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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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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有数的天下雄关,如果不身临其境,很难想象到会在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精锐明军面前,显得是如此地摇摇欲坠。

    而城墙上的安南军士卒,此时显然没时间感慨,明军根本就是全力猛攻,没有什么主次之分,他们迫不得已,一面拼命用盾牌挡住飞蝗般落下的箭矢,一面用尽全力地或拖曳、或拉扯着防御的物资滚木也好,礌石也罢,亦或是什么狼牙拍,总之,能阻挡明军的,此时城头的安南军士卒都在竭力地转运着,然后扔下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下面的明军,把大量的四轮楯车推了出来,“楯”通“盾”也叫盾牌车,楯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有时候还会根据具体情况蒙个湿被子之类的,这样制成的楯车如果质量好的话能达到“小砖石击而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的效果,因此这种战车又有牌车的别名,是华夏古老的攻城器具,经久不衰,被无数名将所使用过。

    明军的重步兵小队,就躲在四轮楯车下面,听着头顶的“叮叮当当”,躲避着滚木礌石的袭击,祈祷着工部的老爷们在建造的时候有产品标准的要求,不要搞豆腐渣。

    “轰隆!”

    一块沉重的巨石砸到一辆最靠前的楯车之上,整个车身立即向内凹陷了几分,车里躲着的明军顿觉一阵心惊胆战。

    在战争中,哪怕是经历过生死的精锐部队,该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一样会有,只不过老兵会很好地控制住自己,而新兵则会在人体内激素的作用下变得或是疯狂麻木、或是怯懦到手足无措、大小便失禁  而靠近城墙并不意味着胜利,恰恰相反,这才是攻城的第一步。

    后面明军的云梯车也被喊着号子的轻步兵们推了上来,云梯车跟影视剧里所谓的“云梯”并不相同,而是有底部配重的车辆,跟后世的消防云梯其实有点类似,而且上端都是铁质的,带有特殊的倒钩结构,只要卡在城墙上,就几乎不可能被人力所推翻下去,更不可能被兵刃所砍断。

    明军重步兵小队们从一辆辆四轮楯车中出来,手脚麻利地爬上云梯车,用圆盾掩护着自己的头脸,冒着箭雨向城头发起冲锋。

    一住s://42zwla

    这是攻城战里死亡率最高的阶段,因为守城方通常是不讲武德的,不仅占据高度和防守的双重优势,而且通常会使用比较歹毒的防守手段,这也是在古代,为什么“先登”之功非常有含金量的原因。

    城头,煮沸的“金汁”,也就是粪水,被大量地泼洒了下来,这些粪水里面还有各种土质助燃剂、以及硫磺等各种作用的东西,对于重甲步兵的杀伤力极大,毕竟盔甲能挡刀箭,但挡不了钝器和液体,一旦沾染了这些充满细菌的粪水,就算没被直接淋中要害,那也会烫伤,然后伤口腐烂发炎,在极度痛苦中截肢或是死去。

    城下,有专门负责观察敌情的明军士卒看见上面的安南守军开始泼洒粪水,赶紧大声地提醒:“敌军开始泼金汁了!”

    随后,被组织好的神射手们,手持弓弩瞄准城头。

    这就是明军的应对之策。

    因为粪水的锅很大,一个人是无法完成泼洒的,必须要几个人放下武器通力合作,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必须迫近到城墙边,把锅对准了往下倒,盾牌兵都没法给他们提供掩护,因为一提供掩护就阻碍了泼洒粪水,所以这些人就很容易成为活靶子。

    这些被挑选出来的明军弓弩手的射击精度很高,很快,这些举着铁锅的安南守军就开始被点名。

    “啊!烫!烫死了!”

    煮熟到沸腾的粪水,此时随着抬锅守军的倒下,反而开始在城头流淌,给安南守军造成了巨大混乱。

    也有一些金汁被成功地倾倒了下来,不过总体而言,对明军攻城的重步兵造成的影响不是很大。

    “床弩呢?上神臂弩啊!”

