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海上风暴（4）
然而就在这时，雪君的剑尖却停在了距离赵尚脖子仅一指之处。空气中的雪花瞬间消失了，洞府中的温度再次恢复了正常。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敖子陵不知何时出现在敖雪身后，他一只手按住了敖雪的肩头，敖雪的胳膊竟再也使不出力气。
“敖子陵！你又来妨碍我！”
敖雪恨得咬牙切齿，忽然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身法转身，手中的剑也转了个弯，直逼敖子陵的面庞而去，挣开了束缚。
敖子陵皱眉道：“跟我回龙宫。”
敖雪冷哼道：“回去？被你软禁起来吗？”
敖子陵那双金色的眸子冒出丝丝寒意，沉声道：“我是在以龙族之主的身份命令你。”
“哼哼，只怕你这龙族之主的位置还没坐稳吧？”
敖雪咬牙横剑在前，谨慎的盯着敖子陵，她知道两人之间灵力差距悬殊，不敢贸然进攻，更何况身边还有三个蓬莱岛的人让她腹背受敌。她和敖子陵都在暗暗的较劲，两股强大的龙压在蓬莱岛上对撞。
岛上的飞禽走兽突然受惊仓皇而逃，无数海鸟扑棱棱的从水边乱飞而出，尖厉的鸟鸣盘旋在蓬莱岛上空挥之不去。那千万年都不曾泛起涟漪的镜湖湖面上，竟然荡起了粼粼细波。
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忽然，敖雪神色大变，惊呼一声：“伏龙阵！”
只见她脚下所站之地，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无数金丝延绵不断生长出来，缠绕住敖雪的双脚，想要把她困在原地。敖雪的身体在瞬间便做出了反应，对着那向她包围而来的金光奋力一刺，只求尽快冲出去。
洞府内空气一凝，一股狂暴的能量从敖雪周身迸发出来，这股龙威压的蓬莱的三人心中俱是一沉，双腿发软几欲跪下。
“还不快结阵！！！”
赵尚忽然大吼一声，他的气势和灵力也与刚刚完全不同，竟瞬间暴涨了数十倍。卫峥与孙志和也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出一长串古老繁杂的咒语，辅助师父结阵。
敖雪在阵法中央，所受压制最大，她的身体既提不起力气也促动不了灵力，急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再看敖子陵，他虽然也站在阵法中，却面色如常，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若是敖子陵能出手，破伏龙阵易如反掌。可他却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既没有想要帮敖雪的意思，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敖雪一咬牙，厉喝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剑斩下，竟然生生将这法阵中的金光劈开了。她借着冲势，手中剑锋一转，寒光耀眼，如风一般劈向赵尚面门。若说方才敖雪出手只是想吓唬吓唬蓬莱师徒，此时便是真的下了杀心。
说时迟那时快，赵尚手中繁复的印式恰好完整，他双目圆睁，双手对着长剑拍去。他的掌风虽然凌厉，却仍然逊了敖雪的剑三分，只能勉强支撑半刻，却无法化去攻势。
眼看敖雪就要破阵而出，金丝也即将离土崩瓦解，紧要关头处，孙志和与卫峥竟也完成了结印。突然间，那暗淡的法阵发出一声轰鸣，无数金丝暴涨，竟又将敖雪又拉回阵中。
敖雪的脸色越来越差，挥起断水剑，全身贯注的对付起缠住她金丝。然而这光芒竟然似春草一般，绵绵无尽，断了之后又会生出来，任她怎么砍、斩、劈，都不能使之变少。渐渐的，金丝已经像一只蚕茧般，把敖雪全身都包了起来。
突然间，一道青光破阵而出，夹带着一声狂怒的龙吟直刺向医仙的胸口。那青光太快了，又是突然冒出，赵尚只堪堪避开了一点，肩头处竟被青光削去一大片肉。随后只听“铮”的一声，原来是敖雪的断水剑飞入石壁之中。那剑身没入石壁足有三分之一，可见已被逼到绝境。
赵尚咬着牙，也不理睬肩头正呼呼的直冒鲜血，双手变换又开始结印。洞内风声呼啸，他的长袖被风灌满鼓起，阵中金光更盛了，犹如灼灼白日放出万道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伏龙阵中敖雪现出了原型，变成一条白色的巨龙，那原本宽阔的洞府立刻变得局促起来。白龙不停摆尾，仍尝试挣脱阵法的束缚，那龙尾打在石壁上，震得山洞发出一阵轰响，哗啦啦落下无数碎石，几乎就要倒塌，蓬莱岛上也跟着地动山摇。但那伏龙阵的金光却越来越盛，任谁都看的出，白龙已经精疲力竭，只不过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终于，那白龙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被那光芒压的再也动弹不得。
孙志和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三人中他道行最浅又是人身，已然支撑不住。卫峥连忙扶他坐下，喂师弟服用了一粒药丸，又去帮师父止血。
