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重归故里（2）
鸾姝又清点了村中其他所剩人口，总共十六个“人”。他们中有的身体已完全变异，几乎看不出人的模样，只能像一条大肉虫子般在地上缓慢蠕动，见鸾姝端来稀粥，便发出刺耳的嚎叫，扑腾的更凶了。刘光禄浑身汗毛倒立，连看都不敢看，是罗嘉和鸾姝合力将稀粥给那人喂下。
村中饿死的尸体，便直接留在榻上，被其他人当做口粮。于是三人合力将尸体聚集在一起，一把火烧光。中途连罗嘉都忍不住干呕几次，唯独鸾姝的眉头一丝都没皱过。
她又当机立断将自己乘坐的马匹杀死，分成数份儿留给村人。许诺他们会查清病因，说过几日三皇子会派人送来粮食和药品，让他们先吃马肉坚持下去。刘光禄见鸾姝行事井井有条临危不乱，又想到她还不到二十岁，不由对她肃然起敬，又心生怜惜。
所有事办完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三人继续上马赶路。鸾姝心情沉重一路未言，颠簸之中抓着罗嘉，在马背上渐渐睡着了。睡梦中，她握紧双拳，眼角边挂起一颗晶莹的泪珠。
远方，黎明的曙光再现，三皇子的营帐已依稀可见。
——
营地中篝火不灭，大军正有条不紊的快速整装队伍，收敛营帐与军资。
那魁梧高大的督行将领听属下点完人数，便沉声吩咐道：“通知三哥和少司命，准备集合将士们，大军开拔吧。”
“是。”
这武将正是蜀国五皇子，望宁。三年前，他的身材还有些虚胖，如今已长得高大结识，身手仅次于少司命言庭。
等到周围的人离去之后，望宁忍不住向营外瞧了一眼，随后又赶紧将目光收回。他不敢将情绪显露在脸上，怕让将士们看到影响军心。
可他却一直心绪不宁，不知鸾姝和罗嘉为何至今还没有赶到营地，也许他们只是有事暂时耽搁了？不过罗嘉知道他们行军的计划，发现这里没人了，一定会设法追上的。
五皇子这么想着，正准备回营帐与三哥汇合，忽听到身后有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首望去，竟有个少女突然飞身扑入他的怀中。
“五哥我回来了！”
“鸾儿？”
五皇子先是一愣，差点没认出自己的亲妹子。随后激动的将鸾姝一下子举了起来，连转好几个圈，开心的哈哈大笑：“真是鸾儿！我的好妹子！你可回来了！”
兄妹两人紧紧相拥，竟忍不住喜极而泣。周围将士看到他们亲人重聚，也都不由得动容。
试问谁没有家庭？谁没有亲人？战争让他们背井离乡，但如今离与家人团聚的日子也不远了。
五皇子将鸾姝放下，兴高采烈的拉着她道：“走！咱们一起去找三哥和少司命，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不用找啦，回头看，我们在这呢。”
鸾姝循声望去，看见三哥与少司命正站在她身后微笑着招手。原来他们本在营帐中议事，忽然听到外面望宁的笑声，便都赶了过来。
鸾姝语声哽咽，说不出话来，径直冲上去用力抱了抱两人。
望安没有很大变化，只是鬓角添了许多白发，想必是因为操心战事。而少司命的样子却比以前更加憔悴苍白，连眼窝都深深凹陷下去。
鸾姝几乎不敢面对他，从怀中取出了往生草，低下头嗫嚅道：“言庭大哥，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好在药引我已找到……”
言庭微笑着摇了摇头，宽慰道：“殿下不必自责，当初若没有吃下你的药，我现在又怎会站在这里？怎会识得尺素？怎能等到与戚枫决一死战？”
鸾姝勉强获得一丝欣慰，又问道：“师姐在哪？我马上找她商量让你服药……”
言庭道：“不急，她在照看伤员。最近巴蜀出现了邪兽，总是不断骚扰附近村落，营中也有士兵被伤。殿下来的及时，尺素正急缺人手，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五皇子也连忙应和道：“对，鸾儿。你来的正好，快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鸾姝十分惊讶：“竟然还有邪兽？难道又是戚枫搞的鬼？”
三皇子摇头：“听说他们营中也被这种邪兽袭击了，应该不是他做的。”
鸾姝满腹疑惑：“那是……？”
三皇子又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也还没有搞清，这邪兽究竟是怎么来的。它们起初只是一两只，在远处跟着营寨观望，就好像鬼影一般。但最近出现的却越来越频繁，前些日子还趁夜偷袭了军营，所幸已被言庭杀死，伤亡不大，穆姑娘简单处理之后便没事了，大家也都没怎么在意。但是就在昨天，有些被咬伤的将士们身体莫名其妙发生了变化，还发了狂……唉，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真不希望再生事端。”
鸾姝问道：“邪兽的尸体呢？”
三皇子道：“埋掉了。”
鸾姝沉吟道：“我赶来的路上也在附近发现一些异状，等见到师姐，一起说罢。……咦？不过罗嘉哥和刘大哥去哪了？”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军医的帐中。鸾姝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怪叫，那声音凄厉诡异，若不是鸾姝亲眼看到营帐中全是伤员，几乎以为那是野兽所发出的。
只见那伤兵被罗嘉按在床上，仍然不断挣扎。穆尺素取出银针，在那人头顶的穴位扎了几针，他才渐渐安静下来。刘光禄也在一旁帮忙，发现是鸾姝来了，便冲他们招了招手。
