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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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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司业房间内,郇旃坐在首座上,身旁摆满了考卷,密密麻麻的,几乎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郇旃一边批阅考卷,一边骂道:“这是谁写的?新学、新学,狗屁新学!”

    虽说君子不欺暗室,但此时自己的房间内四下无人,心情极差的郇旃倒是可以放开了骂骂咧咧。

    郇旃原本想借助这一次招待安南、占城的相关来使,给自己捞点功劳,却没想到变故突生,三方人身份全是假的!

    郇旃被卷入了漩涡之中,而他的靠山恩主,礼部左侍郎王景慑于压力,也没有阻止此事发生,任由事态扩大,也没有出手相助。

    这是牺牲了他的仕途!

    郇旃气急败坏,恨不得将选择捅开丑闻而不是捂盖子的姜星火活撕了!

    此时看到支持姜星火新学的考卷,自然统统予以废黜。

    他拿起一张试卷,看了看,又扔回去,继续批阅。

    “真是胡闹,竟然提倡什么‘实验格物’,简直是荒谬至极,若是放到以前,定要治罪。”

    一连扔掉好几张试卷,郇旃终于抬起头来,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今日到此为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音:“司业大人,祭酒大人来了。”

    “嗯,请。”郇旃整理仪容恢复平静。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绯袍的儒雅中年官员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刚刚从内阁调到国子监升任祭酒的胡俨。

    在姜星火出狱之前的那次关于变法的大讨论中,内阁众人里平素沉默寡言的胡俨表现得尤为出彩,得了永乐帝的关注,考虑到胡俨过去的任职经历和他偏大的年龄,在这次统一的官员人事调整里,给他升了职位,放到了最适合的教育岗位。

    这便是因为洪武二十一年胡俨在南京参加会试,中副榜后授职华亭县教谕时表现出了优秀的学官素质,在华亭县教谕的岗位上胡俨以师道自任,劝勉诸生,务实学习,励行节约,改变;恶华亭浮靡的学风除此之外,胡俨还每日亲自给诸生讲授,常常讲到半夜,即使是严冬酷暑也不停止,当地的学生对他都很敬重。

    胡俨进入屋内,目光扫过郇旃扔掉的一堆试卷。

    胡俨他虽然是祭酒,但现在永乐朝的国子监祭酒跟洪武朝肯定不是一回事,要知道,当初洪武朝的国子监祭酒宋讷那可是老朱最支持的魔鬼校长,定下的监规非常苛刻,里面包括不穿校服要被痛决(打竹篦)、上厕所不带证明去厕所的入敬牌要被痛决、晚上宿舍里说话也要被痛决国子监有一个集愆册,专记监生的违规行为,监生违规初犯不计,再犯痛决竹篦五下,三犯痛决竹篦十下,第四次违规的惩罚基本是杖一百,发去云南充军,当时每个月都有几个监生受不了自缢的。

    胡俨刚刚到任,人头都没怎么认熟,本人又是个醇醇然的夫子,而非宋讷那种让监生们“咸趋于正”的严酷冷厉的执行者,在国子监里威权并未树立,更别提插手六厅六堂的教育事务了。

    “见过祭酒大人。”

    郇旃拱了拱手,脸色平静,只是看向胡俨那有些耀眼的绯袍,再看看自己从红色变成蓝色的官袍,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郇旃与内阁的杨荣、金幼孜同辈,但与胡俨之间隔着十多岁基本没怎么接触过,加之被贬官了心情不好,因此郇旃此时对胡俨也说不上有多热切。

    “郇司业,你这里怎么乱糟糟的?”胡俨问道。

    “这是博士厅今日新送来的考卷。”

    国子监目前有六厅,除了刚刚建立的科学厅以外,便是之前提到过负责刑罚的绳愆厅(类似训导处),以及由负责文书和财务管理的典簿厅(综合处),负责食堂的掌馔厅,负责图书馆的典籍厅。

    至于六堂,则是类似于不同的年级,分为三级,初级班为三堂,分别名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班为二堂,修道、诚心二堂;高级班只有率性一堂。

    国子监会根据学生的学识深浅将其编在不同的三级六堂,低级堂的学生要升高级堂,就要以积分制升级,即通过考试累计学分的方式决定学生能否升级或毕业。

    “给我看看。”

    郇旃拿起桌面上的试卷递了过去,眼角扫视着胡俨,心中暗暗猜测对方找自己何事?

