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再见老友
望着阔别多年的老友，石敏忍住了泪水，却没忍住语气的颤抖。
他双手用力地拍在对方壮硕的肩头上，质问道：“好小子，几十年没见了，你的境界怎么没有丝毫提升？”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你不是说你要在匠影城老到死吗？”
在石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和他差不多，但双臂却比他粗壮一倍不止的胡须大汉。
此人面对老友的拍打和质问，脸色又是痛苦又是喜悦，他说道：“你想拍死我吗？”
“你什么时候结丹了？”
“我才是纳灵三层而已啊！”
“我的天啊！”
“你怎么进步得这么快啊！”
面对老友的不答反问，石敏却觉得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夸奖，眼里全是骄傲，他说：“都跟你说了，跟着老王走，吃喝不用愁，你就是不信，非要留在匠影城发霉发臭。”
“不对，你怎么会来？”
“你从小就不爱出远门，会来这里，肯定是有事。”
“铁牙，快说，是什么事情，让你不远万里而来？”
面对老友的质问，胡须大汉的眼里，竟冒出了浓郁的恐惧，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他环视周围一圈，见船上根本没人看他，才凑在石敏耳边轻声说道：“这件事，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再说。”
在三队长的指引下，客船很快就通过了海门，驶入港口，只有一人在海门便下了船。
得知老友已经一个月没吃过东西了，完全靠纳灵度日后，石敏便将他直接带回了三队楼，盛了一大碗肉粥给他。
经过几年的相处，三队的人，和他们的队长都培养出了相当深厚的感情，这些人看见队长的老友，脸上都露出了见到自己老友的热情。
或许是兄弟们的热情，感染到了远道而来的铁牙，又或许是肉粥下肚产生了什么效果，他那张明显恐惧着什么东西的脸，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面对陌生人的打招呼，他也能露出正常的笑容。
石敏看着老友身上的变化，一直没有追问其来这里的原因，直到对方喝光了半锅肉粥，露出放松的姿态之后，他才用玩笑的语气问道：“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烤肉大会已经开始了，我还要去烤肉，你要再不说，我可没时间理你了。”
铁牙愣了愣，问道：“烤肉大会？”
“烤肉还能大会？”
“什么意思？”
石敏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现在快说，是什么情况。”
“我猜你应该听说了，我们把元婴老祖带队的百万雄师，直接在外海就搞没了。”
“今天在这里聚会的人，都是参加了这一战的老兵，你觉得还有什么玩意，能比元婴老祖带的百万雄师更恐怖吗？”
“有我们在这里，你啥都不用怕，元婴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呆着听话。”
听到这番话，铁牙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迟疑，再环视在场所有人，他们每个人，都在使用法术，随意地操控着食物，和酒壶悬浮半空，境界显然已经超过了他。
身处在这样的强人环境里，他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回答了老友的问题：“你了解我，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是绝对不可能离开匠影城的。”
“倒不是因为我对那里有多少眷恋，也不是因为我对它有多少感情，我只是不爱外出而已。”
“其实匠影城也没什么好的，小工坊根本没什么生意，只能打造一些农用工具和凡品武器，还有几十间工坊抢活儿。”
石敏瞪了铁牙一眼，呵斥道：“说重点。”
被打断了说话的铁牙没有丝毫愤怒，脸上反而挂满了笑意，他说：“你也知道，海神商盟的人想要匠影城的生意。”
“在以前，他们被银星坊强力拒绝，就只能通过我们这些小工坊来合作。”
