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衍椿
穿过胜州，赵苛没有马上回院里。外头打仗，凝月堂那边不会有人平日那样严格记录往返时间吧，他去了吕村，打算吩咐家里人找地方避险。
饕餮他们打斗惊天动地，谁能保证不会在北国发生呢。
没带更换衣物，他穿的这身铠甲落到吕村。村子里繁盛许多，阿爹的酒楼高高耸立，看着门口冷清，不过没指望赚钱。他托人带回的银子足够了。
门口伙计见到他一身黑甲，隐约还有血迹，加上他长途奔袭面相凶恶，没忍住腿软。
赵苛左手扶在刀柄上，问伙计安仁在不在。
“我们掌柜的……在。”
赵苛耐心说：“我是赵苛，偶然回来看看家里人。”
店里食客窃窃私语，切，明明大半都认识，装作不认识我吗。赵苛低头看胸甲，上头确实血多了点。他打量着，这酒楼盖的奢华。还不错。
不料有个妇人咬牙切齿的冲上来：“你这个凶手，还我家男人命来。”
伙计先是想要阻拦，又犹豫着退开了。
赵苛此时没工夫理会，大吼道：“给我滚开！”
他的吼声震耳欲聋，眼睛立马变成赤色。那妇人已是站不稳了，随即被掐住脖子。周围人全被吓跑。
在他差点捏断别人脖子时，安仁从柜台门帘后赶出来。
“赵苛，别。”
赵苛稳住心神，随手把人扔开。对着那伙计稍微歉意地说：“刚从战场上回来，声音大了点。”
安仁擦着汗请他去后面，使个眼色让伙计收拾。
坐定后，安仁弓腰上茶，嘘寒问暖的。
“为什么有人说我是凶手。”
安仁倒是实话实说：“还不是上回你来信，村里嚼舌根那些，打死不少。您别和他们计较。这小村子里人，总当你们三个是同乡。啊，李荡那边，我说好了。酒楼让他们入股是给足了面子，不要不识好歹。”
“嗯……”赵苛心里不大舒服。
不等他发问，安仁说阿爹身体不适，在新盖的宅子里修养。小尾有了身孕，不便出来。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赵苛沉默会儿说不用了。他这个堂哥，挺能干的，就和他说好了。阿爹未必希望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堂哥，赶紧找个僻静地方，备好柴米，风声不对带着全家人去躲起来。大伯那边，也要做好准备。东顺那里打的太惨了。”
安仁点头答应，要吩咐人去打水给赵苛洗澡。
“不了，我还有事。就是回来告诉你们一声。照顾好小尾。这里留的符纸，银子可能灵师不在乎，符纸可以让他们帮忙。”
赵苛从百宝囊里取出不少东西，手上伤痕依然在疼。
“是不是，神君那边不顺当？”安仁十二分小心问。
赵苛不动了，好一会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像少年那样那般单纯。
“嘻嘻，是啊，饕餮老了，不，该说是安稳日子过太久。你们喂他太多金银珠宝。唔，这是你家啊。过的不错。”
安仁：“堂弟，你这是……”
“赵苛”端起茶，丝毫不嫌烫，倒进嘴里不断摇头晃脑：“我不是赵苛，我叫阳炎破。这里是吃饭的地儿对吧。多给我些好吃的。打架真累。”
安仁赔笑：“堂弟你别吓唬我了。”
“赵苛”忽的凑上来，脸距离安仁只有半尺远，那双眼睛里火焰熊熊。
“好好看看。我是你堂弟吗。像吗？”
安仁按捺住恐惧：“您是……我明白了。我马上让灶房去做。神君想吃啥？”
“这家伙爱喝酒，我爱吃肉。”
饭菜很快端上来，“赵苛”喜笑颜开，不用筷子，使劲往嘴里倒。吃了十五个人分量，才恋恋不舍停下。
“吃饱了。你们这里，有妖怪吗。”
“吕村向来平安，没啥妖族。”
“哦，可惜。我答应赵苛和牙颜不吃人。”
“赵苛”大摇大摆的出门，眨眼飞的不见影儿。安仁在门口，匆忙去给另外两家送信。
虎珍院很快出现在云雾里，赵苛感到不寻常。饕餮在时，从来没有云雾。他没有直接去大殿，停在望仙台上。
好重的水腥气，从雾气中，能看到各处大殿居然长满了草木。黑色山体上满是青苔。
牙颜，你隐藏的很好啊。只怕离真灵不远。
赵苛放慢速度，来到玄铁大殿外面。地上湿漉漉，屋檐在滴水。这里环境是和他当初想象的相同了，却充满危险味道。
殿前空地上，许多小妖搬运法器财物。厉在打哈欠。
“你来了。胳膊腿没少，有点本事。牙颜在睡觉，收拾好东西，我们去寒州。”
赵苛便说要去自个房间拿些兵器，厉百无聊赖允许。
不对劲，另外三科的人呢，赵苛在房里听不到动静。能拿的都拿了，他去大殿外等候。
等了小半个时辰，厉没话找话和他聊天。
“天魂开始融起来了。有趣。牙颜那家伙老爱搞莫名其妙的花样。”
“仙辈，这种事，没发生过？”
厉在舔毛：“自然，三魂可没人敢乱动。哎，小娃娃，阳炎破没说过他怎么流落到虎珍院的？按说你们抓不到他。”
“他没说过，不过，升天司好像抓到过他。”
“哼哼，这事大概是问不出来，太丢脸。我去看看，牙颜太能睡了。”
赵苛跟了上去，不安氛围让他觉得主动点好。
大殿里，牙颜醒着。窝在地上，身体在抖。厉上去推推他。
“院里头其他人呢？”赵苛问。
牙颜吃力的抻腰，这时才发现地上老多衣服。赵苛头皮发麻。
“没错，进我肚子了。拿了我的灵气不干活，他们要效忠皇帝，好笑。”
“你……”赵苛起了杀心。
牙颜哈哈大笑：“着急了？院里头人我没吃，你们皇帝那里来的人……加上升天司派过来的，味道不咋样。别和我翻脸哦，你身上有我天魂。”
说着，牙颜身体里发出咔嚓声，似乎是有东西折断。他的皮毛一块块崩裂，赵苛死死盯住他。
雪白皮毛和尾巴落到地上，露出的不是想象中血肉。墨绿的枝条缠绕着扭动，嫩绿，绯红，明黄，各种颜色花朵与叶片覆盖上来。牙颜原本绿色眼珠和它们很配。转眼间，牙颜从九尾外貌，变成好似各种草木扭结成的盆栽。
厉嫌弃地说：“牙颜，你不必连我都瞒着。这虎珍院真有趣，三位天狐凑齐了。”
那堆草木里传来牙颜声音：“不撒谎我他们可不会乖乖听话。”
“你到底什么来头，牙颜。”
那堆怪异草木收拢起来，恢复成牙颜惯常外形，只不过尾巴只有一根了。而且没有毛，是由活的枝条组成。
“我乃衍椿唯一后裔，赵苛，跟我去，打开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