    是的,安南守军是有点老古董存货的,因为蒙元灭宋,所以从北面那边倒腾来的神臂弩,大约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此时依然在发挥着它们的作用。

    神臂弩,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能轻易洞穿重型扎甲。

    由于这玩意不是传统的脚登上弦的弩,而是利用前方的钩子作为支点,下方支臂作为支撑,来完成上弦的,所以其拉力通常比脚张弩大的多。

    我大明虽然天下无敌,但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大明的弓弩,确实不如铁血大宋的有劲儿。

    明军在洪武朝也有人建议过老朱仿制神臂弩,明代距离宋代只有一百多年,要是想仿制,技术和样品上是不存在难度的,根本原因是由于这种弓弩过于笨重,跟明军的作战风格不太相符,再加上其他种种考量,最后放弃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神臂弩这玩意是用来对抗重步或重骑,这些重甲单位的。

    宋军的“迭阵”就是专门为神臂弩设计的阵型,专门“以步克骑”,迭阵的核心是放在中军位置的步兵,这些步兵前方为长枪兵,全部坐在地上,没命令不准站起来,后面是三排弓弓弩手,第一排为强弓手、第三排为强弩手,这两排都单膝跪坐在地上待命,最后面的是神臂弓,等放完弓弩,最前面的长枪兵再用枪阵来抵御重骑兵冲锋。

    可是大人,这都15世纪了,东亚哪来的大规模重甲骑兵集群啊?

    如果只是为了打击轻甲单位,火铳它不香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神臂弩这种重型武器的威慑力极强,可以说是守城方最大的倚仗之一。

    “嗖!”

    “咻咻”

    如同短枪一样的弩箭,像是暴风骤雨般地落了下来,城墙上正在攀登的明军士兵顿时一片惨嚎,许多人的盔甲直接被洞穿,不少人都死亡或受伤了,有些伤口甚至深可及骨在这个时代,这些受伤的士卒,大部分命不够硬的是基本上活不成了。

    这里可不是后世医疗条件完善的二十一世纪,受伤之后还能马上输液打针做手术,在这里,受伤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死亡,没有奇迹的话就会丧命,连治病的机会都不太可能获得,因为明军没那么多军医。

    城头的安南守军士卒,依然不停地朝着云梯车上丢石头或者抛掷其他攻击性武器,甚至还有泼洒火油的,渐渐地,有几架明军的云梯车终于被安南人所摧毁了。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明军一鼓作气,这时候的攻势是最为猛烈的,明军的重步兵小队可谓是前赴后继,前面的人从城头坠落下来直接闷在重甲里摔成烂泥,后面杀红了眼的同袍都不待犹豫半秒钟的,继续沿着云梯车搭起的梯子向城墙冲去。

    鸡翎关里面储备的守城物资已然很多,但这时候投送却出现了问题。

    因为明军的全面进攻,关墙上需要大批的人手增援,也需要把伤员转运下去,而运输通道是有限的,这就导致了关墙上的防御物资开始储备告罄,而后面堆满了不知道多少仓库的物资,此时却运不上来当然,这也是守城战的常见情况之一,如果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很容易避免,可惜安南军终归是没打过这种烈度的战争,所以一时就开始难以为继了起来。

    明军的重步兵则显得经验丰富得多,见到城头不再频繁地往下扔滚木礌石,随着后面云梯车被推上来,他们在梯子搭成的那一瞬间就把盾牌挡在身前,然后迅速地跳上梯子,并且顺利地攀附上去,接着便把盾牌顶在头上,开始向城墙上发动进攻。

    “嗖嗖嗖!”

    城墙上的安南弓箭手不停地射击着,他们顾不上这些攀城的明军重步兵,而是在进行阻断射击,目标是那些用来推动各种攻城器械的轻甲甚至无甲明军。

    一排接一排明军的身躯倒在了城墙下面,但是明军仍然毫不畏惧地往上扑,因为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身上扛的任务,他们知道,只要能够越过这一道高大的城墙,那就意味着距离成功攻克鸡翎关越来越近了。

    而鸡翎关后,便是以多邦城为核心的富良江防线,那是安南军最后的防线。

    再往后,就意味着安南被灭国了。

    终于,明军的重甲步兵开始大规模地成功登上城墙,并且与安南守军交战到一处。

    “噗!”

    一名安南士卒被明军大刀斩倒,鲜红色的血液混杂着白森森的骨头碴子喷了出来,喷了旁边的同伴满脸,这让那个同伴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

    “噗噗噗!”