“天定帝被捉之后，星武国就乱了。”
“我记得，距离天定帝率兵出征不过一年，匠影城主就宣布说，匠影城是独立城市，不再归属星武国。”
石敏忍不住点头，打断了一句：“他应该不只是宣称匠影城独立，还扩充了城卫军和领地吧。”
铁牙对于老友的打断，似乎早已习惯，他喝了一口，身边听他们聊天的陌生士兵，递到他手里的酒，立即赞叹道：“这酒真好喝啊！”
“独立之后，匠影城也开始打仗了，虽然听起来很危险，但却给我们这些小工坊，带来了很多订单。”
“这些小型战争一打就是几十年，城里的小工坊都发了财，铁牙坊自然也不例外，这都没什么好说的。”
“那一天，商盟固定和我们做生意的人告诉我，圣剑国出兵了，他们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上岸做生意。”
石敏又一次打断，评论道：“如果没猜错，商盟和你对接的那个人，跟你关系没错，他才把消息告诉你的。”
“虽然他们一直表现得很高尚，经常表现得大善人一样，但他们其实非常自私，从来不会免费分享信息。”
铁牙点头，说道：“我和他合作了几十年，期间一直没换人，不是天天见面，也多少有些感情。”
石敏冷哼一声，道：“只是你而已。”
“你小子只会打铁，根本不懂经商，和你做生意，那个家伙不知道从中拿了多少好处。”
“可能是见你老实可怜，又一把年纪了，才会把消息提前告诉你，匠影城有几个小工坊，能提前知道消息？”
铁牙也没反驳，继续说道：“有传说——这件事是卫兵们聊天被我听到的。”
“匠影城主被商盟的三个金丹劫持，带到了圣剑国经过的城市，亲眼目睹了那些城市惨状之后，匠影城主就完全投靠了商盟。”
“而且，我发现银星坊的匠师全走了。”
“你说，都到这一步了，即便我再不想出门，也得出门了吧！”
“圣剑国大军来的时候，全城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消息，几万人的守卫军根本没有抵挡多久。”
“我是提前躲到了南镇山上，悬崖边的那个院子里，才躲过一劫。”
石敏点头，眼前又浮现出了，城主老王假装过路老人，暂居在那院子里的时候，一时忍不住唏嘘，评价了一句：“那里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想不到也成为了你人生的转折点。”
铁牙愣了几秒，看着老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继续了自己的叙述：“后来，城主又回到了匠影城。”
“你是了解匠影城主的，在圣剑国大军压境的时候提前逃走。”
“他敢大摇大摆的回城，就意味着圣剑国大军肯定是败了。”
“他回到城市后，不是恢复大小工坊，而是立即征兵。”
“我猜他肯定是想，趁着各地高手战死的机会扩展领土，做皇帝，我就不敢再继续留下去了。”
石敏沉默了半分钟，转过头对同样皱紧眉头的下属们说道：“匠影城主不过是个金丹三层而已。”
“他就算统治了一片疆域，很快也会被隐匿起来的旧势力铲平，除非他有商盟的援助，不然根本坐不稳。”
“结合他曾依靠商盟躲避圣剑国，已经可以推断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协议。”
“这件事要报上去，小天，你写一份能交上去的文书报告，我先去找司长口头报告一下。”
“铁牙，你今天就在这里，可能会有人找你问话，你如实回答就行。”
“你放心，没有人会找你麻烦，等你通过入城考核之后，我把你推荐给城里最大的工坊。”
“只是传递个消息而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你们也轻松一点，不用一脸愁容。”
话音未落，石敏已以传音术，将事情始末，都与司长汇报完了一遍。
得知上司正时刻关注此事之后，他才放心下来，脸色也重新浮出了，重见故友的喜悦之情。
他伸出右臂，再度用力地拍在了老友肩头，竟将对方手里的满杯酒，都震得洒了出来。
他说：“你初到城市，很多东西不懂，也没地方住。”
“你还记得小伞吗？”
铁牙心痛的望着手里的空杯子，又怒狠狠地瞥了老友一眼，没什么好语气的说道：“不就是你老情人的弟弟嘛，我记得。”
几十年前还在匠影城时，铁牙就经常这么调侃石敏，当时他听到这种话，就会气急败坏。
但现在，阔别了那么久，再度听到这样的调侃，他却非常高兴，笑着说：“他们姐弟在南城区开了间旅馆，名字还是叫‘南山旅馆’。”
“你去住不收你房钱，等你通过了城市考核，能购置产业了，再另寻房屋。”
