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蝉脱壳
两人搀扶着柏千来到其住处，并缓缓将他放躺在床上。
柏千此刻虚弱的完全支撑不住眼皮，沉沉的昏死过去。
在此期间，姑苏月不断地用体内真气助其疗伤，直到半个时辰后，柏千复苏。
他睁开眼后看见两人，便开口说话，语气颇有力道，看样子已经大致恢复。
“温蔽请回。”
“也行。”
温蔽思量了片刻，觉着柏千是因有恨于陛下，才迁怒自己，毕竟自己是朝中之人，于是转身迅速离去。
“多谢！可否帮我一件事？”，柏千并没有起身，他转而对姑苏月说道。
“你先说。”
“那日你可记得那本内功的字体？”
姑苏月思虑片刻后，微微点头道“记得，我练过，但不纯熟。”
“无妨，可否帮我临摹、拟造一本。”
“拟造？”姑苏月听后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她担心道，“可是皇家后殿可不是想去就去的。”
“我能背下，你可复抄一本自己拿去。”
“当真？”
“当真！”
姑苏月有些兴奋，随即出门准备去寻些物料。
柏千将其叫住，“金字金页，可否复刻？”
姑苏月没回头，大声应着，“可！”
。。。
过了许久，柏千打着瞌睡，突然感到鼻尖有一丝痒痒，他睁开眼，看见姑苏月正用着手指轻触着指着他。
“你干嘛？”，柏千愣着眼，疑惑道，“你作何？”
“想把你叫醒啊。”
“你大可以给我一拳，或是大叫一声。”
“下次一定会！”
只见姑苏月转过身，摆弄着矮桌上的各种物料，其中就有金色的墨汁，和淡金色的厚纸，她将毛笔沾满墨汁，坐在矮桌子的另一侧，正对着看着柏千。
“速背！”
“你对着另一侧，这样看着我，我背不出！”
姑苏月依顺。
柏千用向着床内的手，打开手机，侧着眼睛看照着相片上的内容，一个个字的念出声来，那语气着实像在背书。
夜晚，总算是完工。
柏千躺的骨头都硬了，他站起身后，接过姑苏月拟抄的赝品。
虽中间有些许页数走了墨，但绝对能混淆视听，偷天换日。
姑苏月手里还握着一份，柏千看见后一把抢过，大致翻阅了下。但那一份的字写的狂草，只能认出依稀几个字。
姑苏月一把夺回，迅速折起塞入怀中，“你不是说可以复抄一份的嘛？”
“我看看而已。你手法挺妙的啊，不愧是笔墨 横飞！”
“是墨 笔，横飞。”姑苏月纠正道，又转而夸耀柏千，“你背书也很 厉害啊！”
“还行吧，不如你背诗。”
姑苏月站在原地，怒盯着柏千。
没想到柏千根本没理会，他摇头观望着屋内四周，寻了一些工具，以将手里拟抄的纸张裁剪，再用针线缝合，最后制成了一本几乎天衣无缝的《皇帝内功》。
姑苏月依旧是站在原地，心想着【这人怎么什么都会？以前是贩书的？不对，他就是天人！但也不至于连李天命一指都接不住啊。对，一定是在天上做错了事，受罚下界，被拔出仙力、革除仙职的，要不然怎么敢在朝堂之上如此嚣张。】
此刻已是大半夜，外边灯火已熄。
“你怎么还没走？这么晚了，男女共处一室，也不怕误会？”
“我现在出去，让别人看见了更会被误会。”
“也对，要不你睡我床，我在这横椅上将就一晚？”
“好！”，姑苏月笑着，奔那床而去。
两人隔着只几米，向上平躺着，直到完全听不到外边动静后，柏千才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刚想往外走，就突然听到姑苏月说话，被吓得全身一颤。
“你半夜不睡觉要去做些什么？”
“去换书啊，还能干啥。”，柏千打量着屋外，又把头伸向屋内，小声用气息说道。
“哦~~，早去早回。”，姑苏月好像恍然大悟:行窃之事应该在深夜，于是她也学着柏千，用气息低声说道。
柏千掩上了屋门，偷摸着去到了天命殿。
完蛋，如此大的殿堂还要上锁。
无奈，柏千只好上了屋檐，从顶部另辟蹊径。
在用眼神搜寻了一番后，他看到一处凹下去的平板，于是他俯下身，抓摸着瓦片，朝其徐徐移动。
【天窗拆下不会那么早被察觉，但如此之高，若是直接跳下去定是粉身碎骨，要不然试试体内真气？可我现在还不知功法如何运作，不管了试就试！】
柏千焦急之中选择了后者，他将天窗踩烂，从高处一跃而下，半空中将体内真气散出体外。
