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憩的噩梦
三日前,醉香楼。
“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咱们是亲姐妹啊,我听从爹娘的话,处处疼爱关照你,不曾有一丝亏待你这个妹妹。”
“谁稀罕你的疼爱,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会黯然失色,你可以说亲给林县丞府的公子,而我就要相看那些商贾的纨绔子弟。
“你不知我有多恨啊!爹娘养你十六年,今日就当你是回报他们,咱们贺家逃不掉,你我注定只能活一个,别怪我残忍,我的好姐姐。”
一身鹅黄长裙的女子,面如春花,朱唇轻启,可吐出的话语比蛇蝎还毒。
她拿走桌上的锦盒,又拍拍手。
屏风后立马出来一黄豆眼长脸矮个子的猥琐矬个男,他磋磨着手目光火热的盯着扶着对面圆桌旁站着神智不清醒的女子。
因着药效,女子微微翘起的眼眸多了迷离,娇好的面容仿佛是一朵盛开的牡丹,眼角的一颗红痣于大气中透着几分诱惑,那婀娜多姿的身体更让人垂涎三尺。
此刻她的满眼倔强,又像极一朵开在墙角生命力顽强的的蔷薇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采摘。
这就是贺府的大姑娘,林府的少夫人,传说她的美貌艳绝江陵,如今一见,果然动人心弦!
从没想过被自己亲妹妹背刺的贺婉月几乎把手指深深陷在手掌的肉里,才努力保持着几分清醒。
可那药效渗入骨髓,身体无处不在发热,眼前也有些一阵晕眩,那个恶心的男人,仿佛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好姐姐,这药是我为你特制的,你越忍,药效就越强烈,想要活,就别挣扎,乖乖认命吧。”
贺婉云说完转身就离去。
贺婉月看着眼前这个猥琐男子流着哈喇子一点点靠近自己,她取下发簪紧紧握在手中,眼眸闪过决绝。
清白毁在此小人手中,她不如一死了之。
发簪高高扬起,还未落下,就被人夺走。
她震惊的抬眼,只见眼前取而代之是一青衣如玉,脚踩锦云皂靴的男子。
他长发尽挽,腰间左边环佩,右边挂着一根长箫,眸深如海,又淡如白云,一如当初于林府初见。
欲望席卷而来,眼前美如画上仙的男子仿佛成了一个香饽饽,她忍不住靠进他的怀里,将鲜艳欲滴的红唇凑了上去。
他垂眸,薄唇微动,那情动的香味似乎也透过唇传到他身上,他眼中浮现出一刻的挣扎。
半晌,他眼底一深,反客为主,将她抵在屏风后的软榻上,亲吻厮磨,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两人心跳交织,呼吸渐乱,衣裳终是散了一地。
一回想到那日,贺婉月就头疼欲裂,她躺在柴房冰冷的地上,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她被人算计了。
她无法自证清白,即便药效缠身,但她还尚存一丝清醒,她记得清清楚楚。
是她主动吻上那人。
她确实失了清白。
她自嘲的闭眼,往日种种浮现。
有她和林城红袖添香,对镜画眉的甜蜜时刻;也有夫人怒斥她无所出、逼她纳妾的悲痛欲绝;还有她缩在门口敲了一夜的门,次日大早,他夫君搂着小妾,怀疑她失了清白的愤怒的眼神和小妾得意的姿态……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板门从外推开,包子脸丫鬟带着满身风霜,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待身上寒气稍减,才敢小心翼翼端着药来到女子面前。
“少夫人,这是奴婢跪了一夜求来的退热药,您只要喝了药,一定能好起来。”
贺婉月浑身冷的直哆嗦,刚张嘴,一口冷气倒灌进肺腑,她顿时咳的死去活来。
束羽急忙把她扶起来,轻拍后背,咳声渐歇,就手忙脚乱把药喂到她唇边。
看着这个满心以为一碗药就能让自己病愈的傻丫头,贺婉月暗叹一声,带着几分决然,张嘴就将这碗苦药一饮而尽。
“少夫人,公子肯定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定然会知晓你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的,他会放您出去的”
束羽喋喋不休的说着,可贺婉月躺在她冰凉的怀里,目光望及她那一双因生冻疮流血又肿大撑破绣花鞋的脚,泪水忍不住流淌,同时胸口翻江倒海,犹如被人撕扯一般。
她想安抚对束羽笑笑,可一口黑血呕出,瞬间在她单薄的里衣上绽放出朵朵刺眼的血花,而她的脸早就惨白如纸。
“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毒,有毒,药有毒,是束羽的错,束羽不该相信陈姨娘会好心给您退热药,少夫人,你睁眼看看奴婢”
不不怪你。
贺婉月想安慰这个抱着她尸首痛哭流涕的傻丫头。
可她说话,束羽仿佛听不见,她一急,就从身体里飘了出去,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她眼睁睁看着官府的衙役把束羽抓走。
陈露一身艳丽的大红鎏金锦裙站在柴房门口,她假意用帕子抹掉两颗鳄鱼之泪:
“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没想到少夫人真心实意的待她,她却把少夫人毒害了。”
她的好夫君搂着陈露,似一眼都不想多看的她的尸首,大手一挥便说:
“安葬了吧。”
“夫君,那姐姐要葬在林家墓园吗?”
