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吕布诛董卓
【王允巧施反间计】
董卓以他的弟弟董旻为左将军，侄子董璜为中军校尉，都掌握兵权；董卓族人全部在朝廷上担任要职，就连他的侍妾怀里所抱的婴儿都被封为列侯，佩戴金紫；他的孙女名叫董白，当时还未满十五岁，就被封为渭阳君。
董卓还在郿城东边建起一座坛，长约两丈多，高五六尺，让董白乘坐金华青盖车去巡游，郿城中的都尉、中郎将以及刺史等都要亲自为董白引路，陪同她上坛，让董璜作为使者进献印绶。
董卓的车服仿效皇帝，能直接召唤三台官员，尚书以下的百官都要到董卓的府邸去议事。此外，他还在郿城修建了一座坞，离长安二百六十里，高度和厚度都达到七丈，积存谷物足够支撑三十年，他自称：“事成了，我就能统治天下；事不成，守在这里也足够过完余生。”
董卓生性残忍好杀，诸将一旦言辞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他曾事先准备好帐幔和酒宴，诱使北地归降的人进入帐幔，然后割断他们的舌头，或者砍掉手足，或者凿瞎眼睛，或者扔入开水中蒸煮，未死之前，他们还会被倒扣在杯案之间，座中的人都因战栗而弄掉了匕箸，只有董卓饮食自若。当时董卓俘虏了李昊和张安毕，命人把他们活生生地煮了。两人要被推入鼎中之前，相互说道：“我们虽然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却在同一天被烹煮。”
司徒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瓚密谋诛杀董卓。中郎将吕布，弓马娴熟，力气超群，号称飞将。董卓自知对待人无礼，树敌众多，因此常让吕布侍卫左右，非常宠信他，立下盟誓与其结为父子。
然而，董卓性格偏执，吕布曾因小过失得罪了董卓，董卓就拔出手中的戟扔向吕布，被吕布灵巧地避开了；之后吕布低声下气地向董卓道歉，董卓的怒气才稍微缓解，吕布因此对董卓心怀怨恨。
董卓经常派吕布守卫中阁，吕布与董卓的侍婢私通，担心事情被发现，心里很不安。王允因吕布身强力壮，对他厚待有加，互相结纳。后来，吕布向王允讲述了董卓几乎要杀死自己的事情，王允于是把要诛杀董卓的密谋告知给吕布，邀请他做内应。吕布说道：“奈何我跟他之间存在着父子的关系。”
王允回答道：“你自姓吕，并非董卓的亲骨肉。如今你自顾不暇，时刻担忧自己的性命，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父子之情？当董卓把戟扔向你的时候，他有顾及到过父子之情么？”
吕布于是答应了。
【吕奉先诛杀董卓】
夏季四月丁巳日，皇帝的病刚刚痊愈，百官都聚集在未央殿庆贺。董卓穿着朝服，乘车进入宫殿，两旁陈列着士兵，从营寨一直排列到宫殿。左边步兵，右边骑兵，屯卫在周围，吕布等人负责守卫前后。王允让士孙瑞写了一份诏书交给吕布，吕布令同郡的骑都尉李肃和勇士秦谊、陈卫、李黑等十余人伪装成卫士，守在北掖门内等候董卓的到来。
当时有谣言说：“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千里草”组合起来是个“董”，“十日卜”组合起来是个“卓”字；青青者，暴盛之貌也。不得生者，亦旋破亡。
应劭在《风俗通》中还说当时有人编了《董逃之歌》，董卓听到后下令禁毁，为此杀了上千个人。还有一位道士在布料上写了个“吕”字给董卓看，董卓却不知道那是暗指吕布。
当董卓准备进入大门时，穿着朝服的人在前面引导他进去。但是他所骑的马却驻足不前，仿佛感觉到了危险；董卓为此惊怪，疑心顿生，想要停下来，吕布急忙劝他继续前进，于是董卓穿上铠甲进入宫中。