好在有些缓冲，不过还是有股强烈的震感，已然从脚跟沿着经络直冲脑门。
他像被定住了般，站在原地数分钟之久，那感觉就像是蹲麻了脚，又麻了全身，还好是恢复了。
恢复之后，他迈着不自然的步伐，朝后殿走去。
后殿依旧是那样，一幅画，黑山谷的画，就竖在眼前，被夜风吹得飘摆不停，他捏住画，不让其摆动。
绕过那画之后，他顿感到后背发凉，一阵刺痒随着微风袭来。
不对！柏千回头，只见那幅画的背面也有一画，上面是只奇丑无比的妖人。它满脸脓包，勾牙爆出、眼眸深陷，四肢粗壮无比，身上无一处不长满鬃毛，却又有人型。
柏千瞪大双眼，亲眼看着那妖人从画中爬出，先是双腿，然后是全身。
不止是妖人，周边所有的风景画之中钻出无数活物，有野兽，有鬼魂，有小妖，有凡人。其实柏千也不确定那些是否为活物，或许是死物，但又都能活动。
他环顾了片刻，又转而盯向正面所对着的丑陋妖人，他能看出这妖人，定是这屋内最为恐怖的存在。
那妖人朝他靠近，每一步都大惊人心。
柏千被定在原地，这不是之前那般因麻脚而被定住，而是被那只妖所散发的恐怖威慑给镇压。他不想坐以待毙，于是汇聚体内的所有真气，欲凝集一处击向妖人，可他根本使不出。
丑妖已离柏千不到一臂之距，周边的小妖、鬼魂等也是蠢蠢欲动。
柏千此刻有些绝望，但他还是不断地运作着体内真气，眼神也是紧盯着那妖人。
不知为何，妖人靠近柏千后好似发觉了什么，柏千从表情中就能看出它呆滞了片刻，随后跪倒在地，嘴里发出着难听的声响，像是在对柏千说着什么，样态实在卑微。
周边的那些可以活动之物见此状，突然暴怒，疯狂的扑向柏千，欲取其命。
好在那丑妖站起身以一敌众，才护下了柏千。
柏千此刻没了压迫，便迅速朝殿中心走，在混乱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调换了金书。
他看了眼丑妖，没想到那丑妖竟伸出巨手握起了柏千，使了不知道什么妖法将柏千瞬间送出了后殿。
柏千站稳朝木门贴近，透过上边的窗纸看向原本混做一团的画室，但里面呈现的与刚进去之前的景象并无两样。
或许是幻觉，但为何却如此真切。
【算了，自入那宝局之后，怪事见得多了，我也不作多想了。】
他往住处小跑而去，路上不自主的用手擦去额头眉两侧的汗水，擦干之后，突然愣了一下，他确定了刚刚殿内的遭遇绝不是幻境。
一路上，怀里的金书不断发着金光，柏千手腕上的镯子也照应着发着光，两者像是起了些反应。
柏千见状不对，如此深夜，身上的光亮极其容易引起宫中巡逻侍卫的注意，他四处探望着，避开了一路上看见的笼火，来到了湖心的三座亭子。
他低下身，半趴在地，随即把怀里的金书拿出，那书闪的更剧烈了。
他窝着身将光遮住，又把袖子梳上将镯子靠近金书。
镯子也跟着闪了起来，频率极快。
柏千思考着，他猜到手镯定能将宝贝收起，但他根本不会使用。
忽然间，柏千的手臂不自主的朝那地上的金书贴去。
【“收”！】，只是一个念头，金书一瞬间就被吸入手镯，同时手镯也失去了光亮，不过只是片刻。
柏千手中的镯子突然又开始闪了起来，而镯管里的小红鱼也瞬间看不见踪迹。
他将手臂缓缓提起，镯内的小红鱼原来就藏在前臂之下，只是被手臂挡了视野。
小鱼对宝物极为敏感，它若是只朝着一个方向游，那个方向就必然藏有宝物。
柏千不停转动着小臂，但无论其摆何种姿势，那镯内的小红鱼，依旧是竖直向下的。
【湖心亭下一定藏有宝物！】
柏千没犹豫，纵身跳下湖，借着月光往湖底看。他试着游近，但越往下越暗，根本无法搜寻。
在他正想返回上之时，手腕上的透明镯又开始发着淡淡的光，与之相对应的是湖底也有一处发着微光，但柏千已经开始缺氧，不得不回到亭中。
上了湖心亭后他没想着再入水，而是先回了住处，想着明日白天再来寻。
他小心着推开门，轻手轻脚的换了身衣服后，便走向木桌瞬间闭眼躺下，其中不免发出一些细小声响。
一夜的折腾让他不过半分钟就睡着了。
柏千去换金书的整个过程大概有半个时辰，姑苏月听到柏千回屋的动静后，也才安心入睡。
。。。
第二日早，两人醒的不算早，但今日无早朝，起不起都是一样。
柏千洗漱了一番后，奔三亭湖而去。
他避开了守卫，佯装散步的神态将手背在身后，慢慢的靠近着湖心之亭。
