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夜王
当他们来到离这座山不远村镇时，空气温暖起来。鸦木光脚走在草丛里也不嫌扎的慌。赵苛眼瞅前头居民不是种田的，应该是猎人吧。能见到为数不多房屋外面挂满皮毛。
他忍不住问：“鸦木，牙颜他要我来干什么？我们要去见谁？正打仗呢，我们是不是太慢了。”
鸦木：“过了今天，你可没啥闲工夫。你问的，马上会有答案。”
说着，村里头小孩子们纷纷跑过来，叫着大尾巴，围住鸦木。鸦木变着法从身上摸出各种小玩意儿。他们一点不怕鸦木的脸。
这样走走闹闹，直到间木屋前。那位小姑娘出现，怀里这回抱的书。
“小夜说，欢迎你。我叫红斐，我不喜欢牙颜那个坏狐狸。”
赵苛：“他是不老实。那，我进去了。”
红斐并未挪动，看着鸦木，那神情，该说是生气或在伤心？
“丫头，我在外面守着。”鸦木没笑。
屋子里很素净，不大面积，布置的像个读书人住的地儿。有个人在批阅。
赵苛不晓得这人身份，但肯定是个厉害人物吧。在名叫小夜的人停下笔接见他时，那种说不出的气韵让他如此想。
很干净，这个人从里到外，嗅不到也看不到世俗的杂质。温润，平淡里包裹着某种坚硬的东西。眉眼波澜不惊，对视时候，不自觉的让人安静下来。
“你来了。”
头句话，赵苛差点答应，不对，我第一次见到他啊，咋觉得他很熟悉我呢？他默默的行礼，一时不敢回答。
小夜合上书，来到他面前，伸手去摸他额头。赵苛感到奇怪，但这人显然身份特别，让他摸吧。
妖纹，人纹，他能摸出来？
“九尾，是我们以前的神君。祖龙进入龙城前，送与九尾清幽境。现在，被关在了里面。你说，北国要侍奉哪一个？饕餮，牙颜？还是神姬？”
赵苛感到很有压力，这从容不迫的口吻让他没法闭嘴不谈。
“谁管事，我听谁的。家国大事在下不懂。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是饕餮在守着这里。神姬……在下没见过。”
小夜缩回了手，他这是在探查自己是否说谎吗？
“牙颜未必可信，他痛恨神姬是真的，而龙城中，每个人有自己想要的。假使，这件事要你付出性命，你愿意去做吗？”
赵苛心说你谁啊，上来要我命？但阳炎破却有不同意见。
“呆子，龙城啊，那可不是现世。让我去看看。”
赵苛思索片刻：“打开后，我们能得到什么？”
“祖龙千年前写成的灵契。所有灵师都是靠他融魂，找到那个。”
红斐忍不住喊：“小夜！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外人”
赵苛：“原来在那里，初始灵契。小姑娘，能不能找到龙城还两说呢，你怕什么。我懂了，拿到那东西交给你，不要给牙颜对吧。”
号令天下灵师，这样岐国攻势自然瓦解。大胆的想法。他不反对。
小夜坐回书桌前：“不，是交给九尾神姬，毁了它。”
“小夜！”红斐露出责怪神情。
赵苛愣在当场，阳炎破在他腹中哈哈大笑：“有意思，我喜欢。人族的王。”
“你……你说什么？”
他当然听清了，可这种要求，岐国皇帝也不敢说吧。
村子里传出赵苛怒吼。
“你疯了吗！毁掉祖龙灵契？那样所有灵师都会失去妖魂，不死也废掉神志。你要是当真的，是与全体灵师为敌。我要能进龙城，要的是天纹。简直胡言乱语。再者说……祖龙会答应？”
赵苛伸手去拔刀，听到门外低沉狼吼。
不管了，这个疯子，听他的不如去找牙颜。
小夜：“赵苛，你身负九瑞遗孤，这事只有你可以做到。解除人族的诅咒，你不可推辞。”
赵苛被镇住了，这个人，不光是要他去牺牲。他自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多少能看见别人的魂，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赵苛身上火焰流动，随时会焚烧这里。
“人族本是遵循祖龙教诲，代代相传自己学识，不逊于真灵。可古顺分崩后，被真灵篡权。日渐衰弱。世人都以为灵师生来服侍他们，管理天下。可百年多前完全不是这样。仰赖妖族力量只会让我们越陷越深。赵苛，人族不像妖族，寿命漫长。总是看不到太远。我们，要替他们看。哪怕眼前，成为他们眼里的罪人。你可觉得，阳炎破会拿你当朋友，照顾你后世子孙？”