    “嗯?”

    胡俨接过试卷,打开看了看,眉毛微蹙,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啪嗒!

    试卷落在案上。

    “祭酒这是何意?”郇旃颇为不悦地问道。

    “这些都是你自己拟定的吗?”

    胡俨质问。

    “这些答案都是学生自行所作,我不过是依照《四书章句集注》来判罢了。”

    郇旃皱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莫非有哪里不合规矩?”

    “规矩?”

    胡俨反问:“今天的规矩还是昨天的规矩?”

    郇旃心中猛地一颤:“祭酒大人的意思是?”

    “你判的这些试卷不合规矩!”

    胡俨拂袖道:“伱可知道,今天陛下已经召集群臣议论,要整肃国子监学风,从学规管理、教材范围、督学检查、教官职责、学校考试标准等等方面,都下了大工夫,重查国子监弊端,彻底杜绝荒嬉之风!你现在这般判,岂不是要让我等万劫不复!”

    “什么?!”

    这个消息让郇旃愣在了原地。

    “而且,博士厅那么多的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判卷这种事情,又何时轮到你这司业来亲力亲为?太难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胡俨转身离开,留下郇旃怔怔站立。

    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冰凉。

    良久,郇旃才咬牙切齿:“这件事情肯定是姜星火那个混账弄出来的,他是故意陷害我,把我贬到了国子监还不够,还想彻底毁了我的前程!他这种卑鄙小人,该死!”

    他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涨,双眸布满血丝,仿佛一头随时可能失控的野兽。

    “来人!”

    身边从会同馆带过来的小吏依言推门而进,郇旃在他耳边附耳吩咐了几个人名,小吏点点头离去。

    国子监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不少人私底下窃窃私语,议论无非都是对国子监新规的指摘。

    事实上,没人愿意让国子监的氛围回到恐怖的洪武时期,国子监生员们对于制度的反抗,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洪武十八年,宋讷的严厉管教与恐怖监规的执行,导致监生和学官都深有怨言,在连续饿死了几名监生和学官以后,当时颇有文名的年轻学录金文征串联了另外两名学录田子真和何操,打算把宋讷赶下台,为此,他们找到了同为国子监同僚,但是是吏部尚书余熂老师的老学正陈潜夫,商量让余熂主管的吏部按照七十五岁致仕的正当理由让宋讷离开祭酒的位置,若一切奏效的话,监生不用再受严厉的祭酒管束,也让管理国子监的学官承担的管理与教学的重担减轻一些。

    可惜,东窗事发后,身为“天官”的吏部尚书余熂直接被老朱干掉了。

    从那以后,国子监就没消停过,学官和监生的串联秘密活动此起彼伏,最著名的莫过于被老朱把脑袋吊在旗杆上的赵麟,便是所谓“监生赵麟贴匿名壁报以诽谤师长伏诛,命执长竿于监前枭令示众,太祖高皇帝于国子监颁布《赵麟诽谤榜册》和《警愚辅教》二录”。

    不过相比这些陈年往事,最近的事情却显得有些诡异了。

    ——新的匿名壁报出现了。

    不仅如此,这个消息似乎被有心人传扬开来,消息传播速度极快,由于是在国子监内部公然发布,很快引来大批学官、监生的围观。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如果说这背后没人暗中推波助澜,怕是并无人相信。

    “嘘…小点声儿,这事咱们别瞎说…”

    听到耳边传来各种议论纷纷,曾经参加过太平街论道,已经从八品博士调到外地,又转任一圈回来升任国子监监丞王允绳面色有些难看。

    “凑什么热闹,都散了!”

