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黄祖杀祢衡

    【张绣往南依刘表】

    张济在弘农驻扎，士兵都饥饿不堪，于是他自关中引兵进入荆州边界，攻打穰城，结果中了流矢而死。

    荆州的官员相聚拜贺，然而刘表说：“张济是因困苦而来，我们作为主人没有尽礼节，这才导致双方兵戎相见，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接受吊唁，不接受贺喜。”他派人接纳了张济的部队，众人听说后很高兴，都归心于刘表。张济的族子建忠将军张绣代领他的部队，在宛城驻扎。

    当初，皇帝离开长安后，宣威将军贾诩上交了印绶，前去华阴依附段煨。贾诩素来有名，很快就在段煨的军队中树立起威望。段煨害怕权位被贾诩侵夺，所以表面上对贾诩非常礼遇，贾诩为此反而更加不安。

    这时张绣驻扎在南阳，贾诩暗中与张绣结交，张绣便派人去迎接贾诩。贾诩密谋归附张绣，有人说：“段煨对您待遇很厚，您为什么要离开呢？”

    贾诩说：“段煨性格多疑，对我有所猜忌，虽然待遇厚，但不能长久依赖他，否则他必然会对我不利。我离开后，他肯定为此而高兴，反而期望我能在外面帮他交结有实力的外援，这样他就会厚待我的妻子和子女；而且张绣缺乏谋主，也希望得到我：这样我和家人就都能获得保全了。”

    贾诩于是前往，张绣执子孙之礼，段煨也果然善待他的家人。贾诩游说张绣依附刘表，张绣同意了。贾诩便前去拜见刘表，刘表以客礼待他。贾诩私下说：“刘表只适合在和平年代担任三公，他看不出时势的变化，加上生性多疑少决，必然不能有什么作为！”

    刘表爱民养士，从容自保，境内平安无事，关西、兗、豫的千名学士纷纷归附于他。刘表于是设立学校，讲授经术，命故雅乐郎河南人杜夔制作雅乐。乐曲准备好后，刘表想要在庭院里听赏。杜夔说：“现在将军的地位并不是天子，合乐在庭中演奏，这样合适吗？”刘表于是停止这个计划。

    【黄祖因怒杀祢衡】

    祢衡，字正平，是平原般人，年轻时才思敏捷，但性格傲慢，好矫时慢物。在兴平年间，他逃难到荆州。建安初年，祢衡去许都游历。到达颍川时，他就在身上藏着一块刻字的木板，后来他不被赏识，无处可去，以至于板上的刺字漫漶不清了。那时许都新建，各地的贤士大夫都相聚于此。有人问祢衡说：“为何不跟随陈长文、司马伯达？”

    祢衡回答说：“我怎么可能跟随这些屠沽儿呢！”

    又有人问：“荀文若、赵稚长怎么样？”

    祢衡说：“荀文若的面相可借去吊丧，赵稚长可以让他去监厨请客。”只有鲁国的孔融和弘农的杨修能得到他的认可，他常说：“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不值一提。”

    孔融也非常欣赏祢衡的才华，多次向曹操提起他。曹操为此想见一见祢衡，但祢衡一向轻视曹操，自称得了疯病，不肯去，而且还说了一些放肆的话。曹操心怀怒火，但又因为他的才名，不愿杀他。

    曹操听说祢衡擅长击鼓，于是召他为鼓史。有一次，曹操举行盛大的宴会，阅试音节，凡是表现不佳的乐师，都被要求脱下原来的衣服，换上岑牟和单绞的服装。轮到祢衡时，他正在演奏《渔阳》，声音悲壮，听到的人无不慷慨、悲伤。祢衡走到曹操面前停下来，官吏责备他说：“鼓史为什么不换衣服，还敢进来？”

    祢衡回答说：“好的”，于是他先脱下内衣，再脱下外衣，赤身站立，然后慢慢穿上岑牟和单绞的服装，完事后，又继续击鼓而去，脸色不变。曹操笑着说：“本来想羞辱祢衡，没想到祢衡反而羞辱了我。”

    席散后，孔融私下责备祢衡说：“正平，你是大雅之人，怎么做这种事？”然后向他说了曹操不满意的情况。祢衡答应会去向曹操道歉。

    于是孔融又去见曹操，说祢衡患有狂疾，如今醒悟过来，愿意登门谢罪。曹操很高兴，对门吏说如果有人来访，要善意招待，那天他特意等了很长时间。之后祢衡才穿着布单衣，戴着松巾，手持三尺棁杖，坐在大营门口，用杖子敲地大声咒骂。门吏上报说：“外面有一个疯子，坐在营门口，说话无礼，请收捕他治罪。”

    曹操大怒，对孔融说：“祢衡这个小人，我杀他就像杀麻雀老鼠一样容易。只因此人向来颇有虚名，如果杀了他，远近之人都以为是我容不下他；现在我把他送给刘表，看他能怎么样。”于是派人骑马送祢衡离开许都。

    临行前，众人都为祢衡送行，先在城南设宴，然后互相告诫说：“祢衡傲慢无礼，现在被放逐，大家来送行，他竟然还迟到。等他来了以后，大家都不要离座相迎，以此来挫他的锐气”。

    祢衡到达时，众人都不肯起身，于是祢衡坐着大声哭号。众人问他原因，祢衡说：“坐者是坟，卧者是尸，我坐在尸和坟之间，怎能不悲伤呢！”

