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章 慕逸永不移
“什么？眼睛看不见了？钟老可有什么法子？”祝景翼低垂着脑袋，嗓音沙哑得厉害，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
“问师伯作甚，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林逸之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右手在眼前随意地晃了晃，似乎觉得有趣，又开始左右手来回晃动。而他则透过白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的双手。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的映照下，薄薄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淡淡的青色血管，十指指尖泛着微微的粉色。
他又将衣袖往上捋了一些，在瞧见手腕处那已结痂的伤口时，身体竟兴奋得颤抖起来，心中暗想，好想抓破它啊，好想看到血汩汩流出的样子啊，果然，我就是他们口中的疯子……
祝景翼见他突然颤抖起来，还以为他是在害怕今后都无法视物，赶忙握住林逸之的手，将开始渗血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好。
“逸之，你莫要害怕，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都定要陪着林逸之，不离不弃！
林逸之忽地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祝景翼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是在笑自己那荒诞可笑的过往数十年。
祝景翼以为他不信，举起三指，“我祝景翼对天发誓，此生定会陪着林逸之一生，若有违背……”
“停！我信你，莫要发誓了。”林逸之也说不清缘由，自己为何不愿让他立下这般毒誓，明明这本该是自己所期望的啊，一个人竟愿意为他立下毒誓，多有趣啊。
“抱我起来，我要去你院中晒太阳。”
祝景翼瞬间乐开了花，逸之愿意去他的院子了，是不是很快也愿意与他同住了？
祝景翼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让墨羽把那躺椅搬来，林逸之竟有些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与恐惧，“不论我是何种模样，你都会一直陪着我吗？祝景翼？”
“这是何话？我们逸之无论何种模样，我都会一直倾心于你，陪伴着你，谁会不喜欢我们乖巧又动人的逸之呢。”
林逸之通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他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思忖着，果然啊，他们喜爱的永远都是那个乖乖巧巧的林逸之，而真实的他却得不到也留不住爱。
他竟然有些嫉妒他自己，想要让“他”彻底从这世间消失，毕竟“他”本就是自己装出来的，不是吗？
可他又渴望通过那副样子来获取师父、师伯甚至是其他人的爱，即便他们爱的都不是真正的他。
他想，自己还真是既矛盾又令人作呕啊，一直在贪恋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祝景翼似乎察觉到了林逸之的不安，他轻轻地抚摸着林逸之的头发，温声说道：“逸之，我方才都是说笑的，你乖巧也好，闹腾也罢，林逸之永远都是我祝景翼此生唯一的挚爱！”
“好啊，那你娶我如何？”林逸之反倒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说道。
“现在还不行，逸之。”祝景翼脑海中立刻开始盘算求亲、制作婚服等事宜，时间确实是来不及的。
“为何？”林逸之的语气中满是失落。
祝景翼意识到逸之这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还没求亲呢，再者，婚服也还来不及制作啊，逸之，你莫不是忘了，中秋后我就要去北疆了。”
随即，祝景翼摸了一下腰侧林逸之赠他的玉佩，郑重地保证道，“待从战场上归来，我定娶你！”
“中秋本是团圆日，只可惜曜儿还在宁州……”皇帝长叹一口气，这三个儿子，他最为喜爱的便是昭王祝景曜。
祝景曜性格活泼，幼时会黏着他，甜甜地唤他爹爹，长大后虽喜爱去各地查案，但也不忘时常给他带回些小玩意儿。
平日倒没什么感觉，一逢中秋，或许是氛围使然，竟格外想念，也不知曜儿此次又要何时才能回宫。
街道两旁的店铺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灯笼，仿若繁星璀璨，与月光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夺目。
“殿下，不在宫中陪着圣上，带我来街上所为何事？”
“刚刚二皇兄赶回来了，父皇哪里还有心思管我，这不，就立刻先回来陪你了？”
林逸之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欢喜，嘴上却硬要怼上一句，“哦？原来翊王殿下也有遭人嫌弃的时候啊。”
祝景翼倒是觉得林逸之口不对心的模样甚是可爱，“对啊，只是还望逸之不要嫌弃，不然我得多可怜啊，逸之就心疼心疼我呗。”
“可是，殿下莫不是忘了，我眼睛看不见，来这街上干什么？”
祝景翼将怀中的林逸之又抱紧了些，“中秋本应团团圆圆的，在泽州时，你曾说过你的父母已然不在了，我想代你父母与你一同过中秋，不止今年。”
“即便你看不到，但我想让你感受这万家灯火，亦想让你知晓，即便世间纷繁复杂，亦有人深深爱慕着你。”
祝景翼递给林逸之一个花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一盏小白狐样式的花灯，我看见它的第一眼，便觉得它与你极为相像，美丽又神秘，逸之，我知晓你有许多秘密，我不会逼迫你，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告知我的那一日。”
林逸之当即觉得眼眶湿润润的，把脸埋进祝景翼怀中，“回府！”
卧房内，林逸之一把拽掉蒙在眼睛上的布，露出那红色的眼眸。
祝景翼见此，像是在面对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他轻柔地摸了摸林逸之的脸颊，眼中盈满了泪水，“逸之，这些时日，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林逸之没有听到“你有病”或者“疯子”之类的话语，还有些微微发愣，“嗯。”
祝景翼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钟长远也知晓，对不对？”
“眼睛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只有眼睛会变成红色吗？”
林逸之不知为何，感觉今晚的祝景翼格外的温柔与悲伤，仿佛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不堪。
“祝景翼，我若是说我眼睛可能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你会觉得我是疯子吗？”
祝景翼将他抱的更紧了些，“逸之怎会是疯子呢，逸之若是疯子，那本王自然也就只能和王妃一起成为疯子了，毕竟夫唱夫随不是？”
“那若是我本来的样子没有你看到的那般乖巧呢？”
“我说过很多遍，但是我愿意再说一遍，祝景翼永远爱慕林逸之，无论是什么样的林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