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釜底抽薪（1）
龙族的前任四君分别是：澈、霂、霁、尘。
其中澈君与霂君出身于小宗，霁君与尘君则出身于大宗。
敖澈因从小就被选为族长的亲卫，便跟着老龙王兄弟一起在大宗长大。他与敖霁年龄相仿，脾气相投，一起出生入死，尤其要好。
一千年前，十名小宗族人在巡逻不周山之时，离奇失踪。澈霂二君奉命前往调查，执行任务途中，却忽然向大宗发出了求援信号。敖霁收到消息，即刻与尘君一同前往信号发出的山洞增援，却不料这一去之后，竟是音讯全无。
随后大宗又增派人手前往查探，这次却带回了尘君的尸体，还有重伤不醒、容貌尽毁的敖霁，只是其他人仍然下落不明。那出事的山洞也被毁掉，再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昏迷之中，敖霁一直厉声叫着敖澈的名字，仿佛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老龙王心生疑窦，怀疑霁尘二君遭遇与敖澈有关，于是派遣敖风和敖雨前往小宗调查。
后来敖霁苏醒，性情大变，差点杀了随敖子陵一同探病的敖霜。他说求援信号与小宗失踪事件都是敖澈为杀害他与尘君而设下的陷阱；还说小宗掌握了一种邪术，能利用浊气将自身妖化，获得更强大的神力，其目的竟是想带领小宗反叛以取代大宗。
老龙王听罢勃然大怒，要亲自挂帅镇压小宗。敖子陵因叔父将敖霜错认，怀疑其神志是否清醒，证词是否真的可信，便力谏老龙王先等敖风敖雨的消息。然而不久之后，十二妖龙现身，人间洪水泛滥，小宗也真的起兵，从此龙族长达千年的内战也拉开帷幕。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妖化使得澈叔叔他们走火入魔，神志全失，在人间作乱。那时大宗忙着镇压各地小宗的反叛，实在无瑕分|身，好在你及时下界，帮忙制住了他们。叔父因半生修为被废，容貌尽毁，变得越来越偏执易怒。甚至曾不顾父王的命令，对小宗战俘痛下杀手。父王撤了他四君的职位，令堂姐代替。他静养了百年已经逐渐好转，可我没想到他今天竟又突然发病。实在是……”
敖子陵斟酌着字句，喃喃道：“有些蹊跷。”
瑶姬也颔首：“实际上方才敖霜有句话提醒了我。”
敖子陵问道：“什么？”
“他说：‘得意忘形’。”
敖子陵忽然眉峰皱起，双眸闪动，脑海中似已闪过无数念头。
瑶姬没有看到，只是继续沉吟：“你想一想，妖龙审判的过程可谓是十分紧张曲折。天帝从一开始便给我们施加了压力，逼得阿岚差点要动手，我甚至都做好要被押回神界的准备了。后来是你提起婚约，把我和龙族绑在了一起，才使得最终结果皆大欢喜。
咱们每一步，都争取的十分艰难，以至于胜利之后，你、我，包括整个龙族都忽然松懈下来。而后霁君却突然发疯，澈君在众目睽睽下妖化，刺杀老王爷……一下子就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推翻了。再之后是你被禁足，我虽不必回天界，却被困在了龙宫。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圈套之中，或许之后还有事情发生……”
“不。”
敖子陵突然打断瑶姬，沉声道：“是你想多了，我方才也想多了。澈叔妖化只是个巧合。”
“就算这真的是个巧合好了。可是澈君当初要谋反的原因是什么？听你的叙述，我觉得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怎么连朝夕相处的挚友都可以痛下杀手？”
“是权力。权力可以使一个人面目全非，你身为炎帝之女，应该懂的。”
“可是我就是不懂。”瑶姬使劲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共工叔叔会想要争帝位，他以前那么温柔……”
瑶姬又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但也许你说的对吧。我爹，蚩尤叔叔，共工叔叔，他们都和澈君一样，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全都离我而去了……”
“阿瑶。”
敖子陵忽然握住瑶姬的手，琥珀色的金眸郑重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从今以后，龙族是你的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变。”
瑶姬有些发怔，显然被这近乎于表白的话惊住了。敖子陵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又连忙收回手来，轻咳一声：“呃，我是说……咱们不是有婚约吗……当然你要是不想，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等过了这阵可以取消……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
