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怪石之林（2）
众人正对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溶洞中尸骨累累，发出的磷光竟照亮了整个洞穴，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周围还散布着几具蜘蛛精的尸骸，每个都有牛犊大小，看样子似乎是被早些时候进来的人所杀。
再往上看去，那溶洞的顶部竟密密麻麻结满了蛛网。网上吊着无数虫茧1，透过磷光，依稀可见茧中有人或动物的残尸，形状狰狞可怕。
溶洞的岩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通道，像是一张张吃人的嘴巴。里面黑漆漆的，不知其中暗藏了什么危险。蛛巢中道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迷路。
鸾姝注视这这一切，忽然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就像走进了一个庞然大物的口腹之中，不由得又向柳离轩靠近了一些。
石敢当率先跳入这洞穴，打量起周围来。摸索了一阵，抬头回问柳离轩道：“柳小哥说的果然不假。这地下巢穴着实古怪，从进了这溶洞之后，我竟听不出方向来了。你说……我们究竟该走哪一条？”
柳离轩摇头道：“这洞中杂音回声甚多，好像处处都是迷障，我也辨不清方向，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
魏明决插口问道：“难道这里也被设了什么音阵？”
石敢当道：“单那音阵就够将你挡在外面了，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或许是这洞本身有什么问题。或许是鬼门……”
突然，洞顶的一只虫茧“啪”的掉落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众人面前打断了石敢当的话。那茧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里面的东西似乎还活着。
石敢当立即抽出背上的玄铁剑，一剑刺下去割破了虫茧，里面竟露出一个干瘦的男人。男子的四肢和脸已瘦的不成人形，看起来就像一具干尸，但是肚子却出奇的大。
男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刚刚声呻|吟，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鸾姝走上前去想要查看，却又被柳离轩拦住：“看可以，但先不要碰他。”
鸾姝点了点头，刚蹲下身子，就忍不住掩住鼻子：“好浓的浊气。”
那男人气息奄奄目光浑浊，眼看着已救不回来了，只是不知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最后一口气，竟还未死。鸾姝不由得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不是沐雪斋的屠天华吗？他三日之前就进了这蛛巢，想不到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他在上一届琴会上可是十名擂主之一啊……难不成这蛛巢会吃人？”
有人从男人的服饰认出他的身份，窃窃私语起来。联想到之前柳离轩的劝说和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心生怯意。有的已经慢慢的退回到来时的甬道，想要逃走。
忽然，鸾姝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坐倒在地上。柳离轩立刻将她拉起，回护在身后。
只见原本瘫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全身抽搐起来，肚子像一只皮球一样越涨越大。里面还有一团东西在剧烈蠕动，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似乎想要突破男人的肚子冲出来。
众人越看越是惊奇，竟都忘记了逃走。眼看着那团东西顺着男人的胸腔迅速向上移动，一直移动到嘴巴，眼球也似乎要被挤出来了似得，接着三四只长着人脸的蜘蛛竟撑裂男人的嘴爬了出来。每一个都有小狗一般大小，发出难听的斯斯声，迅速向众人所站的地方爬来。
“该死的妖物，竟将活人当做孵卵的温床！”
石敢当大喝一声，抬起玄铁剑，就要砍下去。
“且慢！”
柳离轩试图拦住，可是已经太迟了，石敢当的剑已经将蜘蛛精连同那男人斩成肉泥。
一阵沉寂之后，洞穴顶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虫茧如熟透的果实般，开始纷纷掉落。
虫茧被撑破，无数鬼面蜘蛛喷薄而出，难听的斯斯声此起彼伏，就连众人脚下的白骨中也爬出许多蜘蛛，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快走！”
