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猫猫狗狗
外婆家后面有个大池塘，正值盛夏，一大片荷花荷叶，交织在一起。
晨间的太阳还未将露水蒸发，荷叶上盛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微风拂过，粉嫩的荷花轻轻摇曳。
吃完早饭，宋知颜拿着竹编的篮子来到池塘边。
沿着田埂走向荷塘，脚下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岸边的莲蓬很近，稍稍弯腰伸手就可以摘到。
等周宴忙完来到池塘时，宋知颜已经摘了一大筐莲蓬，正坐在小船上，掰着莲子吃。
“好吃吗？”周宴站在船边看她。
莲子口感软糯，带着莲子特有的清香，“好吃，你试试。”
宋知颜剥下一颗，去掉外皮递给他。
周宴细细咀嚼，点头称赞，“还不错。”
“是吧。”宋知颜吃完一整个莲蓬，摘了含苞待放的荷花后，这才拿着篮子和周宴一起回去。
回到家，把荷花插在花瓶里，摆放在客厅。
搭配下，不突兀，倒是和环境融合在一起。
等下午和周宴出门的时候，阳光已经稍稍减弱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灼人。
宋知颜从小在景城长大，对这里很熟悉，自然也知道一些游客们不知道的门道。
一般来说，小姑娘喜欢去的景点，大多只是为了拍照出片。但这种地方，周宴肯定不会感兴趣。
所以想了一晚上，她决定带他去一家陶艺工作室。
这家店的老板和妈妈相识，她以前还经常到她家去逗小狗玩儿。
一路上，周宴撑着油纸伞替她遮阳。
到了目的地，收起伞。
两人跨过门槛，进门，趴在地上的金毛立马站起身。尾巴摇了摇，缓缓走上前在她跟前转了个圈。
“兰姨，好久不见。小金毛，好久不见。”她摸了摸金毛的脑袋，没想到狗狗如此聪慧，一直记得她。
正围着围裙做陶艺的兰姨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说道，“知颜，这就是你先生？”
来之前宋知颜就和兰姨打了招呼，说是会带先生一同前来，“周宴，江宁人。”
周宴向兰姨点头，算是问好。
兰姨上下打量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相配。”
“兰姨，我们打算做一对杯子，这里我还算熟悉，你去忙吧，不用顾着我们。”
兰姨嘴里念叨着，“做不好可别说我是你师父啊。”
听到这话，宋知颜深吸一口气，“我尽量。”
周围的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成品，做工精致，图案精美。
不仅仅有陶艺，还有扎染好的成品布。
兰姨已经把需要用到的工具准备齐全，放置在一旁。系上围裙，宋知颜拿起陶土启动拉胚机，开始熟悉这种久违的手感。
毕竟有好几年没有接触过陶艺了，手生得很，捏出的杯型歪七扭八，完全不成样子。
看着自己手中惨不忍睹的作品，宋知颜不满的皱起眉头。
早知道让兰姨在旁边指导了，她一个师父都没出师，怎么教周宴。
周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引领着她去适应手中的陶土，动作娴熟的进行修整。
他的手法十分灵巧，转眼间便将原本扭曲变形的杯型修复得近乎完美。
宋知颜惊讶的望着周宴，眼中满是钦佩，“你怎么什么都会？”
她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隐藏的技能尚未展露出来。
他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陶土，“公司有涉及这个行业，简单了解过。”
手中的杯子逐渐成型，线条流畅，造型优美。
周宴轻声说，“不着急，再试试。”
宋知颜接过新的陶土，小心将它放置在拉胚机上。
经历两次失败，她慢慢地找回了曾经熟悉的感觉，没过多久便成功地拉出一个圆润的杯子。
当杯型顺利完成后，接下来就是给它上色和雕刻一些自己喜爱的元素。
捏花宋知颜不擅长，且容易烧裂开。稍稍思考了一下，突然间灵机一动，干脆画小金毛吧。
只见她手中的画笔轻盈的舞动，一只活泼可爱小金毛逐渐在杯面上展现出来。
那小金毛憨态可掬的样子，仿佛随时都可能从杯子里跳出来。
此刻的宋知颜全神贯注于自己手中的杯子，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宴正在绘制什么图案。
直到她放下画笔，转头看去时，才发现一只俏皮的小猫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陶艺杯上。
那只小猫的眼睛灵动有神，嘴边的胡须更是栩栩如生。
“猫和狗……”宋知颜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杯子烧制还需要一段时间，兰姨要了地址说到时给两人寄回去。
洗完手，告别兰姨和小金毛，两人出了工作室。
来时还晴空万里，此时却黑云压城。
刮起风，将岸边细长的柳枝肆虐。
宋知颜道，“要下雨了，去寺庙的行程先搁置吧。”
