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官不如匪
莽莽苍苍的山谷中。
一座仅有一百来户居民的村庄坐落于此。
秋风煦阳下,村中无论男女老少,皆出来收割今年的收获。
间或有牧童的笛声与村中仅有的一头耕牛叫声交织在一起,声音飘到了刚刚到来的姜维一行人耳中。
眼前所见,如同油画一样,静谧,安详。
“村子虽小,倒如世外桃源一样!”
看到眼前场景,姜维眼神微微闪动,脸上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这无敌与那陆纲人呢?”燕赤松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两人的身影。
华生下了马,观察着地面的马蹄印痕迹,笑道:“估计早到村中去了,也不知道谁赢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进去看看啊!”燕赤松迫不及待就想进村,却见姜维抬起了手。
“都下马吧!牵着进去,以免引起村中百姓的恐慌与敌视!”
“是,还是将军想得周到!”
一众将士闻得姜维之言,肃然起敬,纷纷下马,跟着姜维步入村中。
果然,一行人刚刚进入村中百姓的视线中,便引来一阵恐慌议论之声。
“不好,那狗官胡悦与唐耳的匪军又来了,快通知村长!”
“狗日的,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稻子都还来不及收割呢?”
“当家的,别说了,他们看过来了”
看到禁卫军到来,百姓脸上没有丝毫崇敬之意,反而充满了敌视厌恶,还有恐惧。
将士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眼前一幕,心中不免黯然又愤慨。
之前所见的桃园画面,在一众百姓的窃窃私语中,如同被揭开了遮羞布,逐渐破碎。
华生低声道:“也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百姓如此敌视我东华官军!”
燕赤松淡淡道:“之前那陆纲不是说过了,这里最大的问题不是匪患,反而是官军。”
“哼!我倒要看看,今天会发生什么!”华生秀气的脸上也满布怒气,让他多了丝男子气概。
很快,一名饱经风霜,面容黝黑的老者在众人的拥簇下,快步上前,垂眉卑微。
“哎呀呀,官爷,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往年不都是晌午时分才到的吗?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收割,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好呢!官爷请担待!”
说完,老者颤微微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钱袋,就想递给姜维。
姜维轻叹一声,轻轻推了过去:“老人家,你是这里的村长?”
老者见对方不收,脸上浮现出极度的恐慌,连忙道:“官爷,您别嫌少,就是请各位官爷们喝点茶,没有其他意思,该给的八成收成我们绝对会给的!”
说着,他又把钱袋递了过来,握着钱袋的手不断颤抖,似乎姜维不收,他就不收回去。
听到竟然要上交八成收成,姜维眉头紧锁,双手把老者的手握住,沉声问道:“老人家,上交了八成,你们如何过活?”
老者一怔,见对方屡次不收银子,现在问话的语气态度也跟以往不同,不由得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此次来的官爷与以往见到的不同。
是个陌生面孔!
“这”老者有些迟疑。
这时一声呼喊把众人的注意力移了过去,“将军,你们怎么才来!”
杨无敌那熟悉的大嗓门传得整座山谷都产生了回音。
“嘿,无敌,你去哪里了?叫爷爷了吗?”
华生见不得眼前的压抑气氛,见杨无敌出现,连忙大叫一声,引得众禁卫放声大笑。
有老兵丝毫不在意杨无敌僵在原地,黑如锅底的神情,放声嗤笑:“看出来了,肯定叫爷爷了,可惜没人赌你赢,否则就有人该洗半个月衣裳了!”
杨无敌勃然大怒:“什么,你们竟然还敢赌?将军,我要举报他们,无视军中法纪,每人当打三十军棍!”
燕赤松干咳两声:“将军也「说」你该输了!”
这里,他甚至着重强调了「说」这个字。
杨无敌自然明白其中的含意,脸上顿呈尴尬之意。
陆纲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手拿斧子出现在杨无敌身边,见众人谈起这个话题,撇撇嘴道:“诸位,我才没那么小气,他输归输了,总不可能真让他叫爷爷。
就是让他帮忙,帮我们在山谷的另一边砍些树木罢了!”
姜维有些讶异:“为什么要砍树?”
陆纲回道:“我们村因为地处狭小的山谷内,可耕种的土地不多,因此我一直想把山谷另一边的一小片林地修整出来,看看能不能种植点东西。
不过那里的树木极为坚硬,我们努力了两年,才砍了数十棵,才想着让他帮着试试。”
姜维微微颔首:“效果如何?”
陆纲脸上浮起一丝兴奋之意:“他实力不错,砍伐的速度极快,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我们两年才完成的事。
但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到了,就带着他回来了。
不然光凭他一人,一天一夜估计就能把那里的树木荆棘砍完。”
姜维轻笑一声:“既是如此,便让我们的人帮忙吧!来人,这边留下50人,其余的人都到那边帮乡亲们砍伐树木,有什么需要的,也一并帮了!”
“是,将军!”
陆纲一怔,内心浮起一丝感动,“将军,这会不会不太好?”
姜维摇摇头:“无妨,你就让人带他们去吧!反正现在也无事!”
“好,多谢将军大恩!”
陆纲大喜过望,连忙让村中的人给禁卫军士兵带路。
见陆纲与这群“官爷”有说有笑,甚至还愿意帮忙开山拓土,老者及一众村民无不讶异万分。
“纲子,这些人是?”
