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苏州宁车祸（1）
苏晴雨轻手轻脚怕吵醒他，她搬过来椅子坐在床边。
荆楚抬起手，苏晴雨没管他，让他自己胡乱摸一通。
“人呢？”他碰到她冰凉的手臂，“怎么又没穿外套！”
“你还有心思管我！”
“生气了？”他松了口气，“还好。”
还好只是生气了。
苏晴雨看他反应，她要炸毛，她知道不应该跟病人生气，但实在控制不住，“你什么意思荆楚！”
他利落地坐起身，她见他动作利落，也是不像病人的样子，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只是眼睛受伤。
荆楚摸到她的脸蛋，“可以生我气，不可以偷偷难过。”
她这两天都没怎么敢多想，被他这句话说得眼泪直流，“你看看你，多少次了，老往医院跑。”
她那天担惊受怕了好久，知道他没事才放心，渐渐缓神过来。
“我错了。”
她擦掉眼泪，不再哭了，她不会动不动就哭，荆楚似是也被她的反应惊到，她哭了没一分钟就停了。
她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拍打下去，“你根本不知道哪里错了，仗着自己胆子大就为所欲为，根本不知道保护好自己，为了赢就拼命，受伤好了下次还会这样，我不相信你了。”
他心里泛酸，乖乖听训，说不出一句。
“苏苏我……”
“自己好好反省，别叫我苏苏。”她严厉起来像模像样的。
荆楚乖乖答应了声。
他闭嘴。
片刻后，“可以抱一下吗？”
苏晴雨没拒绝，荆楚精准找到她的位置搂过来，紧紧抱住她。
荆楚爸爸妈妈回去取一些日常用品，医院里只有苏晴雨照看，恰好明后天是周末，她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宁芸芳听说她在，也不着急，给他们小情侣腾出空间来，二老打算周一再来。
荆楚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都和正常人一样，也不需要怎么照顾，有时候还能反过来照顾一下她。
苏晴雨给他剥橘子，剥了两个放到他手里，然后出去接了个电话，好久没回来。
他在床上待着无聊，起身一步一步挪动到窗边。
以前对于盲人没有感受，这次感受个彻底，自己一个人走时不会走太快，手伸出摸索着往前走，有人带着他时，他才大胆地走。
当他知道自己可以康复时，那种看不见世界的恐惧消失得彻底，这几天状态越来越好，他原本就是个乐观的人，过一两个月就看得见了，这些看不见的时间，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苏晴雨没课的时候就会来陪他，他觉得有趣多了，并不枯燥。
只不过习惯了每天跑步，突然停下来很不适应，医生不让剧烈运动，他只能简单拉伸拉伸，活动活动。
蒋运拎着一大包东西进来，看见窗边站着的背影，“就你一个人？”
荆楚听见声音认出他，回到了床上坐下，他扯过蒋运的袋子摸了摸，眉头微皱，“都是零食？我不吃零食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运见他精神好多了，自己也不再端着，“我怕你无聊，来陪你聊天，这些都是我自己吃的！”
“……”荆楚似乎意料之中。
“我想买水果，路过水果店忘买了。”蒋运看见床头柜上各式各样的水果，“小晴雨买的？我来根香蕉，要吗？”
蒋运更像来做客，不像看病人。
荆楚气笑了，头枕着胳膊靠在后面，“自己吃吧！”
“我看你现在好像和正常人差不多，看不见什么感觉啊？”
荆楚伸手拿了个橘子，利落地剥开，“你试试就知道了！”
蒋运呵呵傻笑了声，“刚才我看见小晴雨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往急诊室那边跑了，我喊她都没听见，她怎么了吗？”
荆楚突然停下动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往急诊室跑了？”
“嗯，对啊！”
“蒋运，帮我去看看她。”
苏晴雨接到电话说她堂哥苏州宁出车祸了，也在这个医院，她手机差点没拿住，一直都不敢相信，直到看见堂哥被推进急诊室，那颗悬着的心跌落谷底，她大伯和嫂子先后打来电话，说在往这边赶，只有她离得近，先打理好一切。
医生拿来手术同意书，苏晴雨流着泪，急匆匆签了字。
她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怎么会出车祸的！
怎么会！
这两天接连不断的噩耗，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脆弱被无限释放出来，但她只能控制住自己，先去办住院手续，她办完了手续回来，手术还在继续。
她两个最在意的人现在都在医院里。
一个就等康复了，她才调整好自己，然后另一个生命垂危。
