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距离希望越近，面临的绝望也就越大
数日以来，牛二媳妇只能靠啃食树皮艰难求生，长时间的空腹让她眼冒金星，
曾经圆润饱满的脸颊，如今好似干涸的湖泊，深深地凹陷进去。
她倚靠着光秃秃的大树，用仅存的力气抱紧嗷嗷待哺的孩子。
孩子这些天也没喝到多少奶水，但他似乎天生就懂得体谅母亲，硬是强忍着腹中的饥饿不吱一声，
只是，从孩子时不时把手指塞进嘴里，用还没长齐的牙齿啃咬，便能看出来自出生便吃到多少奶水的孩子，此时早就到了快要饿昏过去的边缘。
牛二媳妇姓柳，出生于农家，没有正式的字，未闹饥荒时，邻居友人都称她为柳氏。
柳氏找不到任何食物，她茫然地抬头仰望天空，忽见湛蓝的天上飘过一团黑云。
怀中的孩子察觉到异动，挥舞着小胳膊，似乎想要将那团奇怪的黑云拽下来。
“宝宝乖，宝宝乖……来，妈妈喂你吃奶。”
柳氏扯开衣服，她的肌肤如遭受旱灾的田地，干裂而贫瘠。
孩子仿佛知道无论怎样吮吸都无法得到食物，因此在直面着柳氏的胸口时，也是紧闭双唇。
“宝宝……宝宝……快张嘴，妈妈给你喂奶水！”
柳氏的双臂像摇篮般轻轻摇晃，在她的记忆中，这种方式能安抚婴儿，让哭闹的孩子乖乖吃奶。
不论她如何使劲地摇晃，孩子依旧紧闭双唇，没有丝毫开口的迹象。
她的身体已如泄气的皮球，再无多少力气，只得无奈放弃，重新将孩子抱紧。
至于那袒露的胸脯，她似乎已无暇顾及。
这世道艰难，若能用肉体换取食物，想必许多女人和孩子便不会饿死街头。
柳氏轻叹一声，暗想今日或许就是自己的死期，
而怀中的孩子也难逃厄运，兴许那群人真会将孩子带走，把孩子熬成肉汤果腹。
“走……走……进去……那边有……”
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飘入柳氏耳中。
是谁的声音？莫非是前来索命的鬼神？
走……进去……是要去地府报到了吗？
柳氏满心疑惑，却又听到远处的声音愈发清晰。
“黄埔将军下令打开城门了，说要让城外的流民都能饱餐一顿。”
“饱餐一顿！”
听到这四个字，柳氏的双眼顿时瞪得浑圆，仿佛两颗璀璨的宝石，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城门竟然真的开了！
原来黄埔将军真的是仙人降世，不仅匡扶正义，铲除暴君独孤潜，还要敞开城门，拯救所有处于绝望边缘的流民。
柳氏艰难地站起身来，抱着孩子，摇摇晃晃地向着王城的方向迈步而去。
“乖乖，乖乖，等下就要奶水喝了……”
柳氏随人流入城。
四周嘈杂。
蜂拥而入的流民，已将城内偌大地坪填满，每条街道皆挤满了脏兮兮的人。
流民们睁大双眼，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
在他们包围的中心，有士兵站在上千口柴火正旺的大锅前。
熊熊烈火之下，米粥香气弥漫。
“黄埔将军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句，其他人随之附和。
“黄埔将军万岁！”
柳氏也跟着大喊，若能以此获食，即便一天二十四小时站在这里呼喊，她也情愿。
“乖乖！”
扑面而来的米饭香气，让柳氏看到了希望，
而希望好像自带一股能量，让干瘦的胳膊重新充满力气，于是柳氏抱着小孩的手臂像迎风起航的小船般继续摇摇晃晃起来，
怀中的婴儿发出咯咯的笑声，似乎也被希望感染了。
随着烈火烹调时间的增加，大锅里的汤水开始翻腾，伴着洁白的水花，还有流民们多年未见的饱满米粒。
“大家排好队，每个人都会有粥喝！”
说话人的声音雄浑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流民的耳朵里。
然而，这些流民就像饥饿的野兽一样，不，他们甚至比野兽更加疯狂。
当听到可以上前领粥时，原本整齐的人群瞬间混乱了。
最前面的人你争我抢，都不愿意落后，中间的人推搡着，哪怕把别人撞倒，也要早点得到食物，最后面的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用手抓，用脚踹，用牙咬，用脑袋撞，只想冲破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墙。
柳氏抱着孩子干巴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也很想冲进去，
但是一想到自己怀里还有一个脆弱的小生命，她就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只能等，等到前面的人吃饱喝足，然后自己才能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可是……真的有机会吗？救灾的食物真的够这么多流民吃吗？
柳氏左右为难，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等待，
因为在她看来，寄托着丈夫期望的孩子的生命远比自己的性命珍贵。
柳氏就这样看着流民们争抢。
她看到有人被推倒，倒地的人挣扎着要往盛粥的大锅爬去，可他的手却被无数只脚踩踏。
那挺过饥荒的倔强脑袋，在经受了无数次践踏后，终于屈服了。
那无神的脑袋倒向一侧，借助血水的倒影，那人好像看到了自己遍体鳞伤的尸体。
柳氏被那血腥的一幕吓到了，她慌乱的向后退，生怕下一秒自己也会变成其他人的脚下亡魂。
“停！都给我停下！”
一声大吼，震耳欲聋。
然而，混乱的人潮毫无停滞之意。
前面就是食物，饿疯了的流民们哪还听得进去。
可下一秒之后，所有流民都惊恐地扭头逃窜。
原来，冲在最前面的流民，在那声大吼之后，脑袋全都不翼而飞，
他们的尸体扑倒在地，猩红的鲜血从脖颈断面喷涌而出，那场面，真是恐怖至极。
在上千具无头尸体前，站着一位身着白衫、手持长剑的青年。
“让你们排好队，一个个偏不听，这下知道后果是什么了吧！”
青年不耐烦地嘟囔着。
令人惊奇的是，所有流民都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嘟囔。
这明显是修仙者啊！
在人族疆内，凡人见到修仙者必须行跪拜之礼。
哪怕饿得头昏脑涨，本能还是驱使着所有人跪了下来，就像潮水推过去一般，呼啦一下全都跪倒在地上。
柳氏也不例外。
轻而易举就杀了上千流民的青年，对这副场景早已习以为常，他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放心吧，只要你们乖乖排队，不再出现踩踏事件，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人会死在我的青锋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