“华伯,他们不是西山县的官军,说是王城来的!”
陆纲见村长陆华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心知他把姜维等人当成了西山驻军,连忙飞奔上前解释了一下。
“王城?”
陆华脸上一颤,既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王城?那不是国主在的地方吗?”
“好像是的!”
陆纲注视着姜维等人,解释道:“这位是姜维将军,他跟我说,他们是来剿除此地的匪患的!”
陆华心中一咯噔:“坏了,姜将军,你可别听县令他们的话,黎山寨里的人不是匪徒!”
姜维微微颔首:“老人家,找个地方聊一下吧!我等初来乍到,确实不了解情况!”
“好好好!”见姜维竟这般和善,陆华心中大定,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将军请跟老朽来,我们到祠堂里去坐坐吧!”
到了祠堂,陆华让村民送上了水,尴尬道:“将军,村里的茶叶暂时用完了,只能以山里的泉水代茶,请您见谅!”
姜维举碗一饮而尽,笑道:“倒也甘甜爽口,再来一碗!”
“好的,还不快给将军倒水!”
陆华见姜维神态不似作假,心中惊喜万分,两人寒暄互相介绍片刻,便开始了正题。
“将军有所不知,外人经常传我东黎西山县匪患严重,实则都是县令胡悦与驻军统领唐耳故意炮制的谎言。
西山县确实有山贼出没,但并没有那么严重,但胡悦与唐耳两人不当人子,平时鱼肉乡里不算,还故意让手下的县卒官军假装山贼,肆虐西山各地。
谋取钱财货物不说,还经常掳掠良家妇女供唐耳淫乐,受害者不计其数。
消息传出去了,就说是黎山寨的匪徒所为,如此颠倒黑白,让人极是不耻!”
可能是想起西山驻军的种种恶行,陆华显得异常愤怒,胸膛内的气一时没缓过来,竟剧烈咳嗽起来。
“老人家不急!”
姜维安慰陆华一句,颔首沉思:“这黎山寨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两人要故意把罪名栽赃在他们头上?”
陆华咽了口水,缓着气道:“将军,黎山寨其实就是一群被逼得活不下去的贫民百姓所建,位于东黎山深处,里面的猎户多些。
因为看不惯胡悦与唐耳两人所为,时常找他们的麻烦,杀了不下数百官兵,两方人也因此结下仇怨!”
姜维有些惊讶:“西山的驻军这般不堪,竟然能被一群贫民杀了数百人?”
陆华摇摇头:“将军高看了西山县的驻军了!自从十年前唐耳来此地掌军后,就连我们这种深居山谷的村庄中人,都时常听到关于唐耳其人的贪婪无度,经常倒卖军资,不给饷银,导致士兵哗变的事情。
后来也不知怎么解决的,反正自那以后,驻军的士兵素质一天不如一天,以勒索欺压百姓为乐。
据说,一天光是勒索进入西山县城的行商百姓,都能有一百两银子的进账,也不知是真是假!”
姜维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就算如此,如唐耳这般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让落了他脸面的黎山寨一直存在着?”
“哼!这点我知道!”
侍候在陆华身边的陆纲说道,“我听寨里的一名书生讲过,唐耳等人为了继续他们土皇帝的滋润作派,肯定不会全军出动,围剿黎山寨的。
为的就是出事时,有人能背锅!
另一方面,有我们大寨主在,他们也投鼠忌器,怕万一来个渔死网破,他们也承受不住损失!”
“你果然是黎山寨的人啊!”
姜维笑看了陆纲一眼。
陆纲脸色一红,复又挺直胸膛道:“我本来就是,我可没有否认过!”
杨无敌撇嘴道:“那你也没说啊!”
“你”陆纲怒目而视。
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姜维摇头道:“好了,无敌,不得无礼!”
说完,他目光看向陆华,继续道:“老人家,刚才听你说,你们竟然要把秋收的收成上交八成,是整个西山县都如此吗?”
陆华沉重的点着头:“将军,不交不成啊!若是不听的话,那“匪患”瞬间便至。曾有两个村子的人奋起反抗,最后被“山贼”杀了个一干二净。”
说到这里,他拉着一边陆纲的手,继续道:“纲子,就是那两个村子中唯一的幸存者!”
“哼!混蛋,这群人简直是找死,竟敢如此败坏我官军的名声,该杀!”
听到此处,杨无敌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掌拍碎了自己坐着的椅子。
“喂,你干什么?拍碎要赔啊!”陆纲看到杨无敌竟是如此性情中人,对他的看法微微改观,口中却说着相反的话。
“赔就赔,还怕我昧这点银钱不成!”杨无敌骂骂咧咧,但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角铜子,顿时无比尴尬。
众人哈哈大笑。
出来历练时,他们全身上下除了极少的行军物资外,根本就没带任何银钱,叫杨无敌哪里拿得出来。
这憨货!
陆纲也忍不住笑了。
在众人大笑之际,祠堂外却陡然传来了一阵马匹焦躁不安的嘶吼声。
一道道阴阳怪气的大笑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哈哈哈,兄弟们,想不到这月华村竟如此有钱,竟然还窝藏着如此多的马,我们发财了!”
“军侯,这月华村竟敢私藏这么多财富,平时还总是哭穷,一定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