铁牙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他说：“城市的规则，我在船上也听人大概提过，你放心。”
“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我可不想被赶出去，入城之后我就会把《法典》背熟。”
“他们姐弟和我无亲无故，你说免费，那旅馆肯定有你的份。”
“实不相瞒，我想在城里开一间小工坊，等以后赚了钱，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听见老友这么说，石敏沉默了一分钟。
他很了解眼前的老友，如果照顾太过，只会伤害铁牙的自尊心。
他说：“也对，你爷爷传了你几张秘纹阵，开工坊确实能赚钱。”
“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境界也不高，想要通过考核，恐怕不容易。”
“这样，算是我给你投资一件东西，五十年内你必须双倍还我，如何？”
铁牙的脸上明显写着好奇，他犹豫地伸出了右手，道：“只要你觉得我还得起，那就给我吧。”
石敏笑了笑，让铁牙先等等，掏出回城石，在老友满脸惊讶的表情中，传送到了城里。
他以最快速度，飞到了城属丹药房，买了一颗适合铁牙使用的丹药。
即便他已经是结丹一层，并在守备团中担任队长职务，但仅仅是纳灵阶段的一颗丹药，也依然花光了他十几年的积累。
铁牙看到丹药，皱了皱眉头，道：“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什么稀世珍宝呢！”
“还要我五十年才还。”
“这类灵丹我虽然没买过，却也在匠影城外见过售卖。”
“不用五十年，等我工坊建好，十年就够了。”
石敏冷笑摇头，打断道：“你可别小看这丹。”
“虽说它是城里的炼丹师们炼制的，但原材料却几乎都来自于商盟。”
“再加上城内纳灵人数至少十万，这个丹药的价格，比匠影城外卖的可贵了六倍。”
铁牙再次愣住，手里的丹药，仿佛也变得沉重无比。
过了几分钟，这个壮汉才以非常微弱的声音问道：“不是说你们城市物价很低吗？”
看到老友的表情，石敏忍不住失声大笑了半分钟，说道：“食物房屋武器都很便宜，丹药昂贵。”
听到这句话，铁牙脸色更白了，他的声音微弱到仿佛是蚊翼扇动，说道：“你们城市的武器，不是卖的很贵吗？”
石敏点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忍心继续刺激这个老友，安慰道：“分内外。”
“市民买武器是一个价，卖给商盟又是一个价，前低后高。”
“这件事是城主老人家制定的规则，商盟如果想通过市民途径底价买，就会被驱逐。”
“但你也不要太忧郁，你要知道市民对武器的消耗是极大的，我们这里与对岸不同。”
“匠影城造武器，概念是用得更久，但我们这里造武器，只求威力大，你应该见过碎钢枪吧？”
铁牙的脸色很快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他用力一拍大腿，说道：“我差点忘了，我还为贵城主打造过兵器，当时我就想不通，他怎么会打造那样的武器。”
“现在我懂了。”
“原来你们城市打仗，是打钱，不是靠人命。”
“我想到了，未来该造什么武器，就造那个飞刀。”
石敏一听，语气忍不住又嘲讽了起来，道：“碎钢枪都满大街了，飞刀谁会买啊？”
铁牙笑了，是石敏最不喜欢的，隐含着智力或知识嘲讽的微笑，他说：“我见过碎钢枪，子弹体积太小，普通材料承受不了多少法力。”
“高等级材料又会提高价格。”
“飞刀就不同了，即便是普通材料，它的体积也足够承受更多的法力。”
“圣剑国以碾压之势横扫多国之前，就没几个人用的起你们的碎钢枪，现在他们打成了一锅粥，更是没几个人有钱买它。”
“难道你们城里，全是拿地级材料随便消耗的富人吗？”
石敏很想反驳，却又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摇头轻声回答：“倒也不是。”
此时，老友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大片土地因为圣剑国，而失去了强人守护，必然影响城市的进出生意，丹药的原材料恐怕也很难凑齐，未来还能买到这个丹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