    祢衡到了荆州后，刘表和荆州的士大夫们都非常敬重他的才名，备尽宾主之礼；当地论文言议，如果不经过祢衡审核，就不能敲定。刘表曾与诸文人共同草拟奏章，各尽其才思。众人将奏章呈给祢衡看，他还未审阅完，就丢在地上毁掉了。刘表感到惊恐，正要责备。祢衡便请求提供纸笔，他片刻之间就写出新的奏章，而且辞义可观。刘表读后大为高兴，更加看重他。

    后来祢衡再次侮慢刘表，刘表感到耻辱，无法再容忍他，因为江夏太守黄祖性格急躁，所以把祢衡送给了他，想借黄祖之手来杀祢衡。起初，黄祖也善待祢衡，祢衡为他写文书，轻重分明，各得其所。黄祖握着祢衡的手说：“处士，您所写的东西正得我意，就好像是我腹中想说出的话一样。”

    黄祖的长子黄射是章陵太守，特别欣赏祢衡。曾经和他一起游玩，共同读蔡邕所作的碑文，黄射喜欢碑文的辞句，遗憾没有缮写就回来了。祢衡说：“我虽然只是看过一眼，但还是能写的出来，只有石头上缺少的两个字看不清楚。”于是他凭记忆将碑文全部写出来，交给黄射，黄射马上派人抄写碑文回来校对，结果跟祢衡所默写的一模一样，大家无不叹服。

    黄射在举行盛大宴会时，有人献上了一只鹦鹉，黄射举起酒器对祢衡说：“先生，请作赋一篇，以娱乐贵宾。”祢衡拿起笔立即写下，文不加点，辞采甚丽。

    后来黄祖在蒙冲船上大会宾客，祢衡于席间言辞不恭顺，黄祖感到羞愧，就训斥他。祢衡熟视黄祖，说：“死公，这什么话？”黄祖大怒，命令将他牵出，准备鞭打，祢衡仍然大声咒骂，黄祖怒火中烧，决定让人杀了他。黄祖的主簿一直对祢衡不满，立即动手杀了他。黄射赤脚赶来救护，但已经来不及了。黄祖也感到后悔，于是精心安置祢衡的棺材。祢衡当时只有二十六岁，他的文章后来逐渐失传了。

    傅玄在《傅子》中说：“祢衡辩于言而剋于论。他一见到刘表，就对刘表非常恭维，刘表以他为上宾。祢衡称赞刘表的美德，言辞周全，但言论中常抨击刘表的左右之人。于是左右之人争相毁谤他，说：‘祢衡称赞将军的仁德，说能够比得上西伯，但将军的缺点在于不能下决断，最终会因此而败事。’这是直接批评刘表智短，然而这其实并不是祢衡说过的话。刘表不详加追究，便因此而疏远祢衡，乃至于放逐他。祢衡因与刘表绝交，进而被黄祖所杀，身死名灭，为天下笑者，都是因为被人毁谤的缘故。”

    【许靖从交趾入蜀】

    许靖因孙策攻下江东，故而流亡至交阯，交阯太守士燮对他非常礼遇。陈国人袁徽在给尚书令荀彧的信中写道：“许文休是位英才伟士，智略足以谋事。自从流宕以来，他与一群士人同行，每当有困难紧急时，总是先为他人着想，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后面，与九族内外一同忍受饥寒。他的纪纲同类，仁慈宽容，皆有效事，纸张所限，无法列举更多了。”

    钜鹿人张翔奉王命出使交趾，借机招募许靖，希望与他结盟，但许靖拒绝了，并给曹操写信说：“昔日我在会稽，收到您赐予的书信，言辞亲密，一直记在心中。我迫于袁术所逼，他煽动群逆，导致各处险要都被封锁，我虽悬心北向，但路途艰难。正当礼师退守时，袁术的军队却向前推进，使得会稽沦陷，景兴失守，三江五湖都成了敌人的地盘。在困厄之时，我无处求告。便和袁沛、邓子孝等人冒着风浪，南下抵达交州。经过东瓯、闽、越等国，行程数万里，不见汉地，漂泊风波，断绝粮食，饥饿导致大部分人死亡”云云。

    张翔恨许靖不肯接受他，便搜寻许靖曾寄给他的信函，全部投入水中，以示绝交。

    后来，刘璋派使者招募许靖，许靖便前往蜀地。刘璋任命许靖为巴郡、广汉太守。

    【士威彦割据交州】

    士燮，字威彦，是苍梧广信人。他的品德宽厚，能谦恭下士，故而中原的士人纷纷避难于交州，投靠他的人数多达上百。他热爱研究《春秋》，并为其做出注解。

    陈国人袁徽曾经写信给尚书令荀彧说：“交阯的士府君既有渊博的学问，又能在政务上有所成就，在大乱之中，他保护了一个郡，使得边境和领土安宁，人民不失本业，那些流亡的人都受到了他的庇护，即使是窦融保护河西的成就，也不能与之相比。他在官事上小心谨慎，经常研读书籍和传记，对《春秋左氏传》尤为简练精微，我经常向他咨询其中的疑问，他总是有很有深刻的解答。此外，他还通晓古今，对大义有详细的了解。听说京城里古今学问的争论非常激烈，我现在打算整理《左氏传》和《尚书》中长篇的义理。”

    士燮和他的兄弟都成为列郡之官，掌握着一州的权力，威势无上。当他们出入时，鸣钟和磬声响起，仪仗队伍很整齐，笳箫鼓吹，车骑浩浩荡荡，夹在车轮之间焚烧香炉的胡人常有数十之多。士燮的妻妾乘坐华丽的车辆，子弟们骑马随从在左右，让百蛮都感到敬畏，连当年的南越武王赵佗也无法与他们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