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披着旧嫁衣的玩偶熊看上去格外滑稽, 它瑟瑟发抖，似乎要将自己和嫁衣变成别人看不到的一丝尘埃。
“……把它放进去。”
陆旗小声嘱咐道。
艳红色的嫁衣开始融化，披上一层深黑的外壳。包括玩偶熊在内的一切都被影子纳入, 渐渐消失。在手电筒的光芒照下的一瞬，它们如同一滴水落入茫茫大海当中, 未激起任何涟漪。
“陆先生！”
“咳咳，咳咳咳……有人吗？”
确认傻妞和嫁衣都已经被谈影转移, 陆旗将手电筒举起晃了晃, 疑惑问道, “白小桃？”
“陆旗哥！你怎么在这儿？咳咳咳咳, 好多灰啊。”
白小桃跳脱的声音传来, 不多时，陆旗就在视野里看见一簇飘来飘去的白光, 应该是来自白小桃的手电筒。她一面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走路，一面倒吸冷气；“陆旗哥, 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啊！吓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跳了起来。
陆旗挑起眉毛, “嗯？”
“已经死了，别怕。”另一个成熟些的女声说道, “这里刚刚启用, 难免有我们没有打扫到的地方，让你受到惊吓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旗走到白小桃身边, 才发现那地上是一只死了不知多久的蜘蛛。白小桃抚着胸口，一个劲喘气, 好像遭遇了什么能够威胁到性命的大妖怪一样。
陆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么多人？”
除了白小桃和蔡姐，司宙和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的乔文彬也在，而且一个个如临大敌。陆旗甚至看到, 乔文彬的手上除了手电筒，还拿着一根看上去像铁棍的东西。察觉到陆旗在看他，乔文彬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呀……哎，我太紧张了，可能是看过太多恐怖片，哈哈哈。”
“陆旗哥！我们的时间早就到了，你还没出现，害得人家工作人员骂我们一顿，还说再这样就要取消我们的资格！”
白小桃跺着脚道，“我们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但是一直无法接通，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分头去找你……谁知道，一楼二楼都找不到你，唯一找到的可疑人士只有他、咳咳，不是，只有司宙。”
她指了指司宙，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满：“他非说你在二楼，害我找了老半天。最后蔡姐来了，告诉我们这儿还有个地下室。哎，陆旗哥，你可真是个神人。地下室的楼梯明明封着，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嗯？封着？”
陆旗愣了几秒，反问道。
“是呀是呀……哎，快走。”白小桃对他使了个眼色。蔡姐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印堂发黑不说，看着他们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先走，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陆旗摸出手机来，刚才一直没顾上看。此时此刻恢复了信号，来自司宙、白小桃以及知晓他联系方式的蔡姐的来电记录布满了屏幕，看上去充满了压迫力。手机右上角小小的字符写着：早晨，1:38。
已经这个时候了吗？陆旗听着白小桃数落自己的声音，觉得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他随着孤零零几个人的队伍走上布满灰尘、却没留下任何向下鞋印的楼梯，余光瞥到一瞬地下室的景象，被填上的井还好端端地在房间中央立着。只是当他走到高处才发觉，那些堆砌起来的井石旁边，似乎隐约有一阵浅浅的红光。
“陆先生？”
蔡姐的脸微微抽搐，却仍保持着微妙的笑容，“请快跟上。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
“哦，好的。”
陆旗应了一声。离开之前，蔡姐嘱咐乔文彬和司宙帮忙，将地下室的入口给挡住了。据她所说，里面还没有装修完毕，不能面对客人——即使他们这些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也不该进入。白小桃被蜘蛛吓到的事情似乎令她耿耿于怀，一路上，陆旗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她对白小桃下“封口令”。
大意就是不能把这些事情随便说出去，一点都不能透露到网络上……白小桃不耐烦地嗯嗯应着，心情也不大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旗总觉得，蔡姐对其他人的敌意加起来也远没有对自己来得重。不过这也难怪，毕竟非要说的话，他才是罪魁祸首。恐怕这次司宙回去可是要多挨点骂了，陆旗与他对视，用目光短暂交流。司宙不知为何戴上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布制口罩，只是对他轻轻点头，然后指了指手机屏幕。
稍后联络，他大概是想说这个吧。
……
……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找了这么久。”
陆旗靠在枕头上，有些意外地刷着手机。