    监丞执掌绳愆厅,对生员们的威慑力还是蛮大的,聚集在匿名壁报旁边的生员、学官们纷纷散去。

    王允绳皱紧眉头,转头望向身旁的范惟兴,低声问:“小范,你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作为科学格物论支持者,带领同学成功试制出国子监第一个热气球的范惟兴,眼下在国子监里已经颇有影响力,但他却并未收到任何风声。

    见范惟兴摇头,王允绳伸手欲撕,但还是放下了手。

    “还是等祭酒和司业来再做决断吧。”

    “我虽然不知道…不过,既然敢公然发表匿名壁告,必定是有恃无恐!”

    有人发布了这样一则反对国子监新规的匿名壁告,一方面是给国子监新规施加压力,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引起舆论关注,让整个南京乃至江南士林的人都知晓。

    此举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通过舆论的力量,逼迫某些人改变原本的决策。

    这一步走得极妙。

    若是眼下不退让,坚持新规的推行,那么深受洪武旧制之苦的国子监监生乃至学官们,在集体利益受到侵害的情况下,定然会在随着孔希路出山,而已经形成风潮的反变法舆论里出一份力。

    若是眼下退让,那么这变法维新,连国子监的规矩都变不成,岂不是贻笑天下?

    至于刚刚调任祭酒的胡俨则更难办。

    你胡俨是祭酒又如何?你敢真的跟全体监生、学官作对吗?可若是不执行朝廷的新规,作为主官,可是要直接面临丢官去职的压力的,胡俨若是主动或被动辞官,谁能升上来?

    不管怎样,这些都足够让胡俨喝一壶了。

    胡俨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希望因为一件小事而闹出什么风浪。

    所以,尽管新官上任,手头堆了一堆事情了,他还是提着官袍下摆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北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粘在墙壁上。

    胡俨走过去,凝视了片刻,忽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有人要闹,那就交给上面处理吧。”

    书吏应诺,将这份文书放进袋子里,快马送去。

    胡俨站在北门,望着远处渐渐隐入街角的书吏,脸上浮现出淡淡无奈之色:“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他缓缓迈步离开,却没有发觉在距离他数丈之遥的窗缝里,一双沉静的目光正盯着他。

    国子监里的匿名壁报恍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南京城内某处宅邸。

    这座大宅建在偏僻处,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颇具匠心巧妙,只是如今已经破败凋敝,大门除了一块巨大匾额之外,就是一扇紧闭的木质门户,连个门槛都没有了,看上去颇为萧条凄凉。

    但在这座破败的大宅内,依旧有几间房舍保存完好,其中有一间屋子里,两名穿着灰色儒服的男子正坐在桌案之后,神色凝重地翻阅手中一封密函。

    “你说,这事情是谁弄出来的?”

    左侧的男子将信纸折叠好,递给右侧的男子问道。

    “应该不是寻常的国子监生员”右侧的男子沉吟道,“毕竟他们只是读书人,应该不懂得如何拿捏时机,倒像是官员,借着舆论的力量,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左侧男子点头称赞,又疑惑道:“那他或者他们又是谁呢?”

    右侧男子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就很值得玩味了,这些家伙这时候横插一脚,究竟想干什么?”

    “会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不会,正好可以试探一下姜星火的反应。”

    左边的男子闻言,也觉得有理。

    于是他收起密函,对右侧男子笑着说道:“既然还有几个还没回复消息,那咱们也别等了,先做自己的事吧!”

    右侧男子颔首道:“嗯,我已经派人联系到了一个人”

    “你猜姜星火会怎么反应?”

