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兀术
行走两天,到达死城边缘,外面便是茂密树林与湖泊,和他记忆里没变化。
陆俊等待黎明时想了老多说辞,好像没啥用。先不去自家大宅,去见地方官或者乡里族中长者。要是他们大发雷霆,起码不连累家里。
希望渺茫啊,何况他真实目的是要带走应天图。师父嘱咐过,他体内举孤太强,见了应天图肯定没法压制。而且这上古神器比较棘手,只有真灵和普通人可以碰。灵师反而不行。会被吸干灵气。陆俊去拿,比起他来挂掉可能性小点。
望见太阳从密林背后刚刚升起,死城黑屋暂且散开,陆俊硬着头皮走入兀术地界。
穿行五六里,遇见个水塘,才察觉自己十分口渴。小心翼翼靠近,伸手取水。喝起来爽口,这里还未受到灵气枯竭影响。顺便洗把脸。
近旁香蒲丛中细碎动静没逃过他耳朵,转眼去瞧,是兀术派出在林中巡查的人。
不止一个?来这么多。
他无意隐藏,先打个招呼。
“这位大哥,连日巡查辛苦。”
那人三十来岁,长双虎目,黑擦擦脸庞上满是络腮胡子。头上发髻油光光,衣裳也是不大打理的样,还沾着草屑。背着神臂弓,配的杖中剑。这是兀术游巡武官常用的。
那人吹个口哨,站起来七个。陆俊心里警惕,这个数量,可不是寻常差事。
“小兄弟,刚回来?”
游巡武官客气的问,目光在他肩头略微停留。陆俊暗自责备自己忘记把弓收好。北国军的弓和兀术差太多,对方起疑了。
“不敢欺瞒,在下刚过来。看这儿,是出事了?要您带这老些人。”
那武官看向死城,黑雾已然重新升起。
他盯猎物那样注视陆俊:“刚回来的就好。赶紧去升龙台,催的急呢。”
陆俊不明,就坡下驴的说:“嗯,不叨扰列位了。”
说罢拿出水囊取水,可不能慌乱让他看出破绽。不对,那些人脚步在他背后晃荡。
这边的灵师,他没交过手,但似乎是没有武灵师的。不像虎珍院,分的清楚,干的活儿重。他有信心放倒这些人,可那样他的话会没人信。
络腮胡汉子问:“敢问,你是哪家镖局的。”
陆俊慢慢转身:“在下风安镖局,姓陆。”
络腮胡恍然大悟:“陆爷子手下,想必是陆少爷。我听说,你出门好久了。”
可恶啊,不是他不会扯谎,在这里,问起自家镖局是不能说假话的。一来是自辱家门,二来扯谎会被当做叛徒。
陆俊面露尴尬,半真半假说:“是在下年少无知,跑出去想长见识。结果还真不是在下应付得来的。”
络腮胡的神情,不全然是讥讽,还有杀气隐藏,他能嗅出来。
“陆爷子离家了,你知道吗?”