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吗？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一处无法动弹，身后贴过来一个温暖的胸膛。
蒋运把荆楚送到这就走了，去病房等。
“苏苏，怎么了？”
苏晴雨反过身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荆楚，我堂哥出车祸了，他……他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怎么办？”
荆楚手掌抚上她的秀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们坐着等好不好？”
苏晴雨在他怀里哭，终于缓过神来，“你一个人过来的？”
荆楚话语温柔，“蒋运来了，他带我来的，我让他回去了，现在应该在我病房里吃零食。”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被逗笑了，现在笑不出来，她哦了声。
半个小时后，苏州宁手术结束，医生走出来，“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要再观察一下，48小时之内可以苏醒，就没事了！”
苏晴雨拉着荆楚的手，和推着苏州宁的护士一同去了病房。
荆楚一直陪在她身边，就算帮不上忙，也会陪着她，不会放她一个人照顾。
一切都安顿好，就等着苏州宁苏醒。
没多久，苏州宁老婆来了。
苏晴雨和荆楚出去，她从门外看见嫂子趴在堂哥身上哭，她的心揪成一团，这种感受，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经历。
她回头看着荆楚，荆楚好像感受到她的目光，蒙着的眼睛对上她，他摸索着触摸到她的脸颊，“苏苏。”
“堂哥……会醒的，对不对？”她的眼睛肿了，他看不见，手指轻轻触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一定会。”荆楚整个人沉重了许多，变得语重心长，“苏苏，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他真的知道错了！
不会再让她经历同样的痛苦。
苏晴雨听出了他言语的郑重，靠在他怀里。
他很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呢，有时候的确无法无天的，做事情只考虑结果，不考虑后果，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有你了，我会考虑自己的安危，会再成熟一些，再成熟一些，我保证。”
苏晴雨眼有泪光，“我不想限制你。”
他做得已经很好了，已经很成熟，可以让她依靠。
“不是限制，我喜欢这样可以落在地上的感觉。”他笑了，“早就说过了，是你让我可以落下来，也可以飞向高空，让我更自如，我要谢谢你苏苏，谢谢你让我在做事情的时候多考虑一步，我就多一份希望和安定，谢谢你让我更成熟，我一定会成为那个可以守护好你的男人。”
苏晴雨在他怀里探出头，她很想看着他的眼睛。
她隔着蒙布看着他，情绪安定下来，“那你自己说过的话要算数，不能再有危险了。”
苏州宁的状态有好转，苏晴雨放松了不少，依旧心事重重，她待在荆楚病房里，等她堂哥的消息，和荆楚说小时候和堂哥的故事。
苏晴雨脑袋趴在他的腿上，荆楚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放在她背上，眼睛向着前方，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她的声音，黑暗里，心无比平静。
她说得有点困了，一整天忙里忙外，才腾出空休息。
“上来睡。”他给她挪出一半的床位。
她看着发呆。
才不要，这是在医院。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你在我旁边明天早上可以叫我起床。”他勾唇，“暑假天天吵着要我抱着睡，怎么？”
“你……你安分点，眼睛都这样了。”
荆楚戏谑地说：“我手又没坏，坏的是眼睛。”
“……”她撅嘴，“流氓！”
苏晴雨身体很诚实地坐到床上，然后躺下，荆楚听到了动静，盲人摸象似的手掌在她头上乱摸一通，确定她躺下了他也躺下来，将她捞过来到自己怀里。
“荆楚？”
“嗯？”
“什么都看不见，你会不会害怕？”她手臂环住他的腰，全身的细胞变得异常敏感，“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一直看不见，我也不会离开你。”
所以也别离开我！
他眼睛发热，没有人看得见他的情绪，他浅笑着，宠溺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不能盼我点好？”他搂紧，“已经不怕了。”
