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慢慢摧毁你（下）
很快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尽管李四平和妻子都非常舍不得彼此，但他们还是担心时间过长可能会发生意外状况，最终不得不挂断了视频。
吴管教站在一旁也安慰道：“只要我值周末班，你们以后还有很多这样视频的机会。”听到这话，李四平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接着，李四平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卤肉，一边向吴管教询问道：“我能不能带些卤肉回监舍呢？”
“最好不要带回去，毕竟人多口杂，这样做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件事都最好谁都不要提。”吴管教皱起眉头回应道。
李四平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将剩下的卤肉吃得干干净净。之后，他便开始抽烟并与吴管教闲聊起来。期间，吴管教询问李四平是否在监舍里受到过欺负，并告诉他如果在监舍遇到任何事情，可以随时来找自己……
“谢谢警官！”当李四平被送回监舍时，他微笑着向吴管教道谢。
回到监舍后，里面的人都十分好奇地围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个大周末还把你叫去提审呢？”这种情况极为罕见，通常只有那些刚刚被捕入狱的人才会在 24 小时内被公安机关再次传唤录口供。
警察并非是机器人，他们也需要休息和放松。除非有特别紧急或重要的情况，否则大多数警察都会在周末选择休息，将工作留待平日处理。
“嗯，警察来提审问我外面兄弟的事情。”李四平随口撒了个谎。
“哦哦，平哥来来来，继续打牌。”周围的人并未对此产生怀疑，继续专注于打牌娱乐，完全没有留意到李四平的神情有些异样。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眨眼间便来到了星期一。但这个星期一却与往常有所不同。清晨时分，黄管教刚刚完成对监舍的检查离开，紧接着李所长就出现了。他一踏进门口，便毫不犹豫地喊道：“李四平，出来！”
李四平一脸茫然地走出房门……
监舍内的众人顿时陷入了困惑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以往提审都是由小警察负责带领，而领导们通常不会亲自参与这样的事务。难道说，李四平的关系已经打通了吗？所以所长才会亲自前来关心他？
就在众人这样想的时候，不到十分钟时间，李四平就戴着沉重的“工字链”回到了监舍之中。监舍内的人看到这一幕，瞬间陷入了一片惊愕之中。
当铁门重重关闭时，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与担忧，纷纷簇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既没有打架，也没有犯其他错误，为什么会让你戴上链子呢？”
面对众人的质问，李四平皱起眉头，用手指了指上方的监控摄像头。王星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他大手一挥，示意众人散开：“都散了吧，别围着了。”
众人虽然心有疑虑很好奇，但还是听从了王星的话，纷纷散坐在放风间的各个角落。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
过了好一会儿，李四平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原来，前天吴管教带着李四平到隔壁监舍去吃肉，并让他们与外界的人进行视频通话。然而，这件事情却不知为何被 l 市的上级单位知晓了。如今，吴管教已经被停职接受调查，等待进一步的处理结果；而李四平自己，则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佩戴“工字链”以示惩戒。
这件事情最为恼火的当属李所长无疑了，毕竟他真可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周末原本心情愉悦地坐在河边钓鱼呢，却突然收到消息称看守所遭到上级部门的通报批评。
想当初，他可是堂堂派出所所长，只因为某些失误才被平调到这里担任看守所所长。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作为领导难辞其咎，少不了要背上一个领导不力的罪名。被上级批评倒还算是小事，如果上头觉得整个看守所的警察都如此玩忽职守，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于是乎，在星期一的例行会议上，几位看守所的领导针对此事达成了一致意见：首先，暂停吴管教的职务，至于后续如何处置，还需要进一步商议；其次，要好好教训一下李四平，让他长长记性，以免日后重蹈覆辙；最后，召开全所大会，提醒所有人保持警惕。
正因如此，才有了之前监舍里众人听到的那些情况。
“这件事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你们运气不好，被上级的周末的监控巡查给逮个正着，要么就是有人向上面打小报告了。你前天回来的时候可没跟我们提起过这档子事儿啊，而且到目前为止，咱们监舍里也没人单独出去过，所以监舍里的人基本可以先排除掉了。我看呐，十有八九就是跟吴管教一块儿值班的那位年轻的赵警官干的好事！”狗头军师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似乎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嗯，有道理。吴管教和黄管教他们都是老一辈儿的警察了，而赵警官则是年轻的那批，他们两拨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搞不好真的是赵警官通过监控看到了什么，然后直接跑去跟市里的上级领导打小报告了。”王星对狗头军师的分析深表认同，觉得这个猜测非常靠谱。
“这个原因都不重要了，结果已经这样了，就是感觉太对不起别人吴管教了，他本来只是帮个忙而已，如今却闹成这样，搞不好连工作都会丢掉。”李四平满脸愧疚地说道。
“平哥，你这条铁链子还要戴多久啊？”王星开口问道。
“李所长说了，要戴整整十五天呢！下次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直接丢进单间禁闭室去。”李四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抠了抠自己的脸颊。
“十五天真的有点太长了。”