大战之后，医仙竟如一下老了二十岁。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形容枯槁红光不再，要由卫峥扶着才能勉强坐起，这场恶战最终两败俱伤。
只见敖雪也变回了人形，她双腿使不上力气，此刻只能盘坐在地上慢慢的恢复体力。
那伏龙阵是昔日神族三皇之一神农所创。数千年前神农忽然消失不知所踪，对这桩疑案，神界三缄其口。后来神农氏昔日的部落早在三次神战中凋零败落，伏龙阵也已近乎失传。
赵尚并非神农氏族人，因此没能发挥出伏龙阵全部的威力，但是即使如此，它对龙族的压制还是不可小觑。敖雪发现，自己千年的道行，现在竟被压制的只剩下一半了。每每想催动体内被束缚的灵力时，就有一股力量阻碍她，在她体内翻腾，让她苦不堪言。
“不愧是雪君……身在伏龙阵中，竟还有力反抗。咳、咳咳……若不是伏龙阵天生就是龙族克星，否则……我们三人就算拼了命……也不能……不能将雪君困住。”
这一句话说完，似是已用尽了赵尚全身的力气，他喘息了半天不能再吐出一个字。
敖雪双目紧闭，冷哼一声。
卫峥对敖子陵抱拳道：“多谢龙神大人没有出手。”
敖子陵苦笑：“我好心过来帮你们，反倒也被压制了灵力。”
卫峥尬笑两声：“哈哈哈，以龙神大人的道行，这伏龙阵的束缚没几天就破了。”
敖子陵道：“这样也好，既然你们压制住了堂姐的灵力，我也不再担心她会乱来了。”他说着，便走过去要扶敖雪。
“用不着你扶！”
不料敖雪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强撑着站起来。敖子陵摇了摇头，拔出那插在石壁上的断水剑，递给她。敖雪一把夺过剑，哼道：“我灵力虽然受到压制，但还是可以杀了他。”
敖子陵苦笑：“那个琴师不过是长得像他而已，难道你杀了他，颖就能活过来吗？你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恨。”
敖雪冷笑道：“认没认错，你自己心里清楚。那琴师杀了你的族人，抢了你的未婚妻，让整个龙族蒙羞，你竟然还为他说话？”
敖雪的话似乎触到了敖子陵心中隐痛，他的表情僵住了，冷冷道：“你说够了吗。”
敖雪突然放声大笑：“当然不够！当日你命敖霜拦我，说神族不可妄杀人类，实际上你是在害怕！你怕他怕了三百年了！如今他失了法力，没了鸣春，不再能叱咤三界，你还是怕他。敖子陵，你等着，你不敢做的事，我敖雪替你做。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亲手将他杀死！”
她一面大笑，一面蹒跚的扶着墙离开洞穴。敖子陵双眸紧闭，一言不发。
空气中仍然回荡着敖雪的笑声，蓬莱岛师徒没有一个人敢打破这份尴尬。
终于，敖子陵自己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寒意：“你们是怎么找到她，将她收入门下的？还有这伏龙阵，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卫峥起身，对敖子陵恭敬的一拜，道：“龙神大人，如今这些真的还重要吗？自寿宴回来之后，师父便料定雪君会来质问柳公子的下落，所以才提前布置好伏龙阵，甚至不惜自损阳寿也要拼尽全力制住雪君。老龙王有心包庇胞弟，雪君执念深重，龙族内部四分五裂，如今的状况已经不容乐观，就连龙神大人您，也有心魔。”
敖子陵沉默了，卫峥的话字字敲在他的心上。
心魔。
他知道自己的心魔。
那日，当敖霜在海上把他们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心魔就瞬间萌芽了。
他早就知道敖雪会在父亲寿宴开始前一直呆在珊瑚林，那是以前她听敖颖弹琴的地方。可是他还是叫青溪去带他们随意参观龙宫，诱他们见到敖雪。
他甚至希望借敖雪之手杀掉柳离轩，所以雪君刚才离开的时候，他也并不真想拦住她……
忽然，敖子陵感到手臂上一沉。
赵尚睁开双眼，紧紧抓住敖子陵的手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带我见……鸾儿……最后一面！”话音落下之后，便如老僧入定般，再也不动了。
敖子陵垂下眼帘，望着那只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叹道：“赵先生就要不行了。”
卫峥坚决道：“师父会坚持到鸾儿见他的。”
敖子陵道：“我只问你一件事，鸾姝是不是瑶姬转世？”
卫峥颔首：“是。”
“阿瑶，鸣春……”
敖子陵闭上双眼，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卫峥与孙志和同时稽首拜道：“拜托龙神大人了。”
“哈……好啊……”
敖子陵忽然冷笑起来，眼神彻骨寒凉：“那我便帮你们一把。”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卫峥孙志和顿时脸色大变，却已来不及逃走！
只见敖子陵衣袖轻轻一挥，不知用了何种法术，竟使那蓬莱师徒三人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