四处打量无人，便一跃而入水，他尽快向下游去，争取在断气前拿到宝物并且游上岸。
可昨夜那宝物竟没在了原处，柏千不停拨刨着湖底泥沙，但始终不见其踪迹 。他的手镯没发亮，与之对应的宝物也没有。
即便是在艳阳高照下，湖底的状况也并非容易看清，柏千感到有些窒息，他无可奈何的只能重新游上湖心亭。
他奋力扒住亭座，趴在上边喘息了片刻。【为何宝物不在，莫非是被人取走了？绝无可能，难道是宝物是活物？】
柏千思考着，丝毫没注意到正坐在亭中的姑苏月。
咳咳！
柏千抬头，看到了坐在对处的姑苏月。他这次没被吓着，脱口问了一句，“姑苏姑娘可擅水？”，随即翻入亭中，走近。
“一点点。”
“能闭气多久？”
“不知道，但比你长。”
“那可有什么法子可在湖底待久一些？”
“你问我啊？你体内真气那么多，为何不将它散在体外隔绝湖水。”
“我不会。”
“好吧。”
姑苏月将真气运至全身，纵身飞入湖中片刻后又飞回。
柏千见后上前伸手触碰了一下她手臂上的衣料，竟无一丝湿润。
“教我！”
“你把手伸出来。”
柏千照做。
只见姑苏月把手搭在柏千的手上，将体内的真气注入到柏千体内，然后用了个引转之术，控制着柏千运动着内力。
柏千片刻领悟，他将真气调至体外，随即跳入湖中，又沉入湖底。
突然的，湖底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柏千有些疑虑，但还是先去寻找宝物。
他用手腕处的镯子对着湖底四处的游动，不出所料，片刻就寻到了光亮。那宝物竟是个会发光的甲壳，正在泥沙中缓缓的爬动着。柏千游近，用镯子将宝物收了去，随后直飞上亭岸。
上岸后，姑苏月从湖里收回来一小珠子。怪不得刚刚湖中如此明亮，原来是她向湖中丢下一枚水光珠，悬于湖中。
姑苏月把水光珠丢给了柏千，柏千接过顺势塞入囊中。
“你不用吗？”
“我可以开真眼，用不着那玩意儿。”，姑苏月看着柏千，假意笑着，【都收起来，还好意思问。】
二人又绕着三亭湖走了几圈，闲谈着。期间姑苏月也没问柏千刚刚在湖里寻得何物，即便她很好奇。柏千自然也是不想讲，于是避过了刚刚入水的话题。
柏千谈及到了那夜入室换金书遇到的“幻境”，但姑苏月也不知，可能就是些李天命用来守书阁寻来的妖精。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用过午膳就回了柏千住处。
姑苏月一直是跟着柏千的，她花了近两个时辰教会了柏千体内真气的使用。
柏千学的极快，什么疾步、疗伤、气功、内力化形、隔空取物，皆是片刻领悟。
最后姑苏月还教了他一招取名为“重阳神功”的功法。
教完后，姑苏月还时不时偷笑着。
柏千立马感到不对劲，当即张口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当真？ 没什么？”
“当真。”
柏千没追问。
这时姑苏月突然起身向其告别，这次的分别是要离开归遂，去到远在千里的坞凉。
她朝屋外缓缓走去，回身对着柏千笑了一笑，又转身而去。
柏千叫住，
“等一下。结个伴。”
姑苏月再次回头，脸上笑意多于疑虑。
“你也要出城？可是，李天命说你出城会死，应该不是在骗你。”
“其实昨夜偷换《皇帝内功》时，我碰到了温蔽。”
“有被发现吗？”，姑苏月已经回身走近。
“没有。”
“那就好”
姑苏月余音刚落，柏千说道，“但我告诉了他。”
“为何？”，姑苏月看起来丝毫都不惊讶，或许对眼前这个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是值得惊讶的呢？
“他说今日早朝之时，向天子力求中平天史一职，替我坐那‘第三列之官’。今日之后，我获天下自由身，他得归遂城内自由身。”
“那他岂不是引火烧身？他定是有求于你。”
“他让我替他活捉一妖”，柏千抬眼看向姑苏月，“将灵石鼠，袁求恩。”
“袁求恩是十二妖之首，这买卖绝不划算！”
“划算。”
“哼~”，姑苏月轻笑后又说道，“原来偷天换日不止是那本金书，还有你这个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