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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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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力士稳步踏入,军中已然传遍了赏赐的旨意,又是一阵欢呼。

    “高监!”李珙欣喜下,脱口而出。

    高力士上前,稳稳扶住了急忙跑来的李珙。

    这位大宦官心情很好地拿出了一份圣旨,李珙见状,即刻带领幕僚恭敬跪拜,“圣上已下定决心,委任你为天下兵马副元帅。”

    自有唐以来,便设置了如天下兵马元帅、副元帅和行军元帅等职位,担任战时的最高指挥官。

    元帅通常由皇室成员出任,而副元帅则多由声望卓著的大臣担任。

    李珙闻讯,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正欲叩首谢恩时,高力士加了句,“自丰王离蜀后,圣上时常挂念,丰王是否能回蜀中一趟,以解圣上相思之苦?”

    “啊,但请本王容禀,安贼大军仍盘踞长安,此刻我岂能离去?所以请圣人暂且忍耐,我为李唐的皇子,理应肩负皇子之责。”

    高力士的面容僵住,手指慢慢颤了一下。

    这不是李珙会说的话,应该是有人教他的。

    大厅内,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气氛悄然蔓延。

    李珙环顾四周,众人的面孔大多显得平静而无辜。他抬头仰望,心中似有所感,却又迷茫不清。

    长安城中有“十王宅”和“百孙院”的宅子,专门用来安置这些皇子皇孙们。

    李隆基设立这个,旨在遏制皇子与地方的勾结,害怕生事端。

    这些宅院,宛如精致的牢笼,囚禁着那些身份尊贵的皇子皇孙。他们无法离开京城,也不能从政。

    皇子的生活起居,由宫中宦官密切照料,一日三餐由家令侍奉。

    涉世不深,会有一个毛病——耳根子软,所以李亨才会依赖宦官。

    而这位丰王李珙,更依赖于这些清谈的学士们。

    李珙是有实权的大都督,他们才能获得更多,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因素。

    在武功城的时日里,或许是受已故兄长的启示,或是敌国宰相的言辞所动,李珙的心境有了微妙的转变。

    高力士摸住了胸口,笑容满面地说道:“原来如此,此事我会禀报圣人。”

    李珙退后一步,有些讨好地笑着,他握着高力士的手,对这位大宦官低声说道,“我母亲已逝,我并无其他亲人,唯有将您视作至亲。还希望高监帮我。”

    “我是看着丰王您长大的,自然会出手相助。”高力士再度爽朗笑起来,接着他更顺水推舟,“李嗣业的军队现已改编为神策军。你既已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圣上便命你统领此军。副元帅的任职典礼,就定在神策军营如何?”

    “甚好。”李珙愉快答应。

    ……

    ……

    秋日晴空如洗,横山如屏,挡住了北风的侵袭。

    随着一阵马蹄声停住,一将引数十亲卫骑士快步上前,拦住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走了下来,李泌双眼红肿,心下悲凉,却又无奈,

    道庞头也未抬,急切地请求:“请先生救我家主公,否则我不让你离开。”

    安静了一会后,端站在那里的李泌方才继续面无表情言道:“你家主公不该来武功城的,能忍者,才可以王天下。”

    道庞深吸一口气,直言不讳:“你的意思我明白……李嗣业的神策军移营到了飞龙禁军营帐边,丰王被拘,我家主公受伤了,现在入城怕会出事,如何破局?”

    李泌保持沉默。

    “李泌,我不是初涉人世的幼童,既然拦住你,你不说就别想走。”道庞说着,旁边禁军士卒的手指已经摁在了自己的佩剑之上。

    道庞的语气中充满了恶感:“袭营,杀了高力士,栽赃到安守忠身上?”

    “然后去哪?”李泌问道。

    “吞了李嗣业,在陇右河西行割据之举。”道庞坦然回答。

    李泌沉默良久,迎风回答:“事到如今,杀人并非解决之道。……你家主公和丰王握了太多兵权,高力士只对唐皇忠心耿耿,所以忌惮吗,那李嗣业善战,如何轻易吞并?”