    明军重步兵接连三刀,将那个被鲜血给迷了眼的安南士兵斩倒在地上,而周围的安南士兵则纷纷举起长矛刺向了那个明军。

    然而,那个明军并未退缩,只是奋勇地迎了上去,大刀不停地舞起,将一杆杆长矛磕偏。

    “嘭”

    突然,他举刀时缺乏防御的腋下被一根刁钻的箭矢贯穿,整个人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然而,他没有退缩,他用手握住插在胳膊上的箭矢,咬牙忍住疼痛,拔了出来,继续朝敌人砍了过去,然而终究是力气不济。

    “哼—”

    甲胄破损后,一根长矛扎入了他的腹部,搅动几下,带走了他大半的内脏,而一股热流涌入嘴巴,他张开嘴巴想要呼吸空气,但是那股热流堵住了鼻腔,使得他无法呼吸。

    “嘭!”

    脑袋一歪,这名悍勇明军的尸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兄弟!”

    刚刚登上城头的明军重甲步兵的小旗官,看见那个明军士兵临死之际的挣扎,心里感叹不已,作为同乡的他的心里有一丝难言的悲怆,但是他并未忘记正事,赶忙招呼着其他同伴,向城门楼上猛扑。

    看到明军的行为,在后方指挥的胡烈脸色微变。

    “快把人派上去!”

    安南将领们得到命令后高声呼喝着手下的精锐士卒,他们都很清楚,如果继续任由明军压上,那么城头的防御迟早得崩溃!

    这些安南人的精锐部队此时已经以逸待劳多时,他们同样身穿重甲,手持铁骨朵、大锤、长斧等破甲兵器,这些人的步伐迅速,转眼之间,他们便抵达了城上。

    “杀啊!”

    安南军将领高举着大斧,嘶吼着,率先向登城的明军发起进攻,紧接着他的身后大批的安南军重甲步兵,也纷纷顺着运输通道爬上了城墙,势必要将明军重新推下城头去。

    “明军万胜!杀!”

    明军士兵也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朝着对方冲了上去。

    “铛!铛!”

    双方的这些重甲士兵狠狠撞击在一块儿,一瞬间火星四溅,连声闷响。

    明军士兵的身体素质强于安南人,加上明军士兵的甲胄更好,因此,在短暂的碰撞中,人数较少的明军竟然占据了优势。

    但是安南人毕竟是主场作战,而且跟明军需要砍杀轻步兵不同,他们就是为了对付明军重步兵的,带的都是钝器或破甲兵器,再者他们的人数众多,所以又胶着了一阵子,明军士兵就落于下风,甚至还出现了大规模的伤亡。

    明军的腰刀,很难对重甲造成什么伤害,而敌人的骨朵、大锤、大斧,则能透过甲胄,对他们造成伤害。

    可这些明军重步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因为他们每一分每一秒的坚持,对于城下的同伴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咚咚咚!”

    突然,明军的后阵传来震耳欲聋的鼓点声响,而张辅的将旗也开始前压。

    顿时,明军士气大振,而且在后阵的轻甲步兵也开始攀城。

    “放箭,放箭!拦截他们!”

    城头的安南守军惊慌失措,连忙调转弓弩射向第二批明军士兵。

    然而,经过了之前的紧张战斗,不仅是弓手开始胳膊发麻,就是弩手脚蹬上弦也都慢了下来,精神高度紧张,也导致了他们的射击准度开始变差了那些云梯又高又宽,他们瞄准哪里?而且明军士兵又有盾牌遮掩,所以,尽管有许多明军士兵倒下,但还是有一部分明军轻步兵迅捷地登上了城头,辅助重步兵作战。

    轻步兵虽然不是重步兵的对手,但攀登城墙更为迅速,一旦人数增援上来,很容易就能把城头阵地拓展开来,前头的明军重步兵,就相当于是楔子,而这些大量的轻步兵,就是敲击楔子的锤头。

    “杀啊!”

    明军重步兵在后面轻步兵同伴的配合下,不断地向压制他们的安南重步兵发起反击,而那位刚才目睹了同伴惨死的小旗官也杀红了眼,一把抽出了插在身上的箭矢,然后朝着安南将领冲了过去。

    这名安南将领见状,立即丢弃手中断了半截的长矛,提着一把长柄砍刀向他劈砍过来,但是他却没能阻止这位明军小旗官靠近自己。

    “噗通!”

    这位安南将领直接被扑倒在地,本就男上加男,再加上双方甲胄的巨大重量,此时竟是丝毫动弹不得,而明军小旗官则是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用匕首的尖来上挑掀开他挡在喉结前的铁链组成的帘子,杀鸡一般干脆利落地抹了下去,安南将领的喉咙直接被割开,鲜血汩汩而出。

    临死前,他缓缓抬起右手,用手指着眼前的明军小旗官,似乎还想艰难地说点什么。

    “去死吧!”明军小旗官狞笑着回答。

    城头每时每秒都在有不知道多少条鲜活的生命流逝着,而在这座雄伟的鸡翎关上,双方竭尽全力地争夺着每一寸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在城头的双方意识里,可能都快过了一天,亦或是一个时辰,甚至只是一炷香?

