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深
小张俭似乎进入弥留之际，站了起来，发现脚边便是那绿意盈盈的叶子，疼痛难忍的张俭并没有说什么，看着似乎要随风而起的柳叶，他捡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放进了自己的锦囊，迷迷糊糊间想起了“jian”字玉佩。
少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没有怨恨谁，也没有去想礼春先生是否是有意的，只是觉得，好遗憾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刚刚充满的力气仿佛随着这口气用光了，他瘫坐在地上，摸索着宁狂送的锦囊，放在了胸口内，就那么看着天空。
小张俭最终昏睡了过去。
柳叶化作点点星光，散进少年体内。
等他艰难醒来，他四周昏暗，他以为去了死后的世界，便难得没有压抑个性，嘶哑地大喊，
“张老头，我来啦！怕你想我，我早早就过来，可惜没有带酒，渴着吧你！”
小张俭用尽力气喊了出来，又仿佛悲伤终于袭来，流着泪，闭上了眼睛。
“怎么，觉得自己死了吗？该死的东西，想死都是便宜你。”
小张俭听到这句话，突然睁开眼，看向四周，因为听到这句话，便是证明自己还在活着。
他发现四周泥土干硬又冰冷，意识到可能是荒北森林，然后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到跟前，小张俭便认出这个一身锦绣玉衣的男人，是那个败家子。
张老头的独子，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废物东西，本想过两天收拾你，怎么，这就活不下去了？让人一腿解决了？”
“克死人的东西，别用那么愤怒的眼睛看着我，你无能就是无能，可怜了我父亲跟着你遭殃。”
小张俭想说不是这样，可是却不知道拿什么辩驳，仿佛他活着就是错误。
“我爹要是多活两年，说不定还可以再多留几两银子，本来再来五两银子我就可以赢个盆满钵满，这下好了，全赌输了！老东西就喜欢多事，收养你这么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干什么？”
听到对自己的谩骂，少年只觉得悲伤，可男人对自己父亲的态度，让小张俭悲愤无比。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你才是最该死的，若是你侍奉张师傅，他又怎么会病死！”
男人狠狠地给了小张俭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上，毕竟九岁少年如何抗衡成年男人呢？
少年缓缓爬起，对着男人就是一拳，可还没碰到男人，男人一脚又给少年踢倒。
“就你这点力气，给我当狗，我都嫌你爬得慢，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随后男人轻蔑着看向少年，伸伸手，示意少年接着来，
“来啊，我看你什么时候屈服，你屈服过后便是我打你，但你记住，到了那时，我便认为你承认我说的都对了。毕竟我喜欢以理服人。”
小张俭愤恨不已，他迅速爬了起来，冲向男人，男人看都不看就是一脚。
少年瞬间在地上向后滑出去好几米。
少年抬起头，再一次爬起来，可刚刚站起，又被男人一脚踢倒。少年这次缓了一会儿，再次咬牙站起，男人换了条腿又将他踢倒。
直到踢了九脚，男人仿佛失去了兴致，一脚踩在少年的脸上，少年不断挣扎，可是力量差距如此悬殊，但少年一直咬着牙，一直挣扎。
“看死老头子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哟，这凶狠的眼神，你很狂啊？”
男人一脚踩在少年的后背上，少年不断咳血，死亡的威胁再一次萦绕在少年心头，经历过死亡的威胁，此刻少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活着。
仿佛看穿了少年的想法，男人冷笑道，
“求我啊，向我磕三个响头，我饶你一条狗命，如何？”
“做了我的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不能反对主人说的话啊，小废物，你说呢？”
男人蹲了下来，用手掰起少年低着的头，仿佛又嫌恶地甩了甩手，自以为邪魅的笑了笑。
小张俭什么也没有说，男人也就那般看着。
直到男人想要起身，小张俭吐出一口血水，一拳软弱无力地打向男人的脸，男人被恶心到，退了好几步，疯狂用衣袖擦着脸。
“狗东西，给你几个胆子敢吐我？看来你是一心想死啊。”
此时小张俭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或许保持站立的姿势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小张俭此时大口喘着气，但少年缓慢抬起手，双腿颤颤巍巍的往下半蹲。
男人仿佛觉得有趣，就在那里看着这出滑稽的戏剧。
少年最后没想到，自己的愤怒居然压过了存活的欲望。
那一刻，他只想释放自己，只想不再压抑，只想一拳打碎苍天，为自己颠沛流离的生活，为自己不复存在的温暖，为自己屈辱心酸的遭遇，为两位，或许还在寻找自己的父母。
他哭着，豆大的泪滴汹涌而出再难自抑，呼吸越来越重，不断地抽噎，持续了几秒，他大声的喊着，咆哮着，他用尽勉强缓过来一点的力气握紧了双拳，运着“熊破式”向男人一步一步走来。
他还是在哭，他还是会委屈，他仍觉得委屈与不公，他还是思念。但是少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稳，他看准了男人的方向，在只有两步的距离的时候闭上了双眼。
只是递出双拳，百念生，万念灭。
那一刻男人感觉到震惊，可少年的拳并没有打到男人，男人也没有动。
少年倒了下去，可是腿还在颤抖的动着，他用手掌撑着地，他不甘心，最终少年昏迷下去，不省人事。
男人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风声席卷着落叶，可是小镇的柳叶落不到森林深处。
“何必如此？你做的足够多了。”
醉酒老人还是在喝着。
“后悔么，那么小的孩子卷进这么大的漩涡。”
“或者说大人物的消遣游戏。”
“救他，有一线生机，不救，他必死无疑。”
“你倒是一生坦荡。”
“你却是一生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