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当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闫春喜这时候带着孙家兴挤上前，对躺在担架上眼斜口角歪流口水方婆子唤了声：“娘！”抬头又唤了自家几个弟弟：“大弟二弟三弟！”
闫有源看着她一身补丁衣服，极是瞧不起，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闫春喜低声道：“听说娘病了，我带了大儿回来看娘。”
闫有广撇了一眼她篮子里的二十来只鸡蛋和几个新鲜瓜：“回来看娘也不买几斤猪肉拿两只鸡回来？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打发叫花子呢。”
孙家兴忍不住道：“我家就一只下蛋老母鸡，这些鸡蛋都攒了好些天呢。我家舍不得吃，原本是要拿到镇上卖换钱的。”你们还嫌弃什么鬼！
闫有广冷哼声：“谁稀罕呢，一副穷酸样！”
闫邓氏在旁低声嘀嘀咕咕：“拿几只鸡蛋来，还不够母子俩打秋风吃一顿饭，当真好算计。”
闫有进也没好脸色：“你是来看我们笑话是吧？看完了笑话还不滚？”
闫春喜气红了眼眶。
孙家兴扯了她衣袖，高仰着头道：“阿娘，我们走！”
闫春喜放下篮子，又再掏出一百个铜板放到担架上，含泪道：“娘，女儿不孝，只能给这些钱。娘好好养身子，过些天女儿再回来看你。”
“滚！”方婆子声音含糊不清，却是咬牙切齿，就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
孙家兴又再扯闫春喜衣袖：“阿娘，我们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我们走，回家去！”他也是有骨气的好么。
闫春喜抹着眼泪，跟着儿子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
闫清夏刚才没出去，在院子里听到众人对话。
她问：“大哥，你开口就向那些人要一百两银子，是不是有点狠？”
闫一道：“当初阿娘带来了不少嫁妆，给他们家建了房子，置了田地，剩下的还被他们榨干！我不外是要一百两银子，已是看在爹的面子上便宜了他们。”
闫二不明白：“他们凑不够一百两银子！大哥你何不开口要一间屋子？”
当年建了四间带院子的青砖大砖房，其中有一间是属于他们家的。
他们家的那间，被方婆子卖掉了。
闫一道：“几间房子连在一起，方婆子就算答应把其中一间给我们，她总有办法霸占回去！与其跟她一家子闹个鸡飞狗跳日夜不得安宁，不如要银子直接些。”
沐酒叹为观止。
闫一这个小屁孩，当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妥妥的小腹黑鬼，如假包换的黑芝麻汤圆！
闫一：你比我还小，到底谁是小屁孩？
沐酒：我前世活到二十一岁！
闫一：我前世活到二十九岁！
沐酒：好吧，你是小屁孩身，大叔芯！
…
方婆子家统共才有三十六两银子，离一百两银子差远了。
全家上下愁眉不展。
方婆子咬着牙，艰难地张嘴吐出话：“卖，房子！”
闫邓氏小声问：“娘，卖谁的房子？”
小方氏插嘴：“当然是卖你家的。”
闫邓氏脸都变了，声音不觉高起来：“凭什么卖我家的？凭什么？”
闫有源跟小方氏妇唱夫随，立马回她道：“就凭你家没有儿子！”
闫邓氏瞬间蔫耷耷。
三个妯娌当中，她是最不得脸的那个，先后生下三个女儿后肚子便没了动静。
没有儿子也成了闫有广过不去的坎，他一肚子气无处可去，于是气狠恨的上前踢了自家婆娘一脚。
破口大骂：“吃里扒外的东西，让你生不出儿子来！让你害老子绝后！看老子不打死你！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会下蛋的小娼妇！”
闫邓氏被他这一踢，顿时摔到桌子底下。
闫有广还不解气，又再冲上前踢了两脚。
闫邓氏躲闪间脑袋狠狠地撞在桌腿上，只觉眼前金星直冒，顿时嘤嘤嘤呜咿呜的鬼哭狼嚎起来。
她的三个女儿二丫三丫四丫躲在角落里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小方氏家的大丫远远的看着不吭声。
她两个亲弟弟金柱银柱幸灾乐祸，挤眉弄眼冲着二丫三丫四丫做鬼脸。
闫有进人间清醒，声音带着幽怨：“卖一间屋子凑不够一百两银子吧？”
去年闫有源赌输被赌场的人追债上门，扬言不还就砍断他双手。方婆子不得已，把家里所有的二十一两银子拿出来给闫有源还赌债。
学院要交束脩，方婆子拿不出银子来给闫有进。
于是卖掉了原本闫有财住的那一处房子。
当初建四间带院子的青砖大瓦屋，连地皮一起，一共花了二百九十六两银子，平均一间屋子花费七十四两银子。
村子里人人都穷，兜里没有多少钱。
屋子不容易卖出。
最后是村长的小儿子闫兴旺咬了咬牙，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够五十八两银子买下了。
如今方婆子家要凑够一百两银子，必须要卖掉两间屋子。
闫邓氏一听便不哭了。
三间房屋卖掉两间，剩下一间三兄弟有难同当挤着住，他们这一房也没吃亏。
问题是，十日之内找谁买房屋？
…
闫一也考虑到十日之内找不到人买方婆子家房屋这个问题。
翌日一大早他去了一趟县城。
拿了抄好的几本书，到了“一心书肆”。
他运气好，刚好老板周鸿步在。
周鸿步很有趣，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他是个小胖子，皮肤很白，仿佛女孩子一样水灵灵。
身材胖墩墩，脸肉嘟嘟，笑起来的时候看不到眼睛，五官给挤成了一团，颇有着笑弥勒佛的范儿。
他特爱听八卦。
在“一心书肆”后院子建一个小阁楼，取名为君子阁，周围种竹子，梅花树，还摆放几盆兰花，几盆菊花，集齐“梅兰竹菊”四君子。
闲时约了三五个读书人，在小阁楼品茶。
然后聊八卦琐事。
周鸿步手下有几个怀才不遇擅长写话本的书生，这些八卦琐事，通常是他们的写作题材。
周鸿步老少不拘。
闫一也被邀请到君子阁去喝茶。
只是闫一少年老成，不苟言笑，没有做长舌男的潜质。家中屡遭变故后，更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这次他一反常态。
跟书肆掌柜结了抄书的账，又取了一叠纸，确定接下来要抄写的新书。他没急着回家，在后院子的君子阁，跟周鸿步一起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