鸾姝喜道：“刘大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刘光禄笑道：“我们想着你和家人团聚，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就先来穆姑娘这里帮忙了。”
三皇子与五皇子同时躬身拜道：“刘公子大义，我们先前都从罗嘉那里听说了。这一路上多谢您对鸾儿的照顾，请受我们兄弟一拜。”
刘光禄连忙回了一礼，笑道：“二位皇子言重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本就是应该的嘛，再说我也受鸾儿姑娘不少帮助。蜀国如今百废待兴，二位皇子今后若是有用到在下之处，便请随意驱使，我刘光禄愿效犬马之劳。说到职业，在下先前一直与龙族做生意，最近打算也开拓一下内陆市场。不说别的，在下人脉遍布九州，想要调运物资至蜀地那可是轻而易举。”
鸾姝忍不住在一旁偷笑，揶揄道：“你可真是时刻不忘本行，走到哪儿都要推销自己的生意。”
望安微微一笑，颔首道：“那之后便要仰仗刘公子了。”
五皇子又问：“不过怎么不见那位柳离轩公子？穆姑娘跟我们解释了之前的误会，我们才知他确实就是当年相助的黑袍客，他又帮咱们找到往生草，实在是蜀国大恩人，我和三哥还想当面向他致谢呢。”
鸾姝顿时扭捏起来：“他呀，去做琴会的准备了。你们想见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众人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端倪，都忍不住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接着望安又转向罗嘉与穆尺素，动容道：“还有莲城与蓬莱对蜀国的恩情，我们兄弟也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三皇子与五皇子同时俯首相拜，罗嘉连忙托起他们：“莲城与蜀国本就是一家，二位殿下言重了。”
穆尺素也道：“我们也早就把鸾儿当做亲妹妹了，照顾她是我们分内的事。”
鸾姝在一旁搭腔：“对啊，反正师姐以后也要嫁到蜀国来，也都是一家人。”
穆尺素与言庭闻言脸色有些发红，纷纷垂下脸去，不敢瞧对方。望安则开怀大笑，拍了拍言庭的肩膀：“那真是太好了，这可是咱们蜀国三年来第一件大喜事。言庭，你得亲自去岛上找医仙提亲啊。”
“是……当然。”少司命头一次说话有些磕巴：“到时候还要请、请公主带路。”
鸾姝又调侃道：“那我究竟算师姐的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呢？”
穆尺素推了她一把，骂道：“就知道贫嘴，还不快去帮忙看看伤员？”
鸾姝立刻敛起嬉笑，不再玩闹。正欲掀开伤员盖的被子检查状况，穆尺素却率先拉住她的手腕，提醒道：“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
被单掀开，男子胸口一片青黑色的肉瘤顿时映入众人眼帘，形状极为诡异可怖。刘光禄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不是！……和那些村民一样吗？”
穆尺素惊讶道：“你们见过？”
鸾姝颔首：“我们正是为此才在路上耽搁了一天。”
那士兵原本的伤口在左胸，从肩头处一直延伸到胸口。那伤口早已愈合，可是疤痕却变异成了这可怖的肉瘤，连同附近的皮肤也都变成了青紫之色。穆尺素又分别掀开旁边另外几个伤员的衣服给鸾姝看，情况最严重的，肉瘤已经从伤口蔓延至胳膊。
穆尺素道：“昨日我曾尝试将那肉瘤割掉，结果今天查看，又长了出来。但并非所有伤员都是如此症状，瞧着也不像传染病，十分怪异。”
鸾姝问：“那他们有何不同？这些人可有单独去过什么地方？”
穆尺素道：“没有，一直和大军随行。”
鸾姝又问：“可曾吃过什么异物？”
穆尺素道：“没有。”
鸾姝喃喃道：“奇怪……”
这时有人醒转，又在病床上怪叫着挣扎起来，穆尺素连忙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了几句，又在他头上施了一针，才令他安静下来。她嫌帐中人太多影响伤员休息，便领着众人去了望安的议事营帐，只留几个军医继续照顾伤员。
不久之后，听鸾姝讲完村中所见，穆尺素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还会恶化到那种程度？”
其他人也面色沉重，沉默片刻，望安自责道：“我满心只想着赶紧打败元宏和戚枫，为父王母后报仇，竟然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的失责……”
鸾姝摇头，安慰道：“可是只有三哥打败元宏夺回王位，我们才能有力量救所有蜀民。”
“不错。”
五皇子个性比较急，直接站起身来，拍着胸膛道：“三哥你不必担心，我现在就派一队人马，带上食物和药材找到鸾儿说的那个村子。”
鸾姝连忙拉住他：“五哥，你先等会儿。我们还没确认这怪疫如何发病，是否会传染，等我和师姐商量好对策再行动。”
穆尺素道：“而且明日就是与戚枫的决战了，五殿下也不能亲自去。”
五皇子摸了摸脑袋，“哦”了一声，又坐回位置上：“你们继续说。”
二人又沉默半晌，似乎各有所思。又过了许久，穆尺素才拉起鸾姝道：“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个邪兽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