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人的眼睛
这日。
常驻“胜春朝茶楼”的说书先生终于要讲新故事了。
一盘花生米、一盘瓜子、两壶最便宜的茶，就能让张望在这儿坐一下午。
“老江头！”
张望手一招呼，老江头就乐呵地倒腾着步子直奔最前面最中间的桌子而去，这是他嘱咐张望提前占好的，只因这儿是最佳的听书位置。
与往常一样，老江头从两上衣兜以及一左一右的裤兜里面掏出满满几捧瓜子来，桌上快见底的盘子瞬间变得满满当当。
“快告诉我说到哪儿了？”
张望低声说：“才开始呢！说有一怪事儿，好多坟被人刨了。”
“哦……”
老江头便是那日与张望一起围观包子摊摊主被揍并与他分享瓜子的大爷，他们的第二次碰面就在胜春朝。
镇上像张望一般的年轻人大多已成了家，拖家带口的情况下，几乎没什么人会主动跟张望结交，所以他一直没有较为亲近的朋友，如今老江头则是他唯一聊得来的忘年交。
只见众人听得入迷，再看说书先生更是神色严肃。
“坟刨开了，却不埋，棺材里的尸首独独少了一双眼睛！”
张望听到此处只觉头皮发麻，后边儿还有人喊了一声“好”！
“去坟堆上偷祭品的野娃娃吓得屁滚尿流，一路慌慌张张，摔跟头打滚地往衙门跑！他要去报官！”
“可惜，官差也是看人下碟的，拿偷盗小儿的话并不当真！只搪塞说知道了！”
“谁知，三日后，那小儿竟然去叩了龚府的大门！”
“想必镇上姓龚的大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小儿奄奄一息，拽着龚府开门小厮的衣裳大喊‘龚老爷的墓被人刨了’！小厮一听急忙去通报！”
“龚建，龚老爷，他故去后，如今龚家当家的是他的大儿子龚尚国，龚尚国三步并作两步，带着那小儿以及数名家丁驾车直奔龚建的坟地。”
“到了坟地，果真！坟墓里龚建的尸身就躺在棺内，龚尚国探身一望险些栽倒！”
“爹！是哪个天杀的取了你的一双眼睛！”
说书先生说罢端起了茶杯，台下众人便知这一回结束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醒木一摔，众人散去。
出了门，张望还在琢磨：刨坟取目？这人为的是什么呢？
“老江头，你说这是真事儿吗？”
“嘿嘿……听一乐呵得了，只要不刨我家祖坟就是假的！”
老江头声音沙哑，张望听他这么说心里舒服了许多，黄昏已至，路上的人们大多身着粗布，偶然能碰到一两个富贵些的，衣裳的料子往往是细绢一类，颜色多样。
忽然一个身影在脑中闪过，张望才意识到：原来陆翔兄给我买的这身衣裳并不便宜！完了完了！那池子鱼……
张望心内一惊！
说起来在左府待了月余也攒下好些银两，还没给自己添过新衣呢！一双草鞋已踩得软烂。
张望说道：“哎老江头，不急着回家的话陪我去买身新衣裳呗！”
“不急不急！走着！”
峦镇四面环山，气候湿热，周围有几个村子将集市包围在中央，自然是最热闹的去处。
镇上都是开了数年的老店，一家挨着一家，新店难开张，就算开起来了也会被老店使绊子，很难分得一杯羹。
“新店开业！多瞧瞧多看看！走过路过别错过了啊！”
一阵呐喊声传来，张望和老江头不约而同地闻声望去。
“哎老江头，是家新开的成衣铺！走，我们去看看！”
老江头摇头摆手，“嗐！新店有啥子看头，没啥花样嘛价格也不便宜，我带你去我常去的那家，我是熟客，他们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你的！”
“反正到跟前儿了，先去看看再说！”
张望说着就拉老江头进了这家新开张的成衣店，刚才卖力吆喝的大姐也紧跟着他们进来了，看样子大姐三十出头，一根及腰的麻花辫儿末梢绑了一段红绳。
店不大，样式不多，没什么逛头。
“老板娘，这一款什么价钱？”
“八十文！”老板娘话不多，问什么答什么。
老江头一听倒惊讶了，“嗯！倒是便宜！不过你这生意做得下去吗？像这样的款式别家都卖百文钱，你这么要价不合规矩吧？”
大姐眨巴眨巴眼睛，“您别担心这个，既然您也说了我家衣裳便宜，那便只管买回家穿去！”
老江头撇着嘴没说话，只当她是个不听劝的，做生意做得心里没数，甚至已经在心里料定了她的结局。
“张望！老板娘说得没错，你只管买！有便宜不捡是懵嘚儿！”
张望拿起衣裳往自己身上比划，“咋样？”
老江头竖起大拇指一顿夸：“嗯！无比英俊！相当倜傥！甚是潇洒！”
“嗐！别夸张……别夸张……”张望喜不自胜。
老江头指了指他嘴角的痦子，补了一句：“就是这痦子坏了事儿了！”
张望一出门便会将痦子粘上，连他自己都习惯到忽略了它的存在，但张九溪的画像依旧挂在墙上，张望甚至怀疑自己就是他，不然为何迟迟不见那张九溪被捉拿归案呢？
幸好镇上的官兵懒惰，从来只见有官兵撕掉旧的挂新的，却不见他们盘查搜捕，否则他作为峦镇上为数不多的光头怎么可能如此逍遥。
张望默默一笑，付钱找零，拿包裹走人。
到分别的时候老江头还在说：“瞧着吧！她的生意做不长的！”
“走了！”张望一挥手，朝着左府的方向走去。
【嗡嗡～张望哥哥，你觉得那家店能开多久啊？】
“不知道啊！管他呢！灵儿，我想回鹊山一趟！”
【灵儿知道，张望哥哥刚才想到了池塘里的鱼！】
“嗯！就明天吧！”
一到后院，就闻着了饭香味儿，张望走进厨房，秀莲正舀起一勺汤尝咸淡。
“秀莲，我明天想回鹊山老房子一趟。”
“你去吧！菜都够，明儿也不需要你跟着上街！”
“好！”张望道：“待会儿我给两位小姐送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