陆俊表现出吃惊:“不可能,我爹不会扔下镖局。莫不要骗我。不关我爹的事。”
“关不关,要看步五爷的发落。跟我们走。你们父子都去了那边,这事得解释清楚。”
陆俊沉默会儿:“那就,烦请带路。”
路上陆俊计划着闹翻后如何逃走。在那边,灵师没那样神秘高深,陆俊学会了拿他们当普通人看。并没有觉得这样不敬。
兀术建在高耸山坡上,是个风景秀美的地儿。随着进入城镇,木质高塔让他的心一下踏实起来。可惜衰败征兆掩饰不住,这周围松树林蔫巴巴的,人们脸上缺少了往日恬静。
外围有栅栏,少数兵士歇在里面,没见人进出。络腮胡经过时呵斥他们不要松懈。唉,妖兽袭击越发频繁了。
步五爷住在内城,是统管镖局的人。布氏是顺国时一大诸侯,管理着鼎山。到了东顺时,开始管理民间事物。尤其是各地镖局。自己要是答不好问题,风安就没了。回乡那丝喜悦,被紧张感替代。
爹是干啥啊,即便自己擅自离开,他撇下镖局跑出去?这不是他脾气啊。
思虑间,到了内城。络腮胡交上兵器,陆俊咬咬牙,没告诉他们自己是灵师,百宝囊中法器兵刃自然没交,只把弓给了他们。
内城里到处是兵勇和镖师,神情肃穆,气氛压抑。没多少人说话,在等待什么。
很快,陆俊来到五爷府邸。络腮胡和门口的人商讨几句,让他自个儿进去。
陆俊是来过这里的,微微低着头,走进院落。厅堂外五爷亲随高喊陆家公子到了。
少顷,里头有人说让他进去。
厅堂里坐满人,陆俊头皮发麻,二十个大镖局的人来了大半,看向他目光中不是怀疑便是凶恶。
正对面,白发苍苍的步五爷正襟危坐,穿身便服,倒是没发火。可他面前,站着自己娘和风安最好的两个镖师。教他功夫的林头和林头儿子林月。他冷汗刷的下来了。事情比他预想严重。
不慌,至少,他还什么都没做。
陆俊跪倒,对着步五爷叩头。
不等步五爷开口,镇安的刘镖头厉声喝问:“陆俊,你可知罪?不忠不孝,害你家人受辱。我看不用审,拖出去收拾完再说。”
陆俊下意识歪头,眼睛朝上斜看过去。眼神凌厉,刘镖头不由自主呃了声。
刘镖头旁边厌安镖局的钱伯吸口气:“刘头,稍安勿躁。让孩子把话说完。眼下不是内讧时候。不过陆家小子,你出去这一年,当灵师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有几个当场要拔刀相向。
陆俊重新低头,懊悔没控制好。战心可不管他们是啥长辈,没打起来算好了。
陆夫人的声音盖过这些人:“俊儿,你爹为了找你去了越州。找各位叔伯亲戚打听。若不是顾着规矩,你林叔叔也得过去。你真是不听教诲。你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不顾家里人安危,伤透我们的心。”
陆俊连连叩头:“娘,是我不孝。那时只想着,学些本事回来就不怕妖兽横行。能出份力。”
钱伯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陆俊,你不知道吧。你走的这段日子,你姑姑,林月林皓他们娘,在妖兽作乱中没了。你是怎么给林月他们做表率的。”
陆俊脑子嗡的懵了,林月看向他,并没有责怪意思。
“眼下林皓不知所踪,你爹又走了。唉,你们父子啊,是要让风安垮掉吗。”
陆俊没憋住,大哭起来。来晚了。
“步五爷!没错,我是去北国悄悄当灵师了。可我绝没有对东顺不利。这里不是议论我陆家家事的地方。我有事情要告诉大家。”陆俊强行止住眼泪后马上这样说。
寻安镖局夜三,捻着他细长胡须问:“五爷,去了北国的人,能信吗?就算陆正没二心,他儿子我可信不过。北国灵师,最是凶恶。”
有人附和,有人反对,乱哄哄一片。
“你们这群傻蛋,饕餮要来了!”陆俊借着悲痛吼道。
夜三嫌弃的骂道:“无知!鼎山护了百年平安,区区饕餮算啥。你们风安镖局是不是叛变都没定论,你是要受刑吗?”
步五爷终于发话:“安静。”
所有人停止言语,齐刷刷的看向五爷。
“陆俊,收押,这是门户内的事,无需惊动仙师。陆家夫人,风安镖局我是信得过的。夫人若信得过我,让老夫来问你儿子。可否?”
陆夫人深深行礼,其他人虽然不服,没多说。
夜三阴阳怪气的补上句:“五爷,陆俊可不是普通人了。他听你的,他肚子里那个可不一定。”
林月禁不住怒视,林叔拱手说:“五爷,陆俊身上带伤。他若要反,为何这么拼命赶回来。事关紧急,说不定,这是个转机。风安镖局愿以全家性命担保。”
五爷不置可否,淡淡说将陆俊收押在内城,着人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