本想，带着他去看看故人。
算了，下次去也是一样的。
周宴察觉出她心情瞬间的起伏，“怎么了？”
宋知颜摇摇头，“回去吧。”
二人前脚刚到家，雨后脚就急促的坠落。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周宴拉着宋知颜坐到床边，目光关切地看着她，再次问道，“知颜，到底怎么了？”
宋知颜垂眸，缓缓说道，“我只是想起过去，一时有些伤感。”
周宴握住她的手，“是关于爸妈？”
宋知颜抬眸，望着周宴，轻轻点头。
周宴将她拥入怀中，“灵位供奉在寺庙，是想减轻罪责？”
宋知颜明明什么也没说，但周宴已经猜到了。
佛说，一切生灵皆在六道中轮回，人道最为殊胜难得，修得人身福分实非易事。
然若不善加珍惜，擅自轻生，便需在地狱中无数次承受自杀之苦，且轮回转为人甚难。
“我本不信神明，可不得不信。”
大一开学没多久，母亲在家里点了煤气自杀，一时失火，爆炸声惊醒邻居。
那一夜，远在江宁的她辗转反侧，心痛难忍。
得到消息回去后，小小的院子面目全非，木质建筑烧毁大半。
这场火灾，除了母亲，无人伤亡。
那时，宋知颜才明白，母亲一直以来都是在苦苦支撑，强忍着痛苦。
默默地坚持了这么多年，只为看到女儿走上新的人生道路，然后才放下心中的那口气。
用了最残忍的方法，去找父亲。
宋知颜不是没恨过刘善文。
恨她为了父亲，自私的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个世上。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是一阵沉闷的雷声。
可她终究是自己的母亲，要是没有她，或许自己在多年前就已经抑郁而死。
宋知颜微微颤抖了一下，周宴抱紧了她，“善恶有报，爸妈都是好人，下辈子会有好的人生。”
她将头埋在周宴胸膛，沉默须臾，低声说道，“谢谢你。”
周宴轻拍着她的背，“我们之间，无需言谢。”
雨，依旧猛烈地下着，屋内的两人相互依偎。
——
饭馆内，周沅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欲哭无泪。
她明明跟小叔说好六点前一定会回家的。
但是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小叔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生气了。
如果他真的生气，下次她就没机会跟着出来了。
陆怀川注意到周沅的脸色不停变幻，关切地问，“周小姐是要急着回去吗？”
周沅忙不迭点头，“实不相瞒，我小叔可凶了，出来前答应他六点前回去，现在超时了，他最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事出有因，总不能让你淋雨回去。”陆怀川扫了眼打车软件，“打车人数过多，就算是回去也迟了。”
周沅蔫了吧唧，掏出手机，给宋知颜打去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阿沅，晚些回来也不要紧，别淋雨了。”
听着电话那头宋知颜关心的语气，周沅小声嘟囔，“小婶婶，可不可以让小叔来接我。”
宋知颜把目光投向周宴，“阿沅打不到车。”
周宴无情拒绝，“那就别回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被周沅听的一清二楚，“没事的小婶婶，我晚点回去。”
挂断电话，宋知颜又问，“真不去接她？”
周宴看着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迹象，拿上车钥匙，对宋知颜说，“在家等我。”
果然是嘴硬心软，宋知颜嘱咐道，“路上小心。”
周宴开车到达饭馆门口时，周沅正站在门口躲雨，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收到宋知颜发来的消息后，周沅就下楼等候。看到周宴的车，她借了店里的伞撑着跑了过来。
“再见陆先生，陆姐姐，来江宁记得找我。”
陆昭挥挥手，“姐姐拜拜，下次请你吃好吃的糖。”
上了车，周沅低着头，不敢看周宴。
一路上气氛异常尴尬。
快到家时，周沅终于忍不住开口，“谢谢小叔，还有……对不起，我错了。”
周宴眼底只有一贯的清冷，应付地嗯了一声，“谢你小婶婶。”
周沅连连点头，“我会的。”
当真是恋爱的酸臭味。
不可一世的小叔，有一天也会对别人言听计从，缠绵缱绻。
回到家，宋知颜撑着伞迎上来，细细拍去落在周沅身上的雨水，“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周沅整颗心被爱意填满，眼眶有些发热，“谢谢小婶婶。”
宋知颜看向站在屋檐下的周宴，“你小叔嘴硬心软，别往心里去。”
谁对她好，周沅心里都明白，“我懂得。”
周沅去洗澡后，宋知颜把周宴叫了进来，“外头雨大，别站了。”
周宴单手插兜，浑身被笼罩在雨雾之中。
恍惚间，宋知颜好像看到许多年前那个站在雪中的少年。
她手捧红梅，将爱意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