屏幕在他的指尖一闪一闪，白小桃的消息轰炸个不停，也不知道这姑娘是用手打字还是用意念打字，陆旗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一句回信还没敲好就被她刷屏。
她说，她和另一个单独来的姑娘组成一队，原本在一楼乱逛，玩得倒是很开心。然而，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除了她们到了前台，其他人全都消失不见。和她一起的名叫诸思莹的女生本身就比较信这方面，一听到有人没来，急得开始说胡话，满口都是“我们会不会被困住了”、“难道是鬼打墙”之类的猜测，害得白小桃也开始担心。
好在，只过了十几分钟，乔文彬和他的女朋友便回到了前台。他俩当时看上去浓情蜜意，白小桃猜到估计是小情侣在鬼屋里联络了感情，也没有多说话。之后则是姓柴的女人下了楼，白小桃追问她是否看见陆旗，她矢口否认，然后便自己离开、回酒店睡觉去了。
提到这一段，白小桃的口吻变得有些尖锐。
她似乎和姓柴的女性之间有过什么争端，互相看不过眼，在语气里也难掩厌恶。不过陆旗对这种别人的恩怨情仇不怎么感兴趣，好奇心敌不过懒。
剩下的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大致是她们找人的经过。陆旗简单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就把白小桃的记录删掉，开始看下一段。
是来自司宙的，点开后是一张照片。
咯嘣咯嘣。咯嘣咯嘣。
陆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移到身边。
“靠，不是吧？”谈影咀嚼着薯片，夸张地感叹道，“为什么要给你发自拍？”
“你又是什么时候上床的？！”
陆旗一惊，差点有种拿枕头打人的冲动。
“这是科学，你在哪我就在哪啊。我是影子。”
谈影说着，吃光了最后的碎薯片，把空袋子扔进漆黑的影子里——仔细一看，他只有一半维持着人形，另一半还是模糊的阴影。
陆旗耸了耸肩，“算了，反正你也得看。司宙碰到了什么东西，但他还活着。”
他将图片放大，递给谈影。
那当然不是什么自拍照，而是为了展示自己受的伤，司宙不得不这么拍。
“虽然他……这么拍看上去也挺帅。”陆旗喃喃道，“唉，素颜帅哥就是这样的吗，我有点难过了。”
画面中，司宙的脸上出现了一块覆盖面极大的青斑。它呈现出奇异的青紫色，与平日里某处磕碰到造成的淤血堆积完全不同，且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手掌的形状。谈影眨了眨眼，从阴影里摸出一个又破又脏的熊布偶，伸出右手，将它的脸整个握住。
玩偶熊的脸微微扭曲，谈影说道，“大概就像是这样。那个小哥，是被人直接握住了脸留下的。而且青斑深浅不一，很有可能对方刚准备用力……却因为某种原因中途停下了。他的脑袋原本会被握爆的。”
“但是对方收手了，虽说很不情愿地嘀咕了两句。那声音很难听，像野兽咆哮，司宙坚称是男人的声音。”
陆旗盯着手机屏幕，不只是脸上，脖颈上也留着痕迹，“他说是从一块红布后伸出的手。用镜子也没办法照到——不，比起没法照到，应该说是镜子承受不了，或者对方早就知道那镜子的功效。”
谈影松开手，将布偶解放出来。这只款式极其老旧，放到现在绝对卖不出去的熊忽然晃了晃脑袋，眼珠转向陆旗的方向。
陆旗这才发现，熊的眼珠竟然不是常见的纽扣眼或塑料眼，而是货真价实的、属于人的眼珠。眼珠深深嵌在脏兮兮的熊脸上，看上去可不是一星半点惊悚。小熊张开嘴巴，露出里面崩裂的缝合线和部分棉花，发出的却是女性尖锐的声音：“我认识。红布。还有手。”
“哦？和你的姐姐有关？”
“姐姐。让姐姐变成这样的，就是它们。”
熊布偶急促地摇了摇头，“它们是……姜原村。姜原村的男人。姐姐和他们，有仇。”
“男人？”陆旗拈着下巴，只觉得和她交流确实很麻烦。傻妞总是说不清话，说不定记忆也是残缺不全的，与其听她继续掰扯，不如采用更直接的方式，“方镜，麻烦你了。”
“ok，没问题。”
陆旗将镜子放在布偶面前，傻妞只看了一瞬便迷迷糊糊倒下。他叹了口气，捡起手机。已经是深夜，白小桃和司宙都已睡着，没有再发来什么新信息。然而，手机屏幕上始终有个小小的提示在闪烁，似乎是来自于某个不常使用的软件。
“浏览器？不，不是……好像是那什么……”
“怪谈论坛的聊天室？”
陆旗点开闪烁的消息，果然，有几条来自于聊天室的私聊，而且还是零号聊天室的私聊。
这帮人这么久没说过任何一句话，他再发消息也没得到回复过，什么想要聊天就来聊天室，都是假的。
“时间是好几个小时之前了。那时候我应该在鬼屋里。”
“他们想要做什么？”
陆旗点开第一条，是一号的消息。
【一号：好久不和你聊天了，有点想你。】
【一号：最近有好好吃饭吗？如果天气变冷要记得加衣服。】
【一号：你听说过人造怪谈吗？我对这个很感兴趣。只要一个故事被传播开来，就能够吸引很多读者，甚至吸引许多认为这件事货真价实的追随者……而且我一直很好奇，如果一个怪谈拥有很多个不同的版本呢？你说，哪个版本才是真的？】
【一号：就像姜原村的故事一样，一个怪谈能被传出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东西……哈哈，你觉得哪个故事造就的怪物更厉害？】
……
【一号：喂，你这人根本不回复，很没礼貌啊。】
这几段话后，一号再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陆旗啧了一声，在聊天栏中敲字反抗：有本事给你的聊天室装上显示已读功能吧。
除了一号，还有一个陌生人给了他私聊信息。从昵称显示来看，对方是聊天室内的四号，不知是男是女。
来信极其简略。
【四号：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四号：你希望今后诞生的孩子，是男性，还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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