董卓进入宫门后，李肃立即用戟刺向他，但董卓身着铠甲，没有被刺穿，只是伤了胳膊，掉下车子，李黑等人用长戟戳向董卓的车子，有人则戳向他的马匹。董卓回头大声喊道：“吕布何在？”
吕布应声回答说：“有诏讨贼！”
董卓大骂道：“庸狗，竟敢如此！”
吕布随即用矛刺向董卓，然后催促士兵们上去斩杀了他。主簿田仪和董卓的仓头想要去争夺董卓的尸体，结果也被吕布杀死，一共杀了三个人。
吕布立即从怀里拿出诏书来号令吏士，说：“诏命要求只讨伐董卓，其他人一概不问。”吏士听到后，都站着不动，然后高呼“万岁”。百姓知道董卓被杀之后，就在街道上歌舞欢庆，长安的士女们卖掉她们的珠宝衣服，换来酒肉，疯狂庆祝。
董卓死的那天，日月清净，微风也不起；他的弟弟董旻、侄子董璜等人以及家族老小都躲在郿城里，人们立即冲进去箭射斧劈，将董卓一家老小全部灭门。当时董卓的母亲已经九十岁了，她走到坞门口，哀怜地乞求道：“求你们饶我一死吧”，结果她立即就被斩首了。董卓在郿坞中囤有两三万斤黄金，八九万斤白银，还有珠宝、锦绮、奇玩、杂物等等，堆积如山，无法计数。
袁氏的门生故吏对暴尸于郿城中的袁氏子弟进行了改葬，然后将董氏的尸体堆积在旁边，放火焚烧。董卓被暴尸于市街。那时天气渐渐转热，董卓本来就很肥胖，他的脂肪流淌到地上，使草地变红。看守尸体的士卒拿来一根大烛，放入董卓的肚脐中做成一盏灯，一直烧到天亮都还没灭，就这样烧了好几天。
陈寿在《三国志》中说：“董卓凶恶残忍，暴虐不仁，自有书籍记载以来，从没有过像他这样的人。”
范晔在《后汉书》中说：“董卓一开始就有虓虎阚的本性，因为遇到了崩塌的局势，所以可以肆意践踏人道，破坏疆土。即使将别人割肝斩足，也无法满足他的快感；但他也有礼遇士人，循序渐进的一面，可谓是盗亦有道。等到残寇乘机而起，山倒海啸，火焰从此燃烧，他的罪恶行径达到了极点。呜呼，人的生活真是艰难啊！天地间的不仁，实在太过分了！”
裴松之在《三国志注》中说：“桀、纣是无道之君，秦、莽是狂暴之主，他们的恶行都是经过多年的积累，才使人们明白他们的邪恶。董卓自私地窃取权力，直到他的死亡，从计算日子来看，不到三年，而灾祸却堆积如山，流毒四方。他的残暴之性，可谓比豺狼还要可怕。”
【王允主政杀蔡邕】
朝廷任命王允为尚书，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加封为温侯，二人共同执政。
董卓死后，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在座中听到这个消息，当着王允的面发出惊叹之声。王允勃然大怒地斥责说：“董卓是国家的大贼！差点毁了汉室。你作为王朝的臣子，应当与我们共同忿恨他，而你却因他对你有私恩，故而怀有私情，在这里兔死狐悲，难道是要跟他同为叛逆吗！”于是下令将蔡邕交给廷尉处置。
蔡邕道歉说：“虽然我个人可能不忠，但古今中外的大义，我都耳熟能详，口常所玩，岂有为了董卓的私恩而背叛国家的道理！我愿意被剁掉双足，只求留下一命，以便能续写完汉朝的国史。”
许多士大夫为蔡邕求情，但未能成功。太尉马日磾对王允说：“伯喈是稀世的才子，对汉朝的历史十分了解，应该给他机会续写完汉史，成为一代的典籍；他所牵连到的罪行并不算大。如果诛杀他，难道不会使您失去人望吗！”
王允说：“昔日武帝没有杀司马迁，结果让他写下毁谤自己的史书，并流传于后世。现在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能让奸佞之臣在年幼的君主身旁继续执笔干政，这样做既无益于圣德，还会让我们受到他的毁谤。”