“一个下堂妇,没资格入林家墓园。”
犹记得新婚夜,盖头初掀,他满脸惊艳欢喜的捧着她的手说:
婉月,我林城定会爱你,护你一辈子。
现下竟是连一个像样的葬礼也不想给她办,更别说是替她查明真相。
贺婉月心痛欲绝,不再听他们说,转而去追被抓走的束羽。
来往的街市白茫茫一片,束羽已不见踪影。
很多人聚集在林府门口看,她听到身侧路人感慨说:
“富甲一方的贺家,没想到竟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短短一个月府死的只剩一个小女儿,可怜见的,她还没嫁人,以后可怎么活。”
“我听说,那小女儿并非贺家亲生的,身份可不一般,是大长公主遗落民间的女儿,有着郡主之尊。”
“嘘,我怎么感觉阴嗖嗖的”
爹娘怎么会出事
不,不可能,一定是他们在胡说。
贺婉月匆匆和他们擦身而过,直奔记忆中的贺府。
等她飘到门口,就见气派无比的贺府大门匾额上挂着令人刺眼的白幡,进出的人都着白衣黑裳,腰系麻带。
她心有预感,身形踉跄飘进府。
就见影壁后,一个临时搭建而成的灵棚下放着两具黑沉沉的棺椁,香烟氤氲,前来吊唁的人多不胜数。
灵柩前,她的妹妹贺婉云白花簪鬓,身着麻衣,哭的梨花带雨,陈妈扶着她低声安慰。
她想上前逼问她,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她的身体却一点点往天上飞。
“接生婆说高青夫人只生下一女,胳膊有一黄豆胎记,此番怕是鱼目混珠。”
“珍珠亦或鱼目,只要她有证物就是正主。”
这两句清晰无比的传进她耳中,她努力睁大眼睛往下看。
只看到两个男子迈步走到灵棚前,一青衣男子正取了香作揖后插在案上的香炉里。
那熟悉的身影像极了那日同她欢好之人,为什么他会给爹娘上香?
她不甘心,满心疑惑,满腔怒气,可只能越飘越远,直到飘进一块儿黑云中,再没了神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女子痛苦地叫出声,从床上腾地一下惊坐起身,一双水眸满是空洞和呆滞。
这把守在床榻边的束羽吓了一跳,她立马掏出手帕替女子擦汗,担忧地问:
“少夫人,您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束…束羽?”
半晌,贺婉月缓缓转头看向满脸担忧的束羽,惊愕浮在眼中,她脱口而出:
“你不是被抓走了吗?”
束羽圆圆的脸上露出笑,两颗虎牙说话间若隐若现,透着几分可爱和直爽:
“少夫人,有您在,谁敢抓奴婢啊!”
贺婉月愣了一瞬才恍惚觉得自己大概没死。
不论春夏还是秋冬,她都有午睡的习惯,难道她在午睡时做了一个满含预警的梦?
可那些经历是多么的真实,真实到只要回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她素来不信神佛,可此刻却不得不相信。
不论是真过了一世还是她只是做了个梦,她都不能让自己还有贺家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少夫人,夫人请您去春晖堂,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同您说。”
有丫鬟推门进来,边走边说。
熟悉的声音让贺婉月眼眸微眯。
束露她的好丫鬟,从没想到她竟有那般野心,一步步爬上林城的床,还勾搭那么多人谋害她。
这次,她定然会让她自尝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