赵苛张口结舌说不出来，这些东西他没学过。后代……他只想过自己不能生，找个人继承就好。阳炎破，你也希望这样吗。毁掉最开始的灵契。
没有回应。
赵苛感受到自己胆怯，没了妖魂，他是个普通人。这份恐惧涌现出来。他可以接受追寻术法中被阳炎破吃掉，失去法力变回寻常，是死也不要。
小夜：“九尾，衍椿，九瑞，上古时与祖龙交好。牙颜的说法，是集合他们三者力量，有希望打开龙城。各国真灵都认为集齐应天图才能做到，赵苛，我们抢到前头，请求祖龙放弃灵契，还我们自由。你可愿意？”
“让我，考虑一天。”
赵苛自顾自的退出房间，表情十分凶恶。人族？天下？我当灵师不是为了这个。再者我和阳炎破的契约，还没完成呢。他是不晓得当灵师多辛苦吧。
迈出门前，他背对小夜说：“假若祖龙不愿意呢。你说的办法，好像没考虑祖龙还在龙城里那样。”
“灵契是人族使用，祖龙并不干涉。”
鸦木对着房间里行礼，然后拍拍他肩膀：“今天不需要我们出力，和我去喝点酒？你看起来挺能喝。”
也好，赵苛脑袋里塞太满，对鸦木是不感兴趣，对酒有。
鸦木带他去村里猎户那里要了两坛酒，没有现成酒铺，俩人去村口大树下消磨。
酒是果子酿的，味道比较陌生，不难喝。赵苛闭着嘴使劲往肚子里灌。喝不醉呢，酒量都变了。
鸦木自嘲说：“比不上你，要是没妖魂，你肯定喝不过我。”
木车从村口经过，推车人对他俩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走过去。是因为他外貌寻常？不，鸦木的样子，灵师看着都奇怪。
安宁，寒州这里与众不同的气氛。
“鸦木大哥，这里人，当灵师的话，融魂是啥方式？”赵苛不知不觉放开了尊卑，当鸦木是个前辈而已。
鸦木：“看对眼就可以。当然我不是。是牙颜指派的。要不是遇到小夜，会变成黑灵师吧。”
黑灵师……吃人。赵苛吐出酒气，回想都有那些类别。
鸦木回想会儿，把脚爪伸出阴影放在阳光下：“那时候，没有虎珍院。各地灵师自行其是。有人说我不敬，得罪了他们。我也不想被砍头啊，流亡到这里。没想到上面照样派人来杀我。我这一生气，那把刀杀个痛快，心说到此为止。牙颜闻到味儿，说用得上我。顺便给我塞了这个进来。”他拍着自己脑壳。“记不清为他杀了多少人，后来小夜来了。他不怕我，还对我说，是朝廷对不起寒州百姓。从此以后由他来看护。小兄弟，你能体会吗，别人看见你长的全身毛也不害怕。嘿嘿，看来我变成这样有好处，谁真心谁不怀好意可以轻易分出来。”
虎珍院之前，很久了，起码五十多年。鸦木说的没错，保持人形的灵师更让人放心。
“小夜说要毁掉初始灵契，你不怕会死吗？”
“那样最好，我不用没完没了的活着。我早该下去偿还我欠的东西了。可懒得像多吉那样越活越贪心。”
“可他是要我去死对吧。而且是被唾骂着死，我没那样大方。他不怕惹毛了我，丢掉性命？”
赵苛实话实说，阳炎破绝对不会为这种目的去死。妖对生的渴望比人族强。况且有牙颜呢。
“小夜知道，你答应可能性很小。如此，他告诉了你你应该知道的，你若要马上离开，他不会拦着你。”
赵苛：“我乐意，阳炎破不会答应。问我有何用呢？”
鸦木：“你当他比有选择？我比你熟悉牙颜，他违抗不了。”
当赵苛在思虑如何回绝时，鸦木抬起头，在嗅着什么。紧接着从村外走来个熟悉的身影。刚才太松懈都没发觉。
“那个人，是多吉？是他吧？”赵苛不是很确定。
鸦木蹦了起来，大尾巴摇得欢快，看他笑得很贱，赵苛认为多吉得受点罪。
等来着到近前，多吉的样子可以用逃难形容。掉了二十斤肉那样瘦脱了形，衣服是不脏，千疮百孔。顶着大太阳赶路可不是他习惯。这是……从哪儿逃回来的？
“哈哈哈哈哈，老蝙蝠，欠了情债被人一路追过来的？来，上我那儿歇歇，诉诉苦。”
多吉扑倒在地，赵苛小跑过去，扶起来时手上轻飘飘，不会真要饿死了吧。
鸦木满不在乎的将多吉扛肩膀上：“别怕，他经常这样。走，上我那儿。你的卑罗副院也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