    而道庞此时着实是要剖心挖腹了,却是毫不犹疑,继续在风中坦荡以对:“具体为何,我也一时想不出来,但高力士此举,我笃定李嗣业也必有兔死狐悲之感,他未免能事成,关中一地连着朔方与蜀中,唐皇也不敢名正言顺逼反我主公。”

    “高力士未必想杀你家主公。”李泌递话,他注视着道庞,声音之中再无之前半日的迷茫之态:“我给你指条生路,投靠高力士。你家主公若想平定天下,在朝堂上同样可以实现。”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但明显有几人呼吸粗重,手按在了剑柄之上,眼神依旧不善地盯着李泌。

    “我说实话,我劝过。”道庞缓缓而对。“主公说过,有些事是肉食者鄙。就像袁绍弱冠年华就浸淫官场,负天下士族门阀之望几乎二十年,却深陷其中,肯定会败于曹孟德。”

    “我不助反贼。”李泌冷声道。

    听到这话,有人按耐不住,拔出剑来。

    “长源兄!”(李泌字长源)道庞也拔出匕首,在手心划出血道,朝天发誓道:“伱今日助我,我允诺你三件事,即便是赴死,我也绝不食言。”

    李泌却仍不为所动,紧闭双唇。

    道庞继而怒气上涌,指着李泌怒喝:“四海鼎沸,豪杰并起,你就躲在山上磕你的五石散吧!你个竖子!”

    听到道庞开口,本要驳斥道庞的李泌听到了‘竖子’二字,他猛然一时胸口发闷,居然说不出话来。

    他第二次被人骂竖子了!

    道庞依然指着喝骂:“你我皆习屠龙之术,今这大唐谁做张角,谁又做曹丕?你天天想着这里修一块,那里补一块,跟个妇人一样,你干脆川蜀以北,全都送出去,只守剑阁关隘,慢慢地在朝堂上改,岂不是更妥当!”

    “道庞和尚!你是来问我事的,还是来说这些荒悖言语的!”李泌也咆哮道,

    “有何荒悖!”道庞又抢先开口。“大不了我们守着陇西,一点一点往西打。”

    “陇西早已今非昔比,往西打百年都未打下来,哪里是这么好打的?”李泌怒而拂袖,“天下事,人才,钱粮皆是重中之重,江东财帛闻名遐迩,此为地利,而继隋毁金陵城后,江东才子虽好学,但也是……鲜有为相者,此为人和。”

    李唐发家于关陇,江南和河北一样,政治上都受到关陇地区的刻意打压。

    江南从某些方面比河北还惨,连金陵城都被拆了。

    “以淮右为基业,下有江南赋税,上谋河南之中原腹地,可敌幽燕。”

    道庞马上醒悟,他沉声问:“天时何在?”

    或许是‘竖子’这两个字激怒了李泌,他的话语如连珠炮般:“永王李璘为荆州大都督,领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江淮地区所征收的租赋都积聚于江陵,此人派人来见过丰王,谈及不轨之事。”

    “你是说?”道庞上前半步应声,复又反问。“让我家主公去淮右平乱?”

    李泌淡淡道:“你家主公曾是杨国忠的人,因此圣人才想让他统领禁军,认为他与李亨不会有联系。但他又曾在河南节度使张介然麾下效力,张介然出身西北边军,他留在西北必定会引起高力士的嫉恨。所以,不如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深感先生之大才!”道庞休俯首相对。

    然而,他突然挥手喝道:“把长源先生绑起来!”

    一名小将当场上去,一把摁住李泌用绳子捆了起来。

    “道庞和尚!你敢……”

    李泌被堵上了嘴,惊恐万分地挣扎着,扑哧来,扑哧去,却挣脱不开。

    “长源兄才华横溢,我舍不得你离和尚我而去啊。”道庞毫无愧疚之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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