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世皆三公

    【故太尉刘宽离世】

    春天正月，爆发大规模瘟疫。

    二月己酉日，南宫云台发生火灾，大火一直烧了半个月才灭。庚戌日，洛阳的乐城门也发生火灾。癸亥日，广阳门外有房子突然崩塌。

    故太尉刘宽去世了，朝廷追封他为车骑将军，谥号昭烈侯。刘宽，字文饶，是弘农华阴人。他年少时喜欢学习，通晓各种书籍。后来他被调任东海、南阳太守，对待百姓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口中从来没有恶言；他用蒲鞭抽打那些有罪的官吏和百姓，只是为了使其感到羞耻而已。只要有善政，他就归功于下属，而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得不到百姓的拥戴，他就会自责，庶民为此都对他敬爱有加。刘宽喜欢与生员们议论，每次巡游本县，他都会让三老和学生们跟随在身边，一起到亭子里传授知识，然后再共同讨论，这样教育和文化就得以普及，不用严厉的手段也能实现治理。曾经有一个客人派奴仆去给刘宽送酒，结果奴仆久久不归，等他回来时，客人已经受不了了，骂奴仆说：“畜产。”刘宽立刻派人去了解情况，说：“这是个人，骂他做‘畜产’，恐怕他会自杀。”有一次夫人想试探一下刘宽的脾气，刘宽将要朝会时，着装已毕，夫人就让婢女端来一盘肉羹。刘宽双手不能接盘，就把羹放在了衣服上了，婢女急忙收羹，刘宽说：“慢慢来！小心羹烫到你的手。”他的宽容和大度往往体现在这种事情上，所以内外都称他为长者，汉灵帝对他的离世深感悼念。

    袁宏在《后汉纪》中评论说：“水在溢出时就会激荡，平静时则安宁，这是水的本性。民情也是如此，急迫时会烦躁不安，缓待时则会平静如常。所以善于治理水的人会引导水流平静，这样就不会有冲击和激荡的危险；善于治理百姓的人即使不严厉，也能使百姓从命。只要以民心为治理的中心，即使下层的人民不时整齐，最终也会变得纯厚善良。老子说过：‘古代的治道者不是要让人民明智，而是要让人民愚昧。’所以用智慧治理国家，就是国贼。”

    【汉王朝持续黑暗】

    中常侍张让和赵忠为汉灵帝谋划敛财的方法，他们提议征收天下人的田租，规定每亩地收十钱税，借口是为了不让土地闲置。事实上，收这笔钱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灵帝能够修建宫殿、铸造铜人，以供玩乐之用。

    乐安太守陆康上书劝谏说：“春秋之时，鲁宣公征收田税，上天就降下责罚，导致蝝灾。鲁哀公增加赋税，孔子也曾表示反对，如今恣意地搜刮民众的钱财用来制造无用的铜人，违背圣人的劝诫，这是在重蹈灭亡王朝的覆辙啊！”

    宦官便指控说陆康引用亡国的惨状来抨击本朝，发表不当言论，犯有对皇上的大不敬罪。命人将陆康抓到囚车上，送到廷尉那里审讯。侍御史刘岱连忙上表为陆康说情，使得陆康免于严厉的惩罚，被革职归农。陆康是陆继的孙子。刘岱是刘繇的兄长，他表字公山，历位侍中、兖州刺史。

    汉灵帝又下令各州郡砍伐木材、挖掘文石并运输到京城，以便用于修筑宫殿。宦官们在验收时，故意抬高标准，动辄就说质量达不到要求，强行折价贱买，用很低的价格来采购，导致商人们仅能收回十分之一的本钱。如果商人不肯贱卖，宦官就故意拖延，使木材放在城外，被风吹日晒雨淋，发生腐坏。这样，宫殿的工程也一直被拖延，始终修不成。

    在朝廷带头腐败的作风下，地方刺史和县太守也各自私下加重赋税，使得民不聊生。汉灵帝又下令西园驺马到各地去督促运输；这些人到达地方后，必然索取贿赂，让本来就拮据的州郡民众更加痛苦。当时，刺史和二千石官员以及孝廉，都得到西园去向宦官买官，否则得不到升迁或任用。那些拒绝贿赂的清廉官员会被排挤，最终丢掉官位。

    巨鹿太守河内人司马直新被委任官职，因为他一向声名很好，宦官要价时特意给他“优惠”三百万。司马直看着委任诏书，长叹道：“作为父母官却要反过来盘剥百姓以求荣升，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做”。故而他借口生病，拒绝输送贿赂。当他回到孟津时，就写了一封长长的奏疏，直言当时的执政得失。写完后，为了避免加害，就直接吞药自杀了。汉灵帝收到司马直的绝命表后，才暂时搁置修建宫殿栈道的计划。