马日磾退下来后，私底下对别人说：“王公将不得善终了！善人是国家的栋梁，史书是国家的典章，消灭栋梁、毁坏典章，这样的他能够长久吗！”
蔡邕最终在狱中死去，时年六十一岁；王允不久后就后悔了，但想要撤销命令已来不及。文人墨客们都为蔡邕悲伤流泪。北海人郑玄听到这个消息后叹息道：“汉朝的史事，还有谁能够纠正呢！”兖州和陈留之间都为蔡邕画像并歌颂他。
范晔在《后汉书》中说：“君子在断刑时，尚且会出现错误，更何况是国家遭遇重大变故，出乎蔡邕的意料之外，所以才露出惊愕之色，却被王允视同邪党，这不是太过了吗？王允擅自定论说蔡邕会写下榜书而流传后世，为此得先把他杀了，这种做法真是在任何典刑中都找不到依据。”
王允本性刚烈，嫉恶如仇，当初他因害怕董卓，所以选择屈从。等到董卓被消灭后，他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进而妄自尊大，因此下属们都不怎么依附他。王允当初与士孙瑞商议，特地发布诏书赦免董卓的部下，吕布也多次劝他这样做，但后来王允疑惑地说：“这些人并没有罪过，只是跟随他们的主人作恶而已。现在如果以恶逆的名义特赦他们，恰恰会让他们产生怀疑，这不是安抚方法。”于是取消了赦免的计划。
吕布还想把董卓的财物赏赐给公卿和将校，但王允也不同意。王允一向轻视吕布，对待他像对待剑客一样；吕布自负其功劳，多次自我夸耀，既被王允冷落，便逐渐产生了不平衡的情绪。
【曹孟德攻占兗州】
青州的黄巾军侵袭了兗州，杀死任城相郑遂，然后转入东平。
刘岱想要攻击他们，济北相鲍信劝告他说：“现在贼寇人数多达百万，百姓都很害怕，士兵也没有战斗的勇气，我们无法与他们对抗。然而贼军没有粮草补给，只能依靠劫掠。现在我们不如集结士兵，先固守城池。敌人欲战不得，攻又不克，势必离散。然后我们再选出精锐部队，占据要害地点，主动反击，肯定能击败他们。”但刘岱没有听从，贸然出战，结果被黄巾所杀。
刘岱死后，东郡人陈宫对曹操说：“现在兗州无主，与朝廷的联络被切断，请让我游说兗州的要员，让他们拥戴明府做兗州牧，然后以这块地方为根据地，借此收服天下，这是霸王的事业。”
陈宫于是去对兗州别驾和治中说：“现在天下分裂而兗州无主；曹东郡有着命世之才，如果我们迎接他来担任州牧，必定能够安抚百姓。”鲍信等人也认为应当这样，于是他和州吏万潜等人一起到东郡，迎接曹操担任兗州刺史。
曹操趁黄巾军恃胜而骄，想要在寿张设立奇兵发起挑战。他先与鲍信一起前往战场，靠近敌营，结果战斗不利；黄巾军迅速推进，连续取胜，非常勇猛强悍，而曹操的老兵很少，新兵没有经过训练，全军都感到害怕。曹操安抚并鼓舞士气，他身穿甲胄，亲自巡视各营，明确奖惩政策，士兵们重新振奋起来；于是他们顺势发起攻击，逼迫敌军稍有退却，鲍信奋勇战斗以救曹操，曹操勉强脱离包围，鲍信却牺牲了，时年四十一岁。
黄巾军随后给曹操写信说：“以前你在济南做官时，曾毁坏神坛，可见你的道术与中黄太乙相同，似乎你也懂得此道，如今却为何执迷不悟？汉朝的国运已经终结，黄家当立。天命之事，不是你依靠才力就能扭转的。”
曹操看了檄文，呵骂黄巾，多次向他们晓喻投降的道理；然后设下伏兵，日夜会战，每次战斗都有斩获，黄巾军于是撤退。
鲍信在战斗中英勇战死，曹操想要赎回他的尸体却没有找到，于是按着鲍信的模样刻了一个木像，哭着祭祀他。朝廷下诏让京兆尹金尚担任兗州刺史，取代曹操的职位；于是曹操领兵攻击金尚，后者只得投奔袁术。
曹操回到兖州，下文书征召程昱。程昱准备离开时，他的乡人说：“你的言行为何前后矛盾呢！”程昱笑而不应。曹操与他交谈后，很欣赏他，任命他为寿张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