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交出中馈
林城态度坚决,一脸袒护贺婉月的模样,让王氏生出几分怒气:
“你媳妇身体弱,不想掌中馈,那我暂时替她管着,待她身体好了,再由她管。”
王氏一锤定音,贺婉月也只垂下眼眸道:
“一会儿我回去,就让人把账本和钥匙送来春晖堂。”
“我送你回去。”
林城刚开口,就被王氏瞪了一眼:“你留下,我还有话同你说。”
林城满眼歉意,贺婉月只淡淡移开目光。
离开前,她看到束露来不及掩饰的嫉恶自己的眼神。
以前的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呢?
旋即,她又自嘲的笑了。
以前她只将全部心神放在林城身上,又是担忧他的身体,又是着急他的学业,他资质平平,光是府试就考了三回,次次不中,哪还有心神去关注其他人和事。
她劝他从商,他不肯,认为那是卑贱勾当的活,有辱身份,许是她说的次数多激起他的自尊心和不耐烦,所以已经好几个月,他都日日在书房苦读。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从戏园里回来的林二小姐,林宜珠。
她衣着鲜艳,满鬓珠钗,红扑扑的脸颊不知是太兴奋还是敷的胭脂太过,一张殷红的唇张嘴就是甜腻腻的话。
“嫂子,你刚见完我娘吗?我与你说,今日的这班戏太好看了,听说是一位富商从开封带回来的优伶,那曲唱的别提多生动了。”
“是嘛”
贺婉月含笑点头,等着她的后话,果不其然,套完近乎,她就立马道:
“嫂子,名翠阁又出新样式的点翠头面,改日咱们一起去瞧瞧,里面有你最喜欢的海棠初流苏长蝶簪。”
“好。”
贺婉月只扬着唇应声,林宜珠心满意足的带着丫鬟离开。
束羽有些不满嘟嘟嘴:
“您哪里喜欢什么海棠初流苏长蝶簪,分明是她自己喜欢,每次都找这个理由。”
贺婉月盯着离去的背影,唇角越扬越高。
林宜珠,每次打着让自己陪她逛名翠阁的理由,实际只是为了占她的便宜。
以前念着她是林城的妹妹,那点银两对她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想到梦中自己落难后她那凉薄、见利忘义的嘴脸,一毛也不能便宜她。
“束露那个贱婢,竟敢惦记公子,早知道,少夫人当初不该心软,直接将她发卖出去才好,也省的让她现在来抢公子。”
束露怒气难平,一路上喋喋不休。
若是以前,她定然会斥责她没大没小。
可此刻听着这些打抱不平的话,竟觉得格外暖心。
她身边三个大丫鬟,束羽是从小伺候她,跟着她一起长大,性子耿直,又因为自己从不拘束她,养成了她快人快语的性子。
也因此,进了林府,没少得罪人,也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束露是林城院中的大丫鬟,因着心细,被她提拔成贴身伺候丫鬟。
至于束菊,是她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她出生贫苦,有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爹、卧病在床的娘和年幼的弟弟,平时唯唯诺诺,有些胆怯,出于同情,贺婉月把她提为大丫鬟,月钱能多拿三十文,偶尔还送她银子让她贴补家里。
可没想到梦里的她也背叛自己投靠了束露。
也是,她需要银子,束露当时管着中馈,和王氏蛇鼠一窝,甚至贪墨了自己的嫁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少少夫人。”
站在院门口等候她们归来的束菊被贺婉月那直白又犀利的眼神看的情不自禁低下头,诺诺唤了一声。
“你随我进来。”
贺婉月大步走进屋里,拿出一张卖身契和一锭银银,交给束菊。
“你年纪也不小了,伺候在我身侧也是蹉跎时光,拿着你的卖身契出府吧。”
看着她通红不可思议的眼圈,贺婉月别开眼。
“少夫人,就算束露对您不忠,但束菊一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您别赶她走。”
束羽跪在地上替束菊求情。
而束菊只跪在地上诺诺半响,最终磕头问:
“少夫人,奴婢……奴婢可是哪里做的不对?”
“你没有做不对的地方,这是你的卖身契和月钱,多余的银子也算对得起咱们主仆一场,你现在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我让管家送你离开。”
“奴婢……奴婢谢少夫人。”
她哭泣的接过银子和卖身契转身跑出屋。
“你要是替她求情,就与她一同离开。”
贺婉月瞥一眼束羽。
包子脸的丫头瞬间把张开的嘴合上,只睁着一双杏眸急巴巴看着她,又不敢说话。
“你跟我来。”
她刚起身,就被束羽扑着抱住大腿:
“少夫人,奴婢从小就是孤儿,幸得贺家收留,得以伺候您,您不能撵奴婢走,奴婢离不开您,您要是真的不要奴婢,奴婢就一头一头撞死在这墙上。”
她连哭带威胁,被桎梏的动弹不得的贺婉月无奈一笑:
“我又没说撵你走。”
“您难道不是要去拿奴婢的卖身契吗?”束羽有些傻气的问。
“我去拿库房的钥匙,还有冬暖阁里的账本,你去整理一下,一会儿送去春晖堂。”
“好,奴婢这就去,要奴婢说,这中馈您早就应该交出去,这一年来,您的嫁妆可没少往那账上填补,这也幸亏夫人、老爷给您的嫁妆比较殷实,不然哪里经得府里那些人挥霍。”
束羽一听是要把账本交出去,顿时喜形于色。
正如束羽所言,林府的主母王氏是妾室上位,于管家一道实属不精,钥匙虽然在她手中,但账本一直被陈氏管着,贺婉月过门后,王氏就把中馈交给贺婉月,当时的她还觉得王氏人很好,谁知等仔细看完账本,才知道她甩给自己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烂摊子。
先不说那账本弄虚作假,就是府里早就入不敷出。
林老爷每月的月俸八千贯,合八两银子,算上各种灰色收入也不过几十两,但府里用银子的地方却多不胜数。
每月除了要给下人发放月钱,还要照顾各个院里的主子其他要求,光王氏每个月就要吃二斤的燕窝海参,都是精贵食材,动辄十几两银子,还有林城的那些昂贵笔墨纸砚。
未分家的二房林峻那里更是一笔糊涂账,他好赌,欠一屁股债,月月要从府里的公账借着做生意的名头支二十两,可因着他年幼时为了救兄长林漳伤了一只腿,成了跛脚,林漳对他一家心有愧,也只能听之任之,让他如寄生虫一般吸自己血。
想着,她翻开自己放在床头的一本账本,细数之下,自她进府,她填在林府账目上的银两已经高达上万两。
早在三个月前,府里公账上不仅连下人们的月钱都发不出,甚至还欠下不少债务,其中大多是二房陈氏管账本时偷偷借下的,若非她拿自己嫁妆填补发放月钱,林府早就闹起来。
想到此,她扬了扬唇,越来越期待王氏要如何化解解决这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