    【汉末农民大起义】

    自从黄巾之乱被残酷镇压后，百姓并没有被官军吓到，相反农民阶层在第二年就纷纷发动起义，其中有博陵的张牛角、常山的褚飞燕以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等各路义军，他们的人数不计其数，大者有二三万人，小的有六七千人。

    发动起义后，张牛角和褚飞燕联合攻打瘿陶，张牛角被箭射中，他临死之前命令部下继续跟随褚飞燕反叛，并要求褚飞燕改姓为张。张飞燕本姓褚，他勇敢敏捷，因此在军中才有了“飞燕”这个名字，后来又改名为张燕。

    张燕接替张牛角统率义军后，山谷中的许多贼寇都归附于他，使他的部众扩大到百万余人，被官兵称为“黑山贼”；他们在河北的各县称雄，四处劫掠，危害甚巨，朝廷无法讨平。

    后来，张燕派使者前往京城，请求朝廷招安；朝廷于是拜他为平难中郎将，负责河北各山谷地区的政务，每年获得举荐孝廉和计吏的机会。这样，张燕的势力反而越来越大，人数不可胜数。

    【朝廷售卖三公官】

    三月份，司徒袁隗免职，廷尉崔烈被汉灵帝提拔接任司徒。

    崔烈是崔寔的从兄。那时，三公职位也被明码标价，官员往往通过十常侍和阿保捐钱给汉灵帝修筑西园，从而得到官职；像段颖、张温这样有功劳和名望的人，也得输送钱财，购买官爵，才能获得爵位。

    崔烈之所以能代替袁隗当上司徒，那是因为他给汉灵帝的傅母程夫人输送五百万钱的缘故。

    到了任命的那天，灵帝坐在殿上，百官都聚集在一起，拜见新上任的三公。灵帝转头对宦官们说：“我真后悔没有要价高点，五百万太少了，即使是一千万钱也能卖得出去！”

    程夫人在旁边开玩笑说：“崔公是冀州名士，怎么肯买官呢！这都是我游说的功劳，陛下却以为事情那么容易办成。”因为买官这件事，崔烈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四世三公的袁氏】

    前司徒袁隗乃名门之后，他是袁安的孙子。

    袁安，字邵公，在汉明帝时期担任楚郡太守，到了章帝年间才升任司徒，成为袁家的第一代三公。

    袁安生有蜀郡太守袁京和司空袁敞，后者是袁家的第二代三公。

    之后，袁京生了太尉袁汤，是为第三代三公。

    袁汤有四个儿子，长子袁平和次子袁成都早逝了，袁成的弟弟袁逢和袁隗后来也都做了官。当袁逢成为司空、袁隗成为司徒时，袁家出现四世三公的盛况。

    袁隗有个侄子，叫做袁绍，他原本是袁逢的庶子；因袁绍出生时，二伯父袁成刚死，家门无后，所以袁逢让袁绍过继出去，成为袁成的后代。袁逢和袁隗都很疼爱这个孩子，让他在年幼时就担任了郎官，二十岁以后升任濮阳县长，他当官时在当地有着很好的声誉。后来，袁绍因母亲离世，只得辞官守丧三年；之后他又为袁成再服三年丧，一共在父母的坟墓旁守丧六年。

    服丧结束后，袁绍隐居在洛阳，不轻易与宾客交往，除非是海内有名望的人物，否则他一概不见。袁绍很喜欢游侠，与张邈、何颙、吴子卿、许攸、伍德瑜等人成为了奔走之友。因袁绍有着英俊的外表和威严的气质，能够礼贤下士，许多士人都依附于他，曹操年轻时也曾经与袁绍相交。有一次，袁绍派人在夜里投剑刺曹操，稍微偏低了一些，没有刺中。曹操思考后，认为第二次投来的剑一定会偏高，就紧贴床躺着，结果第二天的剑在投来时果然偏高了。

    自从守丧离任后，袁绍没有再应征出仕。中常侍赵忠对众宦官说：“袁本初靠声望谋取地位，不肯接受朝廷的任命，又豢养许多死义之士，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叔父袁隗听到这件事后，责备袁绍说：“你这是要毁灭袁家的门户！”袁绍于是接受大将军何进的征召，担任侍御史。

    袁绍有个弟弟叫袁术，表字公路，也是袁逢的儿子，但他是嫡出；在袁绍过继给袁成之后，二人就变成了堂兄弟。袁术素以侠义之气著称，他从孝廉起步，上升为郎中，历任内外职务，后来成为了折冲校尉和虎贲中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