“子陵哥！”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敖颖风风火火的推门冲进来，打断了房间里暧昧的气氛。一抬头，却瞧见敖子陵面色不佳，不由得“咦”了一声：“子陵哥，你怎么了？”
“咳，”敖子陵轻咳，“没什么，你回来干嘛？”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敖颖先是神神秘秘的关上房门，然后又拉两人坐下，故意压低声音道：“方才瑶经公主提醒之后，我忽然想到霜说我们得意忘形……”
敖子陵故意打断道：“不错，父王为审判的事大为不满，已经为此禁足了我和霜，不许我再插手这件事了。还说下次要是再这么大意，就要撤了霜的职位，关去幽冥海底。”
“欸？”敖颖急了，果然忘记方才想要说的话，愤然道：“这对霜也太不公平了吧，怎么要罚那么狠？”
敖子陵摇头：“这也没办法。澈叔突袭是事实，父王又正在气头上。小宗虽然有心要保罪龙，可是天帝和四时神在场，他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敖霜的态度。他是小宗未来的领袖，只要稍微表现出不满，便可能又会引起大宗小宗的战乱……”
“霜不会的！”
敖颖立即大声否认：“他、他只是很伤心，毕竟那是霜的父亲和家人！你要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敖子陵微微一笑，按住敖颖的肩膀，让他安静下来：“所以颖，我有件事要拜托你。若是做好了，咱们说不定能逆风翻盘。”
敖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是说，霜的叔叔伯伯也不会被处死吗？”
敖子陵笑着点了点头。
敖颖喜得拍手大笑：“哎呀子陵哥！我就知道你还有办法。你快说吧，哪怕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
敖子陵道：“我要你去找出洪水与罪龙无关的证据。”
“欸？为什么？”敖颖眨着眼睛，还有些疑惑，而后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叫道：“啊！我懂了！”
原来，龙族如今好不容易停止千年内斗，大宗小宗两边都不愿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因此也都不想处死罪龙。老龙王虽在气头上，但也并非没有转圜之地。只不过此事还涉及到鲧盗息壤一事，要给天帝一个交代。所以如果能把天帝剥离出去，让处置罪龙完全变成龙族的内务事，那么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瑶姬也赞：“你的办法好，釜底抽薪。”
敖子陵笑了笑，柔声道：“我打算用咱们的婚期唯由，推迟罪龙行刑的日期，给颖多争取一些时间，只是要委屈你了。”
瑶姬摆手：“嗐，没事。”
接着敖子陵又问敖颖：“时隔千年，也许很困难，你能做到吗？”
敖颖拍了拍胸脯，豪言道：“包在我身上！时间紧迫，我一会儿就动身。”
敖子陵笑着点头，随后又叮嘱道：“不过出发前记得给堂姐报备一下。记住，最多七日，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回来。”
“就算找不到，作伪证也可以，只要不让天帝发现。”瑶姬冲敖颖眨了眨眼睛，在一旁补充。
“嘿，有经验呀。”
敖颖挑眉，回给瑶姬一个“我懂”的笑，随后又对敖子陵一拜，出发了。
——
不久之后，敖子陵独自穿过漫长的檐廊，步履匆匆。前方的转角处，忽然转出一个氤氲朦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子陵，别去。”
敖子陵捏紧拳头，一向文雅的面庞竟也有些狰狞：“雨叔，别拦我。”
敖雨轻声叹道：“可你去找他又有何用？龙族现在内忧外患，实力大不如前。”
“那么这次我们就这样吃亏了吗？”
“没错。”敖雨走了过来，沉声道：“而且王爷已经不让你插手这件事了。”
敖子陵沉默，只是将骨节攥的发白。敖雨望着他那不甘心的样子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子陵，沉住气。你今天为瑶公主已经冲动两次了，这不像你。”
敖子陵垂下头来，嗫嚅道：“我把阿瑶和龙族绑在了一起，你也要责备我吗？”
敖雨笑着摇了摇头：“不。瑶公主于龙族有恩，你能这样做我很欣慰。只是切莫让情感战胜理智，振兴龙族的大任肩负在你身上。你后来就做的很好，接下来，我们就等颖儿的消息吧。”
敖子陵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