“其实戴铁链倒没什么所谓，我还是那句话，就怕牵连到帮助我的人。万一他真的因此丢了工作，那可真是损失惨重啊！毕竟人家再过个十年左右就能退休享清福了。这工作要是没了，上哪儿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养老工作呢？而且还有退休金之类的福利待遇。”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事情谁也无法提前预见到啊。”
监舍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压抑所笼罩。
就在这时，那个绰号叫&34;狗头军师&34;的家伙突然笑了起来，他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对李四平说道：&34;你这件事啊，全怪你自己太贪心，一个人独吞好处。要是你能带回一些肉来，恐怕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了。&34;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紧张的氛围稍稍得到了一丝缓解。
李四平当然听得出来，狗头军师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责备他。随后他示意那个盗窃犯将两双袜子的底部磨损穿透，然后把袜子紧紧地包裹在手铐和脚铐上，以免手腕和脚腕处的皮肤被坚硬的铁器磨伤。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李四平亲身体验到了行动不便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由于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他每走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他不得不像乌龟一样缓慢前行，双手紧紧抓住铁链，稍微抬高一点，这样才能保证行走时脚链不会拖地发出声响。
这种束缚感让他深刻认识到自由的可贵，他手提粗重的铁链，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朝着厕所走去。而此时，陶德正好也有尿意，准备前往厕所解决。当陶德看到一旁的李四平时，他立刻堆满笑容，热情地打招呼道：&34;平老板，您也来上厕所呀！&34;
然而，这句问候却让李四平感到有些郁闷。&34;你狗日的时候，从我那天戴上脚链后，我就看见你一直在偷笑。你心里肯定在想，连我陶德都还没戴脚链，李四平倒先戴上了吗？&34; 李四平忍不住冲着陶德大声嚷嚷起来。
陶德连忙解释道：&34;哎哟，咱们之间的感情，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哎，你先尿，你先尿嘛。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呢？&34; 他一边拍着胸脯保证，一边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收敛。
李四平知道陶德就是这样的个性，于是他没有再理睬对方，尿完后便径直离开了。
一天早上黄管教按照惯例检查监舍，走的时候看向戴着“工字链”的李四平说道:“你这样一搞，我那个老兄弟，直接脱衣服走人了，你倒是只戴个铁链，老吴这下可亏惨了。”
李四平实在无法直面回应黄管教的质问，只能嗫嚅着说道：“我呢感觉非常抱歉……对不住吴管教啊……”
“抱歉有什么用！老吴因为这事儿得重新找工作，连退休金都泡汤了！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养家糊口。五十多岁的人到外面还能找到什么活干？”黄管教紧紧地盯着李四平，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他这是在替自己的老友打抱不平。就为了那几千块钱去帮别人办事儿，结果自己至少损失了上百万！这个大窟窿该怎么办呢？黄管教今天当着李四平的面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其实就是想点拨一下李四平，让他有所行动。
李四平自然也听出了黄管教话里的意思，赶忙说道：“吴管教他人缘很好，走到哪儿都会有朋友愿意帮他的。”
黄管教何尝不明白李四平的弦外之音：我心里有数，会想办法的，而且我在社会上的那些朋友们也一定会出手相助，帮助吴管教渡过难关的。
聪明人说话都比较省力，黄管教得到这个答复也满意的走了。
随后李四平写信联系妻子约见律师，妻子和杨总也通过外面的关系知道之前视频的事情暴露了，不光老吴被开除，李四平在看守所也被处罚戴脚链。
律师到来之后，李四平立刻要求律师与杨总取得联系，请杨总帮助为老吴安排一份恰当的工作。接着，他们简要地讨论了一下案件情况。此时此刻，李四平终于明白，取保候审已经无望了。如今，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刑期能够缩短一些，以便自己能够尽早重获自由。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便已进入夏季，而李四平被捕至今已有半年之久。起初，他满心期待着三十七天后就能被释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先是寄望于取保候审，如今只祈求能被判三年左右的刑期即可。因为他渐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时间无情地磨灭着他的幻想，同时也不断侵蚀、摧毁着他的身体和信念。他从曾经的不切实际，逐渐转变为接受现实，明白自己肯定是会被判个好几年，甚至还有可能被定成黑恶势力团伙，他现在只想着能少判几年…
虽然李四平在监舍里大家都给他面子，和大家关系都比较和睦，但看守所这个环境真的不是人待的地，你说一两天吃的差没营养就算了，长期没营养，整个人身体都会会慢慢垮掉。
加上夏天来了，某县的看守所连电风扇都没有一个，四川的气候是潮湿闷热为主。
只要天气一热，整个监舍就像是一个蒸笼一样，又闷又热。所有人都在蒸桑拿，大汗淋漓，每个人都会在中门关闭之前，选择用脸盆接一盆凉水放在监舍里面。
基本没有人能在11点半之前睡着，因为太热了。大家基本都会在睡觉前，把毛巾放在凉水里，然后用毛巾擦拭身体，起到一个降温和祛汗的作用。
但是所有人睡到半夜都会被热醒，醒的时候一身汗淋淋的，然后继续用毛巾把汗擦干净，不然你短时间就别想睡着了。
这是李四平在某县看守所过的第一个夏天，直接快把李四平干崩溃了。所有人这个时候都会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天气热，大家经常用水把地淋湿，然后光脚走在上面，虽然这样能起到一个降温的效果。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身体的湿气也越来越多了。
这就是看守所的现实状况:各方面条件都是差到离谱，随着时间的流逝摧毁被羁押人的身体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