睁开了眼睛。
“怎么还不去？是我说的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的地方吗？”他看着站着的两人。
“额，可能，这个，我们暂时，额，暂时法提供这么多的金条。”司长有些犹豫，结结巴巴。
老头来特骤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我们金库里连1200万美元的黄金都没有了吗？！”
部长震怒。
要知道，美国金库黄金储备的安全是一个亿美金。
来特知道国库里的黄金一直减少，但绝没想到已经少到了这种程度。
“额，对，确实，不足1200万美金，我们的黄金还差一点。”埃文斯局长斟酌着自己的语句。
“那有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调一点过来，我们临时补上，先把这件事情趟过去呢？”部长已经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对，我们能不能去州政府借一点，一两百万美元的黄金他们应该还是有的。”司长一旁也帮着出谋划策。
他相信，以来特部长甚至是自己与州政府官员之间的私交，借点备用黄金应该没多大问题。
然而，局长的神色更加尴尬了。
“恐怕，一两百万，不太够”他低声说道。
“你不是说差一点吗？”司长也着急了，语调抬了上去。
“差一点，你懂的，差一点。”埃文斯局长试图为自己之前的言语寻找一些辩解。
“埃文斯，请坦诚地诉我们，金库里现还剩多少黄金？”来特部长目光紧盯着埃文斯，希望从他那里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桉。
埃文斯深吸了一口气：
“不到两百万美元。”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人面面相觑，维持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我们完了！美元完蛋了！美利坚也完了！”司长的总结性陈词打破了沉默。
来特知道，司长说的是事实。
但是他还是决定做些什么。
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机的听筒。
这个时候，总统有权利知道这个国家发生着什么。
它已经悬崖边上了。
克利夫兰总统正自己的办公室里准备着国情咨文。
当他接到来特部长的电话，并且听取了他关于国库黄金贮备罄的汇报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平民党、金融危机、夏威夷危机，一个一个接踵而至。
克利夫兰的心太累了。
他原以为芝加哥的世博会举行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一点转机。
可事与愿违，该来的还是来了。
“来特，想点办法。”他对着电话那边说道，“我相信我们还是有一生机的。”
来特放下电话后，颓然地坐了椅子上。
然而，就此时，一个职员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来特先生，摩根和贝尔蒙先生想要见你，他已经一楼等候了。”
来特的眼睛突然一亮。
该死的，他怎么会忘了这两个人。
“快！快！请他们进来！”来特像是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让下属赶紧将这两个人带了进来。
摩根和贝尔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里。
摩根摸了下他标志性的大鼻头：
“来特先生，我们俩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众所周知，美利坚现正处危难之中。”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三名联邦财政部的高官神色更尴尬了。
他们不愿意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哪怕他们中的埃文斯司长非常怀疑楼下那些拿着国债的英国人，和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们愿意为联邦政府提供黄金的支持，以解联邦政府的燃眉之急。”贝尔蒙说道。
听见这句话，来特喜出望外。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作为美国财政部长的矜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可太好了！财政部会很很快制定出方案，希望二位给予支持。”
部长大人的理解。
如果这两家银行愿意出手，至少可以暂时解决当下的事情。
然而，贝尔蒙摇了摇头。
“不，部长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们两家银行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我们的意思是，让我们代表美国政府发行黄金债券，如果是这样，罗斯柴尔德家族是愿意带头拿出一部分黄金出来的。”
来特部长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罗斯柴尔德家族富可敌国，他是知道的。
他也从不怀疑这个家族有这样的实力。
可这个方案，也意味着欧洲的那些银行家将有极大的概率控制美利坚的经济命脉甚至货币发行权。
这个提议要是从自己这里传出来，华盛顿的议员们怕是要用吐沫星子把自己淹死。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来特摇了摇头，有种希望破灭的感觉。
“那你们还有得选吗？”贝尔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众所周知，美利坚的大陆上已经没有金子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金子都欧洲，罗斯柴尔德勋爵的金库里。”
一旁的摩根有些看不下去贝尔蒙的张扬，故意咳嗽了一声。
最终，来特部长没想出还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案。
他决定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克利夫兰总统。
克利夫兰总统接到了来特的电话之后，立刻国会召开了紧急会议。
他把贝尔蒙所提出的“救市方案”诉了各位议员们。
不出所料，听到这个提议后，国会炸了！
民主党和共和党的议员们观点出奇的一致。
这是一个出卖国家利益的行为，提出方案的如果是个美国人，那他毫廉耻和爱国之心。
更有议员破口大骂，矛头直指总统克利夫兰。
来特就是个老年痴呆症患者，而选择来特来接替卡来尔的职位的克利夫兰总统，更是有失查的责任。
不过这些两院的议员们不管再怎么争吵，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有一个共性。
只提出问题，从不解决问题；
只抨击别人的方案，从来没见过他们拿出自己的可行方案。
克利夫兰议会里听着这帮议员旁征博引发泄情绪，听得头皮发麻。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找了理由先行离开了。
克利夫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和他一起出来的，是国务卿。
“这个方案不行，我们还有其他方案吗？”克利夫兰有些失望。
“没办法，根据财政部长的汇报，已经没有多余的黄金了，迫眉睫。”国务卿说道。
“那帮欧洲人控制了黄金，整个美国都没有了，我们别选择。”
然而，正当国务卿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谁说美国没有黄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