    “我猜他能沉得住气,毕竟,孔希路就要进京了。”

    出乎胡俨等人意料的是,总裁变法事务衙门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翌日,天光微亮。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路之上。

    赶车的车夫和坐在车厢边缘的小厮,此刻都显得格外警惕,因为他们刚从江南乡下过来,而眼前正是南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大街。

    虽然现在是清早,但街道上已经有三教九流聚集。

    赶车的车夫是知道附近的规矩,所以特意绕远道而行,避免与当地人接触,更加不能被市井里青皮混混惹上,否则要是发生什么冲突,他一个人可扛不住。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是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氛变化。

    原本熙攘繁华的街道,此刻似乎有些冷清。

    偶尔有一两支商队行走,都是匆匆忙忙,似乎有急事要赶路。

    “这”

    车夫心头有些疑虑,忍不住向小厮投去询问的目光。

    小厮见状立刻低声道:“老爷吩咐过了,让咱们小心谨慎一些,所以你尽管放慢速度,咱们不要招惹麻烦。”

    赶车的车夫听了这话这才松了口气,不急就好。

    车厢里的人,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逐渐热闹喧嚣起来的街景,心中不禁升起些许期待之感。

    终于,马车抵达一栋占地广阔的建筑物前。

    “老爷,到了。”

    赶车的车夫恭敬地禀报道。

    国子监门口,乌泱泱的人群静静地等待着孔希路的到来。

    孔希路没有官职在身,乃是一介白身,所以理论上并不需要像北孔的衍圣公那样,进入京城必须先觐见皇帝,而是只要有官府的路引,那便是想去哪就去哪。

    个子较矮或是身处后排的众人纷纷努力将脑袋探出来,神色激动又充满虔诚的模样。

    一双靴子从车夫放下的矮凳上迈步下来,然后停留在国子监门口的土地上。

    一名身穿儒袍的老者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年纪比较大,头发略白,脸庞却很饱满红润,脊背挺直,声音洪亮有力。

    “诸君久候了。”

    孔希路笑容灿烂地朝众人拱了拱手,然后与胡俨、郇旃攀谈了片刻,目光越过已经挂了好多年赵麟脑袋的旗杆,率先走进国子监。

    他身旁的侍童连忙紧跟着,而后面的生员们自觉排成长龙,缓缓跟在身后。

    “果真是风度翩翩啊!”

    “不愧是南孔传人!”

    “听说今日这位海内大儒要为我们讲解《论语》”

    众人望着前方孔希路的背影,眼眸中闪烁着浓浓崇拜的火焰,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而非学识渊博的学术大佬。

    而且,众人的议论声音压制得很低,丝毫不敢喧哗。

    毕竟,国子监乃是重地,也有禁止大声喧哗的条例,平时没什么,但如今特殊时期,他们这些人若是吵嚷喧哗被人抓了典型,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不知为何,长长的队伍却忽然停了。

    原来是孔希路驻足在了一块石碑前。

    这是朱元璋在赵麟事件后,颁行了《赵麟诽谤册》和《警愚辅教》两本册子还不够,还亲自召集全体监生训话,然后把讲话稿刻在了这座石碑上。

    老朱都是大白话,但委实是听着就能起到警示作用。

    “恁学生每听着:先前那宋讷做祭酒呵,学规好生严肃,秀才每循规蹈矩,都肯向学,所以教出来的个个中用,朝廷好生得人近年着那老秀才每做祭酒呵,他每都怀着异心,不肯教诲,把宋讷的学规都改坏了,所以生徒全不务学,用着他呵,好生坏事。

    如今着那年纪小的秀才官人每来署着学事,他定的学规,恁每当依着行。敢有抗拒不服,撒泼皮,违犯学规的,若祭酒来奏着恁呵,都不饶,全家发向烟瘴地面去,或充军,或充吏,或做首领官。

    今后学规严紧,若无籍之徒,敢有似前贴没头贴子,诽谤师长的,许诸人出首,或绑缚将来,赏大银两个。若先前贴了票子有知道的,或出首,或绑缚将来呵,也一般赏他大银两个。将那犯人凌迟了,枭令在监前,全家抄没,人口迁发烟瘴地面。钦此!”

