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个字,美
房宣自从收下张九溪为首徒,便再没收过第二个徒弟,他如今年迈,偶尔也担心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遭受不测风云然后一命呜呼,宗门解散乃是他第一大心病,而张九溪是他的另一大心病。
江湖上人人都在传:张九溪与梁韶月密谋,在大婚之夜联手偷盗宗门秘宝后叛出妖师宗。
其实不然,只有房宣自己心里清楚,妖师宗哪有什么秘宝,要说秘密倒是有一件,但那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张九溪与梁韶月成婚后的第二天,朝中大将肖铠,便带领两万余士兵将万霄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千人而已,如何能敌两万人呢?
那一日的万霄山上,妖师宗内,血流成河!
弹指一挥间五十年过去,房宣寻遍四海都未曾寻到张九溪的踪迹,而今竟然在一张海捕公文上看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然而令房宣感到蹊跷的是,张九溪如今本应是古稀之年,但画像上的他竟依然是一副十八岁少年的模样!
当年当日,张九溪与梁韶月为何一起失踪仍是个未解之谜。
现在房宣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是:如今的张九溪,非人!是妖!
可是张九溪的消息来得太迟了,房宣垂垂老矣,眼看“死”字只差一笔便要书完!
张望正狼吞虎咽,糊了一脸的油光。
“小子,想不想学收妖?”
房宣试探着一问。
张望想也不想便答:“行啊!你若想教我学学也无妨,技多不压身嘛!”
这个回答不是意料之外,但也非意料之中。
房宣面露慈态,“那好,明日你买两坛上好的‘云中酿’孝敬我,我便当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嘁,原来是惦记酒的事儿,成交!”
张望的性格与张九溪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音容笑貌却极为相似。
也许在别人看来,张望是个十足的怪胎,但是在房宣看来,就算他是天外来物也不足为奇。
“老妖师,还剩下一条腿,你吃不吃?”
房宣反问道:“你既然问了那我能不吃吗?”
“哦,那当我没问好了!嘿嘿……”
张望笑着将那条烤得外焦里嫩的猪腿送入了自己口中。
房宣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也罢,年轻人是要长身体的。
吃罢,两人在卸下的车斗子里一顿折腾,终于将茅草在西瓜上铺了个匀称,他们一躺下便入睡了,大牛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繁星,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起来赶路,终于到达了雾城。
“老妖师,这座城为何叫‘雾城’?”
“因为水多,雾多。”房宣乐呵呵地说道:“走,带你去个有美酒的地方!”
“什么地方?”
“会春楼!”
会春楼是雾城胜地,不止有花,更有美人与美酒。
这里的美人精通琴技,美人们擅长的乐器也各不相同,来此的人必要投榜,每隔三日,投榜排名便会更迭。
安以舟每每来此便会豪掷千金。
张望与房宣来到门口,将牛和车栓好。
会春楼的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头写着:榜首,美人玉兰。
安以舟端起杯子闻了闻茶香。
安潇儿对这里的姑娘们倒是不感兴趣,她每次陪哥哥安以舟来会春楼只是听曲儿。安以舟颇喜欢此处,她先前以为她哥哥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可是他每次捧场的人都不同,这令安潇儿琢磨不透。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走到了一楼舞台的正中央,“各位客官,花已经备好,请自行投榜。”
安潇儿趴在栏杆上感叹:“真是好看呢!玉兰有玉兰的好看,月季有月季的好看!”
而后,有几个下人准备好两组乐器,两位半遮着面容的女子分别上了台来。
安潇儿小声说道:“古筝和琵琶吗?”
弦音巧弄,人声渐落。
张望心惊:果然不俗!
在场的人们皆如痴如醉,神思遨游。
一曲古筝诉流年,一曲琵琶叹离别。
余音尽消。
两位美人在台上伫立着,她们一人的衣裙上有玉兰花的图案,另一人的衣裙上有月季花的图案,两人站在一起就如同她们二人奏罢的乐曲一般有相辅相成之美,难分伯仲。
安以舟问:“潇儿,你喜欢哪位美人?”
“难说……我倒是更喜欢琵琶曲,那首以古筝演奏的曲乐中似乎满是遗憾,好像有一个人在等待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而那首用琵琶弹奏的曲乐仿佛在表达分离,但相较之下显得多了些许希望,让人觉得有盼头。”
安以舟微微一笑,“嗯……前面听着都挺悲伤的,古筝那一曲是平淡悠长的悲伤,琵琶那一曲是短暂的悲伤吧!”
房宣的眼睛都看直了。
张望嗤之以鼻,“嘁,本来以为是个老酒鬼,没想到还是个老色鬼!”
剑鸣山下。
方桥村近日不安宁,接连死了两个年过古稀的老头。
“咔、咔、咔!”
张家排行老九的张柏九刚过完七十大寿,夜里喝了两壶酒正准备就寝,却听见床底下有声响。
“咔、咔、咔!”
“劳什子!”张柏九跪在地上探头往床下一瞧,那动静便消失了,他瘦骨嶙峋,两只眼睛凹陷,眼珠子咕噜噜左右瞟了几下却没看见床下有什么物件儿。
张柏九缓缓起身,他的腰和腿脚已不大好,两只手用力撑住床沿才勉强站起来,迟疑了一下后他拿起立在床边的拐杖挪步来到门前,取出兜里随身揣着的火折子点燃了条几上放着的白身蜡烛。
回到床边,张柏九又俯身趴下,手持蜡烛往床下送亮,“劳什子。”
他依然什么都没看见……
远处竹林中,一个胖得敦实可爱的女子手牵一头小毛驴慢悠悠地往前走,她一边迈步一边张大嘴撕扯着手中的烧鸡,一咬一嘴油,吃得那叫一个香。
而那头清瘦的小毛驴又驮着一个丰腴润泽、长相颇为水灵的女子,她在驴背上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一左一右扭动着腰身,那一头黝黑发亮的长发也随之晃动,她垂顺而下的发尾则刚巧能够着小毛驴的背,忽上忽下,一下挨着了一下又分开。
两人一驴不紧不慢地前行着,看起来闲适自得、悠然自在。
“蛋蛋,那前面可是一条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