    总之,当胡烈又调配了大量的援军,在城头跟明军形成僵持局面,甚至要把明军反推下城头的时候,转折出现了。

    “明军已然后继乏力了我军马上就要把他们推下去了!”有安南军的将领如此说道。

    胡烈看着战局,也点了点头,根据他的经验,这种关卡防御战,被攻上城头并不意味着什么,守城方的优势依旧巨大,有着充足的人力物力储备,运输路线短,只要坚持下去,战斗意志不崩溃,在城头上跟敌人消耗一天,把敌人耗到鸣金收兵,都是兵书战策里记录的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别说是华夏,就是安南国自己的历史上,都经常有这种旷日持久的战斗,这时候比的就是双方的战斗意志和组织能力,不管怎么说,防守方的优势都是很大的,哪怕是一群民兵被组织起来,只要足够得力,都能通过守城来抵御敌人的进攻。

    可随着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响动升起。

    一切的一切都要宣告结束了。

    “轰隆!”

    城墙下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响声。

    胡烈等安南将领闻声望去,只见西侧的城墙下冒出大量黑烟,而后,烟尘滚滚而起,弥漫开来。

    地动山摇,连带着他们脚底下都开始了晃动。

    胡烈心里咯噔一声,他意识到,出事了。

    没错,在经历了难熬的最后抢工后,地道里的炸药终于埋设好了。

    随着西侧的一小段城墙垮塌,大量的明军从这个豁口里冲破城墙的阻碍,杀进了城关内。

    “该死!”

    胡烈咬牙骂了句他终于明白,为何明军会在夜里搞这么大的动静了。

    他不是没有安排大瓮地听,可地听的前提条件也是得寂静啊!

    毕竟这玩意的原理是让耳朵好的士兵,通过空心瓮的收音效果来听地下传来的动静,可明军每次在夜里挖掘地道,都是跟地面夜袭进攻同步进行的,乱七八糟的喊杀声和动静,让安南人根本听不到地道的声音。

    对方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炸塌城墙,这一击打中的不仅仅是城墙,还有安南士兵们的信念和战斗意志。

    安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黑烟过后出现了一段豁口的城墙,就仿佛是心中的某些信念被彻底打碎,掉落在地,碎成一地渣滓一样。

    在西侧的缺口被打开后,整片城区立刻陷入了混乱,明军源源不断涌入,也开始对给城墙上运输物资的辅兵进行屠杀,这样一来,城头的局势顿时也出现了动摇,安南军损失巨大,甚至连整个战局也岌岌可危了。

    明军越打越凶残,渐渐控制了豁口以及后面的纵深地带。

    “塞门刀车呢?快点推上去啊!”

    看到明军占据了整个豁口,胡烈顿时急了。

    不过还好,因为城池攻防战的历史足够悠久,对于这种城墙被敌人挖塌,或者城门被打开后的处理办法,还是有的。

    塞门刀车,就是其中之一,是一种在城门被攻破时用于堵塞城的守城器械。

    塞门刀车是打造得一种极为坚固的两轮车,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寻常总在三四丈之间;车前有木架三四层,各层固定尖刀若干口,车体有长辕。

    敌人一旦攻破城门,数十成百兵士猛推刀车,将车推至城门缺口处,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这样面对无数层尖刀,对方很难攀援,由此形成活动的壁垒。

    好几个塞门刀车被安南军推了出来。

    可明军又岂能没有针对之策?

    塞门刀车虽然可以防御矢石,但它挡不住铳子啊!

    张辅在后方指挥若定。

    “传令,火铳手立即支援,另外派出重步兵掩护,绝对不能让敌人把豁口堵回去!”

    “遵命!”

    明军的战场调度能力远超安南军,很快,在混乱的战场上,火铳手依旧精准地被调拨了上去,在豁口处列阵,架设起了火绳铳并瞄准了对面推着塞门刀车的安南军。

    由于产能的关系,明军的火铳手使用的一部分是新式火铳,一部分还是老式的,老式火铳虽然威力较差、射程较近,但胜在此时数量众多,对火铳兵的射击技巧要求并不高。

    “嘟嘟——”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哨音,火铳手纷纷扣下了扳机,无数颗铅丸呼啸着飞出。

    一瞬间,推着塞门刀车的安南军纷纷栽倒在地。

    身后的安南军校尉还想抢过刀车继续舍命来堵豁口。

    可惜。

    “砰!”