荆楚摸了摸她冰凉的胳膊，手掌抚上去捂了捂，用被子盖住，“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穿外套到处跑。”
她安安静静地，心事重重。
荆楚在一片黑暗中，怀里的小人像一个暖暖的球蜷缩在他怀里，他磁性的嗓音轻轻响起，“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咱哥就醒了，明天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荆楚只觉自己的衣襟湿了一片，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直到怀里的人没有了动作，安静地睡着了。
苏晴雨第二天早上回去做了几个菜，打算给这两个病人补一补营养，她回来医院时，苏州宁醒了。
她喜极而泣，抹着眼泪，将饭盒打开，放到小桌子上。
“怎么哭了，你哥我又不是死了！这不好好的吗？”苏州宁声音发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因为身体没完全恢复气势弱了很多。
苏晴雨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荆楚看不见但听得见，在旁边给她递纸巾，她看着病床上想笑却没有力气笑的人，她说：“差点就死了啊！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能见到黑白无常了！”
苏州宁老婆在窗边削水果，心情放松了大半，看着他们兄妹俩闹，差点笑呛，她印象中苏晴雨很内向，没说过这样的话。
“……”苏州宁差点喷饭，他转而看了眼苏晴雨背后蒙着眼睛的男生，打量了一番，“你难道是……我那未曾谋过面的妹夫？”
荆楚听见声音，循着声音将头转过去，“是，哥，你好，我叫荆楚。”
这声“哥”叫得如此自然，苏晴雨转头看了他一眼。
苏州宁想笑，几粒米饭呛到了嗓子里，咳嗽了好几声，“不是……妹夫，你这什么造型啊？”
苏晴雨感觉，他们两个气场莫名地合拍。
“比赛受了伤。”荆楚面不改色地开起玩笑，“和哥哥您一样，也差一点。”
苏晴雨：“……”
荆楚坐下来一起吃饭，苏晴雨拿起碗喂他，看得苏州宁很嫉妒。
苏州宁看向他老婆，他老婆瞪了他一眼，“你手也坏了？”
手倒是好好的，只有手好好的。
吃过饭，荆楚没有回房间，在苏州宁病房待了一下午，两个人从陌生到相识一切发展地都很自然。
他们聊起关于互联网的一些事，苏晴雨听不懂，在沙发上睡着了。
荆楚回房间一个人待着无聊，和苏州宁聊起未来工作发展的事，苏州宁发现荆楚虽然是个学生，在计算机领域的思想和见解很深，他学到不少。
到傍晚，荆楚被苏晴雨强制拉回房间去休息。
不一会儿，大伯一家都到了。
苏州宁病床周围一圈人，苏晴雨没看到她妈妈，松了口气。
苏州宁拽了一下她，悄声说：“我二婶半个小时之后就到，要金屋藏娇可藏好了，小心被棒打鸳鸯！”
什么？！
苏晴雨看着这一堆人，心里有点慌乱。
妈妈总不能因为发现她谈恋爱，在这里骂她一顿，这么多人呢！
不会有事的……
凡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苏晴雨打算在她妈妈到医院之前跟荆楚通个气。
就是这么巧，她刚进荆楚病房，苏母就看见了她，以为是苏州宁病房，跟着她的背影一起进去，刚进门发现不对劲，没往里走。
苏晴雨背过身，荆楚看不见，苏母站在门口旁边没人发现。
苏晴雨一把扑到荆楚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几下，“我妈妈一会儿来，你先别出去，她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想到暑假打工一直在你那，又要骂我的。”苏晴雨啄了一下他的唇，“等我准备好再告诉她。”
苏晴雨刚要走，一回头，看见门口面露凶色之人，她魂差点飞了。
这几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
“妈……妈妈。”
荆楚直起身被苏晴雨按回去，“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苏晴雨被苏母拎到没人的地方训了一通，免不了被大骂一顿。
“我竟然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呢！小姑娘家家的这么不自爱，还没结婚呢，没毕业呢，就住在一起！还瞒着我？你干脆别认我这个妈算了！让别人知道了丢不丢人？”
“有什么可丢人呢！我又没做犯法的事！而且就是借住，不是同居！”
“要不要脸？啊！一个大学生，这话怎么说出口的！”
苏晴雨眼眶红红的，被说得委屈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