柳离轩大喝一声，拉着鸾姝转身钻进临近的甬道中。其余人也不敢恋战，纷纷钻进离自己最近的甬道，如此一来，众人竟全都被分散开了。
石敢当也下意识的钻进一条甬道，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怎么追老子的蜘蛛那么多？！”
跑了一阵，石敢当突然猛拍脑门大叫到：“糟糕！中计了。”
他用大手抓了抓自己后背，竟摸出一张写着“铃”字的纸片，也不知是柳离轩何时贴在他身上的。石敢当立即甩出手中的符纸，纸片如飞镖一般“嗖”的贴到远处的岩壁上，他自己则定身站住一动不动。
原来那鬼面穴蛛常年居住于地下，视力早已蜕化，靠的是听力追踪猎物，只要不动，蜘蛛便不会来攻击。
果然，循声而来的穴蛛对石敢当完全视而不顾，反而一窝蜂的涌向那符纸所在的位置。不过眨眼的功夫，符纸就已被啃得精光，随后蛛群也渐渐四散而去，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中。
石敢当这才长舒一口气，打算回到刚才的溶洞中，一转身却傻眼了——自己明明进入这甬道没几步，怎么先前看到的溶洞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呢？
——
此刻，另一条甬道中。
柳离轩用身子挡住鸾姝，二人正紧紧贴在岩壁上，一动不动。那蛛群像一股黑色的暗流，在他们身旁窸窸窣窣穿过，有的撞到柳离轩身上，便使二人贴的更紧。
鸾姝看不到外面，她的身体被柳离轩压在岩壁上，脸庞正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后脑枕在他的手掌中。她觉得自己正微微发颤，心在砰砰乱跳，突然感到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奇异的感觉。
那是害怕吗？可她明知道穴蛛视力已经退化，只要不动，便构不成威胁。而且在蓬莱岛上，她也养过妖兽，徒手抓过蜘蛛，甚至磨成粉末，炮制药材。除了蜘蛛之外，还有什么蟾蜍、蜈蚣、土鳖，一个赛一个的恶心可怖，她早就应该见怪不怪了啊……
这时，柳离轩抬起食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好像察觉到鸾姝的颤抖，正试图安抚她的情绪。鸾姝的心跳却骤然加快。
天呐！
鸾姝在心中低低叫了出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那念头让她心脏更跳，身体更颤。
她不敢呼吸，只觉得在这狭小的空隙里，每一口空气都是柳离轩那带着体温的木质香气；更不敢动，他垂下的一缕发丝，正好撩过她的侧颈，又轻又痒，就好像是一个轻柔至极的吻。害得她身体都酥了，软了，使不上力气，又觉得很舒服。
她又想起他那微挑的眉尖，似笑非笑的唇角，还有那句慵懒、甚至带着一点挑逗的：“看什么都像我，就这么喜欢——”
难道、难道真的是喜欢他吗？
否则自己在龙宫中怎会老想到他？怎会吃他的醋？之前在鬼市被掌柜误认为夫妇，也没那么生气？还是因为他老戏弄自己，才害得她变得这么奇怪？
“蜘蛛都走了，你还要抱我多久？”
忽然，柳离轩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了下来。
鸾姝“呀”的一惊，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也抱住了他，慌得连忙松手。所幸这甬道中漆黑一片，不然自己的脸究竟有多红，可都要被他看了去了。
“呃、呃……已经走了呀，我还有点害、害怕……”
“是吗？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害怕，反而还挺享……”
“咳咳咳咳咳！”
鸾姝用一阵咳嗽掩饰着自己的紧张。黑暗中，她隐隐听到柳离轩似乎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
接着火光一闪，火把再次点亮，可是浮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庞。若不是他眸子里仍留有一丝狡黠的光芒，鸾姝几乎以为自己要听错了。
可是他笑起来，应该一定很好看吧？
“你刚才是不是……”
鸾姝想问他有没有笑，柳离轩却打断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被蜘蛛咬到了？”
“不是！才不是！那是火光照的！火光！”
鸾姝大叫起来，慌忙背过身去，她可不想被柳离轩瞧出端倪：“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想法子鬼门吧，刚才那么一冲，都不知道走进哪里了。你的耳力现在又不管用了……”
身后传来柳离轩轻哼一声：“谁说不管用。”
“咦？”鸾姝大喜，回首问道：“那你刚才说听不清方向，也是骗他们的咯？你已经听出鬼门怎么走了？”
柳离轩颔首：“当然。不过这地穴中还有古怪。我们不如先休息一会儿，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