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袁绍伐幽州
【袁绍围攻公孙瓒】
袁绍连年攻打公孙瓚,但未能将其攻克,于是他写信给公孙瓚说:“我和足下之前有过同盟之谊,共同立誓要讨灭国贼、诛除暴乱,彼此友爱胜过伯夷与叔齐,也曾分著丹青,约定旅力同轨,效仿齐、晋和解,故而解印释绂,划界南北,分割膏腴之地给足下,这难道不是我一片赤情的明证吗?哪里料到足下舍弃烈士之高义,自寻祸亡之险踪,忽然背盟弃信,以好易怨,屡次派遣士卒与战马蹂躏豫州。
“最开始听说足下披甲南向,亲临战陈,我担心飞矢迸流、狂刃横集,会对足下造成大祸,并且增加我的过错。所以我给足下写了封恳恻的信,期望足下能够悔改。但足下却超然自逸,自负其威诈,妄言天下可吞并,群雄可扫灭,结果导致令弟殒命于锋刃之间。这些话还在我耳边回荡,而足下却没有去追问祸乱的根源,也没有反省自己的罪过,反而怀着无限的怒火,不顾正邪之间的界限,隐匿着私怨而残害人民,自以为是地跃上战马,侵犯我的领土,毒害我的百姓,使无辜者丧命。我迫不得已,才与足下展开了登界桥之役的会战。那时足下的士气如此高昂,战马如此迅疾;我的将帅们士兵们仓促集合,导致战备不严,机动性差,致使强弱悬殊,众寡不敌;幸赖上天相助,得以在小战中取得大胜,于是追击敌军的后背,夺取其营垒与军谷,这难道不是天威显赫、降福于有礼一方的表征吗?
“足下即使遭受界桥之败,想要吞并我方的志向仍不衰减,又一次聚集残党,率领着我方的叛军,放火焚烧了勃海。我又迫不得已,于是兴起龙河之师。我方只是派出羸弱的士兵在前面做引诱,大军还未渡河,足下的部队就已经胆破众散,不鼓而败,军队混乱不堪,君臣一同逃亡。这也是你的作为所导致的,并非我的过错。从此之后,彼此间的祸乱与仇恨越来越深,我的军士与降卒无法发泄足下的愤怒,乃至于尸体被堆积成京观、头颅布满荒野,我对无辜者感到悲痛,每每不禁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后来收到足下的信,措辞委婉,有改过自新之意。我既欣喜于旧好能够恢复,又担心百姓因兵祸而不得安宁,于是立即领兵南还,以示顺从书信中彼此讲和的约定。可是还不到一段时间,北边的羽檄之文就接踵而至。我为此感到痛心疾首,无法隐藏自己的情感。
“作为三军之帅,承担着指挥将领的重任,应该让愤怒像严霜一样容易察觉,喜悦像及时的雨水一样让人易知,臧否好恶都坦然可观。然而足下却善变多端,因自己处于的强弱之势而随时改变计策,急时低头,缓时放纵,行动没有固定的模式,言辞不真实也不得要领,身为壮士难道都是如此的吗?足下竟然残杀老弱,导致幽州之人为此愤怒,使自己陷入众叛亲离、孑然无党的境地。乌丸、濊貊,都是你的同州之人,与我方风俗截然不同,但他们却能各自奋发激怒,争取作为我方的锋锐;东西鲜卑也纷纷前来投附。这不是我德行所能招致的,而是足下无道于人,迫使他们来的。在这个荒乱危险的时代,内违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起于州境,祸发于萧墙,还想要取威定霸,不是很困难吗?之前因西山贼寇猖獗,故而我出兵征讨,不聊麹义等人畏惧被诛杀而逃命,故而我指挥大军,分兵扑荡;这些叛逃的人就是之前在界桥之战时拔旗先登的勇士。起初我听闻足下镌金纡紫,命其为元帅,以为要因此而奋发,像春秋的孟明一样为自己雪耻。然后正当我们引领向往,害怕看到敌军旌旆之时,却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始终含光匿影,寂尔无闻,最终还被屠灭,真是可惜啊。
“足下有平天下之怒,希求建立长久的功业,结果权御失衡,戎马不用,叛逆者不讨伐,服从者不收留,威严与怀柔都失去了,还怎么能够立名呢?现在旧京已经恢复,天网即将重补,罪人都要灭亡,忠臣辅佐王室,华夏已然复兴,盼望於穆之作,将休戢干戈,放散牛马,足下为何还守着这狭小的领土,保护着这点利益,甘受恶名而换来迅速朽败,没有一点仁德,如何能确保长久呢?足下自己权衡一下,便知道当前的做法并非良策;应该放下怨恨,消除嫌隙,恢复我们的旧好。如果这些话不真实,那么皇天也会知道!”
当初麴义自恃有功,骄纵不轨,所以袁绍征召他并将其杀死,然后兼并他的部众,故而信中提到了麴义叛逆之事。
公孙瓒收到袁绍的信后,不做答复,反而增修守备;他对长史太原人关靖说:“当今四方群雄虎争,还没有能够在我们城下相持经年的对手,袁本初又能奈我何?”
袁绍于是大举兴兵讨伐公孙瓒。起初,公孙瓒的别将被敌军所包围,公孙瓒不肯出去救援,说:“救了一个将领,会让其他将领自恃有援救而不肯死战。”等到袁绍来进攻时,公孙瓒南界别营的将领考虑到守备不坚固,又没有救援,于是他们或者投降或者望风奔溃。袁绍的大军径直趋向易京的城门,公孙瓒忙派儿子公孙续去向黑山诸帅求救,自己则想率领突骑出城依傍西山军队,然后带领黑山之众侵掠冀州,切断袁绍军队的后路。
关靖劝阻说:“如今将领和军士都怀有瓦解之心,之所以还能固守于此,只因顾恋家中老小的安危,并且指望于将军能为其做主而已。选择长期坚守,或许能让袁绍因粮尽而自己撤退。如果舍弃城池而出去,那么后方没有人镇守,易京的危困马上就要来了。”公孙瓒于是打消了出城突袭的计划。
关靖,字士起,太原人,他原本是一名酷吏,擅长谄媚而缺乏谋略,为此特别受到公孙瓒的宠信。
袁绍的部队日渐攻逼,公孙瓒的处境更加窘迫。
编者评论说:“于是事后而言,关靖的计谋被证明是错误的。公孙瓒仅坚持几个月,就在援兵还未到来之前被袁绍所灭。当袁绍起兵逼近之时,公孙瓒的别将都望风奔溃,既然人心离散,则孤城难守。只有兵走险棋,出城绕开袁绍的大军,突袭冀州,或许还能扭转局势。关靖却顾恋自家老小,进而以此来劝阻公孙瓒,并寄希望于袁绍粮尽自退,其计亦拙矣;岂不知就算袁绍这次粮尽撤退了,下次再来时又该如何应对?为公孙瓒所计者,要么出城北逃,要么联络黑山诸帅,共同奔袭冀州;除此之外,只有坐守孤城,将命运的主导权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