    一连串急促密集的铳声过后,一颗铳弹划破空气,呼啸而至,射中他的胸膛,直接贯穿了前胸,紧跟着,他听到了胸腔发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一股剧痛瞬间蔓延他的全身,让他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明军的火铳手在这个距离上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因此明军占据的优势非常明显,火铳手的射击频率很均匀,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有一波火铳齐射,明军占据的这块地区,硝烟弥漫,看似战况激烈,可实际上却是在稳步推进着。

    安南军虽然也拥有火铳,但却都是型号老旧的古董,大部分甚至都是蒙古人入侵安南的时候遗留下来的,这时候非但起不到作用,反而频频炸膛,根本无法与明军对射。

    随着豁口的稳定,明军很容易就拓展了阵线,大量重步兵突破了安南军在关城内构筑的防线,杀进了安南军的营寨,双方在营寨里展开混战。

    双方开始杀红了眼,而且战斗强度也是愈演愈烈,双方流出的鲜血,甚至直接把鸡翎关下的土地染红。

    明军攻克营寨后,开始通过营寨的运兵通道,反方向顺着城墙往上冲锋,与鸡翎关外通过云梯车登城的友军配合,前后夹击敌人。

    这个时候,安南国的弓箭手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对着原本应该是友军增援方向出现的明军射击。

    “嘭嘭嘭”明军的盾牌不断挡开落下的箭矢。

    很快,双方在城头上展开近距离的厮杀,安南守军居高临下的优势开始彻底发挥不出来了,在此期间,明军的伤亡也很严重,但是明军的士气却是非常旺盛。

    毕竟,取得夺取这座雄关的最后胜利,已经能看到曙光了!

    不知不觉,城头安南军的弓箭手都已经射完了手里的最后一支箭,而这个时候,大量明军已经通过夺取守军的运兵通道登上了城墙,并且另一侧的明军也开始反攻了。

    明军士兵们举起长刀,对安南军在城头勉力集结起来的军阵发动了攻击,双方很快陷入了白刃肉搏战。

    明军的装备好,战斗力强悍,而安南军的战斗素养相对较差,双方交手不久,明军便开始占据上风了,鸡翎关的城墙被明军彻底夺取。

    “全军听令,立刻组织防御!”

    不过这还不代表安南军的溃败,雄关之所以称之为雄关,就在于它不是仅有一层防御,而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很快,安南军就依靠着关城内早已准备好的工事和堡垒建造起了简单的防线,然后派出一部分士兵进入鸡翎关两侧的“长城”,绕后发动攻击,试图截断明军的退路。

    然而这种行为很快就宣布失效,因为张辅更狠。

    张辅不仅派火铳方阵阻断敌军的两翼反包抄,甚至直接把柳升的重炮部队调到了最前面,炮口压低直接平射!

    “轰隆隆!”

    大炮直接轰击着安南军在关城内的街垒,安南军虽然在鸡翎关的防守非常严密,不仅在各处都布满了堡垒,而且还有重步兵和弓弩手协助,但血肉之躯和土石结构,终究是架不住炮弹啊!

    因此,双方你来我往,围绕着关城内逐步争夺,而此时明军耐苦战的优秀品质就显现了出来,当安南军的士兵都已经筋疲力竭了,而此时明军却仍有余力。

    “报…将军,我们的重步兵,已经损失殆尽了!”一名副将快速跑到胡烈跟前禀告道。

    “什么?”胡烈大吃一惊。

    此时还在负隅顽抗的胡烈原本以为,自己率领的安南军能顶住明军的进攻。

    最起码,也不可能像前两关那么丢人。

    然而事实却是,在明军的凶猛攻势下,他跟武世勋等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明军用战斗力证明了,他们可以平等地鄙视世界上的任何其他军队!

    胡烈此时的心脏在砰砰乱跳,就像是马上要输红了眼的赌徒,谁知道,安南军的重步兵居然如此脆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损失了两千多人,而且是在占据绝对防守优势的情况下被打残的。

    重甲单位,可是全军的宝贝!

