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雾消散
于珊珊吓得大叫一声，倒退两步。
这种情况别说是鬼，就算是人，也能把她吓个半死。
她低下头努力深呼吸，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上。
于珊珊右手按住胸口，心里默念：“没事儿，放轻松，没事儿，放轻松。”
重复几次后，恐惧情绪得到一丝缓和。
她尝试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直面眼前的鬼。
强忍着恐惧，她快速扫了那鬼一眼，又立马把目光瞥向别处。
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鬼，她还是没勇气直视。
那鬼还是那身黑衣服。
枯瘦的身材装在空荡荡的衣服里，显得极不合身。
仔细一看，他衣服上沾着些许黄土。
付明阳和她说过，陈林年是坠山死亡的，想必就是那时候沾上的吧。
陈林年周身仍环绕着一团黑气。
不等他开口，于珊珊先对他说：“老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你的事。”
那团黑气晃动了一下，似是老人被于珊珊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十年前，你的家人遭遇了一场意外，当时已经去世了，你接到通知后第二天赶回宁城处理了这件事。”
于珊珊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鬼老头的反应。
老头儿歪着头回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表情逐渐开始扭曲，他眉毛紧蹙，脸孔煞白，嘴唇乌黑，身后的那团黑气也变得更黑更浓。
于珊珊开始紧张起来，生怕老头儿情绪失控后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赶紧继续说：“这件事最后算是得到了妥善的解决，相关人员也受到了应有的处罚，这些都是你当时知情并且同意的。”
老头儿听完看向于珊珊，神情中带有一丝不解。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不知望向哪里。
片刻后又转过头说道：“我想起了，是有这么回事。”
他脸上继而由愤怒不解转为哀伤。
“婷婷想让我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说这是她人生的重要时刻，她希望爸爸可以在场。可我那天有一个合作要谈总之我们俩这事就没说拢，真没想到那竟然是我和婷婷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头儿脸上的哀伤加倍，他看上去异常痛苦。
“我太太之前就抱怨过，说我陪伴她们的时间太少，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想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出去赚钱，现在看来，钱赚到了家没了，钱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她们都是带着对我的恨意走的。”
陈林年幽黑的眼珠里布上一层水汽。
于珊珊柔声说道：“她们并不恨你，也没有真的怪你。相反，你太太和你女儿都非常爱你。”
老头儿听后一愣，“你怎么知道？”
于珊珊回身拿起沙发上的笔记本，举到脸前说：
“这个是陈舒婷落在同学那里的，里边有很多她的日记，为了帮你查清真相，我昨晚认真翻阅了。”
她打开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娓娓道来：
“这篇记的是她读大一时，你半夜排队去给她买返校车票。当时下着大雪，路上开不了车，你走了十多公里去给她买票，还花了高价才买到。回家后你的脚都冻坏了，她和你生气怪你轴，买不到票不回去上学就是了，你们因此还吵了一架。”
老头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点了点头，“我是怕买不到返校的车票，怕她着急，也不舍得让她一路站回去。我吃点苦没什么的，不想让孩子受委屈。”
“她和你吵架后，一整天没理你。事后她非常后悔，怪自己任性不懂事，她和你吵是因为心疼你，怪你不爱惜自己。她不希望你为她做牺牲。”
于珊珊说话间又翻到某一页。
“这篇是写她们学校开运动会。她因此想起了她小学时参加学校运动会，你每次都会去看她比赛给她加油，还会在赛后特别骄傲地夸她跑得最快，步子特别大，跑起来像个小火箭一样。”
陈林年又想起当时的画面，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发令枪一响，我家婷婷总是第一个冲出去，那俩小腿叨登地特别快，身后别人都撵不上她。”
“这篇写你有一次生病住了半个月院，她在外地上大学，你们怕她担心当时没有告诉她，等出院了之后才和她说，她因此而生气和你们吵了一架，之后半个月都没主动联系你们。”
陈林年脸上浮现一丝复杂神色，于珊珊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其实那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哭了好久。你住院这段时间一定遭受很多痛苦，她心疼你，但也怨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和她说，作为儿女，当自己的父母老了、病了的时候，不能反哺父母，反倒在外边潇洒快活，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像一个恶人，所以没有控制住情绪和你吵了一架。”
“当时想着女儿在外地，她还是个小孩子，跟她说这些除了让她跟着担心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说它干什么。”
陈林年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在后悔，人活着时应该多沟通，现在想说都没有机会了。
于珊珊第一次正面直视着陈林年，语气柔和地说：
“类似这样的日记还有很多，你女儿的文字里从来都没有过怨你，或是怪你的意思。她的每次生气、每次责怪都是因为她非常爱你。你太太也是，从来都是默默地操持着这个家，支持你的工作。”
陈林年身后那团黑气开始变淡，他的表情越来越平和，他苍老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小姑娘！”
黑雾愈发变淡，陈林年的身体也逐渐消散，像雪遇到水逐渐消融一般，先是腿没了，随后胳膊没了，接着躯干没了，最后脸也没了。
“我去找她们了~”
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眼前已经没有那团黑雾，只剩于珊珊一人站在客厅里。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眼前刚刚发生这一切，手里仍举着那本粉色的笔记本。
这一切都像是做了场梦一样。
于珊珊呆呆地站了半分钟，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看眼手里的粉色笔记本，随即走到卫生间。
从洗手台下取出盆，又往盆里接了些水，摆到客厅中间。
又走到厨房拿起一个锅，放到客厅中间的水盆里。
她将笔记本撕下来几页，在燃气灶上点燃，然后同笔记本一起放到锅里烧了。
“老伯，这本笔记我烧给你，你们一家早日团聚吧。”于珊珊喃喃地说。
原本以为送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可以睡个好觉，可她却在这晚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