    孔希路看着石碑笑了笑,并没有发表任何观点,他随后继续迈步前行。

    国子监内,众人径直朝讲学堂而去。

    途中遇到几个国子监的学生,看到孔希路后纷纷作揖示礼。

    这让孔希路颇为享受,脸上始终挂着温文尔雅的淡笑。

    而国子监的学子们也对孔希路颇为尊敬,甚至有些崇敬。

    这些国子监的学子虽然大多数是普通读书人,但他们的父母有的却是有见识的,而孔希路身为儒学泰斗,他们平日里也会从长辈嘴里得知,洪武年间孔希路代表儒家力压佛道两家的种种传闻。

    因此,孔希路的名气比起其他著名人物,也不遑多让。

    不多时,众人抵达正义堂的讲学场所。

    已经有没去门口迎接的人提前站好位置了,他们或坐在椅子上,或站在后面。

    这些人年龄各异,儒学水准也很不均衡。

    当然,即便他们的学问再高深,对于孔希路这位成名已经的儒学泰斗来说,也是小孩子过家家。

    孔希路只是轻扫了一圈,便在讲台前找了张桌案,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半晌过后,讲学堂里的学生都陆续到齐,整个大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而后孔希路徐徐睁开眼睛。

    “子路曰:卫君待子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子日: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语出《论语》子路第十三,满堂哑然。

    非是这段话有什么特别的,而是只要稍稍对儒学有所了解的人,都能明白孔希路所讲的东西,是在指什么!

    这已经不是暗指了,而是公然表态。

    这个故事便是说,子路问孔子,卫国国君要您去治理国家,您打算先从哪些事情做起?

    孔子说首先必须正名分,君子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总是采取存疑的态度,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当合理,说话不顺当合理,事情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礼乐也就不能兴盛  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一个名分,必须能够说得明白,说出来一定能够行得通。

    当把“治理国家”、“名分”这些东西结合眼下大明的时局来看,孔希路讲学的含义已然不言自明。

    郇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没想到,孔希路看着是醇儒模样的老人,一开口,攻击性竟然如此之强。

    “不愧是赢了洪武朝三教论法的人物,这一次,姜星火可是遇到能治他的人了。”

    孔希路简短地说了一句后,便开始提纲挈领地讲述儒学的重点,以及一些学习的技巧。

    一开始,底下的学生都听得聚精会神,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些人的学问并不算顶尖,最多也就是个秀才水准,能考举人的一般不来国子监。

    这里便是说,在明代凡入国子监的学生都称作监生,而监生大致分为六类,即举监、贡监、荫监、例监、夷生、俊秀生。

    后五个好理解,贡监就是地方每年给指标选派上来的;荫监就是官员到三品后朝廷会给予子孙若干进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如果品级不够,死于忠谏者或守土死节者子孙也可以荫监;例监,也就是捐钱进国子监,明初口子收的比较严格;夷生,就是藩国的留学生,其中还有王子王孙之类的;俊秀生,名义上民间有俊秀通文者也可以进国子监读书,实际上是给大佬们走举荐留的口子。

    为什么说一般能考举人的不来国子监,就是因为举人进京参加会试不中,从而进入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就是举监,但国子监这种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而且破事太多,一般没人愿意来。

    而这些人他们今天来这儿,纯粹是抱着蹭课的态度,看看孔希路是怎么授课的,毕竟能聆听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儒学泰斗授课的机会,可是难得的机会,以后也能在吹嘘的时候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惜即便是这样的学习氛围,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一阵骚乱声打破。

    一行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飞鱼服,绣春刀。

    没人敢说话。

    孔希路的眉头微皱,明知故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讲学堂!”

    带头的毁容了半边脸的男子并未回答,反倒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你就是孔希路吗?”

    孔希路挑了挑眉毛,淡笑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如此贸然闯入此地,打扰讲学。”

    “锦衣卫副千户,曹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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