    虽然鸡翎关里有三万守军,可这里面是包含了大量辅兵乃至民夫的,战兵不过是一万多人,而这里面披着铁甲的,就这么四千多,如今被消灭了将近一半,即使是他们是精锐部队,这时候早就已经彻底精神崩溃开始四散奔逃了,根本没有任何人还能让他们组织起来。

    “砰砰砰砰砰!”

    忽然,不远处传来巨响。

    胡烈抬头一看,他清楚地看到,原来是明军扔来的震天雷,震天雷落在了防御工事附近,然后,就炸飞了附近的两三名安南士兵。

    与此同时,另一枚震天雷滚动过来,落到安南国辎重车的缝隙中,“砰”地爆炸,掀起巨大的气浪,将附近的车都掀翻。

    而旁边的弓箭手们,更是受到了牵连,瞬间倒霉,有不少弓箭手中招,当场毙命。

    安南军又一道的防线,被明军彻底打穿了,然后一群手握钢刀的士卒,突然涌入了胡烈的视线尽头。

    “杀呀!”这些士卒,喊声震天,举刀砍杀,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安南国士兵,毫无招架之力。

    这些明军,是将领们亲自挑选出来的勇敢的士兵,他们都是曾经参加过靖难之役无数大战的精锐老兵。

    虽然这些士卒,只有几百人。但他们一个个都嗷嗷叫唤,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他们一窝蜂似地冲进来,将还在抵抗的安南士兵分割、屠戮。

    “杀光这些安南猴子!”

    明军杀红了眼,完全不讲究什么阵型配合,就是横冲直撞!他们挥舞着刀剑,将那些安南士兵砍瓜切菜一般地收割性命。

    这些明军的武艺高强,普通士卒基本没什么抵抗能力,一批批安南国士卒倒在了血泊里,然后被杀死在街垒上。

    胡烈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激烈的交战。

    一部分安南士兵,确实不弱,虽然明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双方交战一炷香时间,安南国仍然保持着顽强的抵抗。

    可惜,明军最后投入的这些悍卒的进攻太犀利了,所以,安南军终于撑不住了。

    一刻钟以后,安南军的士卒就已经丢盔弃甲,纷纷往后方奔去,他们知道,城墙已经被攻克,街垒也守不住,留在这里就是送死,不如赶紧逃出城去。

    “追,杀光他们!”前头的骠骑将军朱荣兴奋地说道。

    于是,明军一拥而上,追杀着安南国的溃兵,将关城附近杀得尸骨累累。

    胡烈黯然一声长叹。

    “撤吧。”

    随后在亲卫的簇拥下,骑上战马,抛弃了自己的部队,逃离了战场。

    这时候胡烈已经管不了胡元澄会怎么处理他了,反正他的心态已经被彻底打崩了,虽然在安南国号称悍将,但胡烈经此一役,已经明白了,安南跟大明的战斗力差距,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胡氏父子虽然是他的亲族,但自己也得想想以后的退路了。

    之前胡烈还以为,依靠着三关防线,怎么都能抵挡明军十天半个月,甚至乐观一些,能拖到明年,可现实却是无情地给他打脸了。

    至于胡元澄的富良江防线,久经战阵的胡烈同样不认为真是什么铁壁防线,毕竟富良江防线延绵那么长,如果夸张一点说,处处破绽都不为过。

    而且华夏有句话叫“守江必守淮”,没有听说过光守江不输的,而对于安南国来说,富良江是“江”,而三关就是“淮”,如今丢了“淮”,“江”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眼见着主将都跑了,这时候鸡翎关内的安南军队更无战心,开始了大规模的投降和逃散。

    这场仗,打得很漂亮,安南国的守军,几乎大部分都被歼灭或俘虏。

    “哒哒哒…”

    一支骑兵从关城内疾驰而来,很快抵达了张辅身边。

    “将军,我们已经彻底攻下了鸡翎关,斩首六千余级,缴获辎重无数!”

    “六千余级,好家伙!这一仗,算是大胜了。”

    张辅也露出笑容。

    “恭喜将军!”

    周围的将领纷纷上前祝贺。这次,安南国总共派出了二十多万大军试图抵御大明,还设下了重重防线,可却没想到三天的工夫,明军就已经兵锋直指富良江了!

    “传令各部,今日晚上犒赏三军!”张辅下令道。

    而与此同时,一支庞大的舰队,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上迄今为止规模能进入前三的舰队(前两次是蒙古人跨海征日),正悄然出现在了安南国东部的海岸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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