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上风暴（2）
柳离轩忽然沉下脸来，用森寒的语气道：“就连她可能会死，也不会阻拦吗？”
卫峥笑道：“哈哈，我可不信你会舍得让她死。”
柳离轩道：“人心最是不可测，你有什么把握我不会害她？”
卫峥道：“你是指现在盛传你屠杀蜀国王室、私藏琴谱、偷学秘术，又背叛师门的事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一点也不以为意：“我也活了三百多年了，自然能看清很多事情。而且我相信，柳公子绝对不是那种被算计了，还忍气吞声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来，接着！”
说着，他朝柳离轩扔来一个小钵。柳离轩接住打开一看，竟是那三只冰玉海蚕的蚕茧。
“这丫头总是丢三落四的，这是她帮你讨来的，我给你们带上了。好了，话就说那么多，以后有缘再见吧。”
卫峥撑着双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的向穿舱外走去。他沐浴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随后抬起手来，扬了扬。
柳离轩唇角难以察觉地微微扬起，也拱手对着那背影深深一礼。
——
不知过了多久，刘光禄也终于醒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上甲板狂吐一通，直到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净，才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海上的新鲜空气：“唉，小命可算保住了。”
鸾姝爬上夹板，捏起他的手腕诊脉，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刘大哥，你在龙宫受的伤竟然那么严重？”
刘光禄愤愤不平道：“我一介凡人，怎么受得了雪君的龙威，还能活着已经不错了。”
鸾姝疑惑道：“可是我也是凡人啊，除了蓬莱的医术和炼药什么都不会。我怎么好好的？”
刘光禄睁大眼睛：“真的假的，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鸾姝摇了摇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是我身体比你好？”
刘光禄一听，扶额摇头叹道：“唉，老了老了，没法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
鸾姝递给刘光禄一颗药丸道：“把这药吃了。”
“还魂子！”
刘光禄惊叫出来，看到鸾姝手中的那颗药丸，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这……我可以自己留着不吃吗？”
他虽然也算有钱，而且还惜命的很，却还是舍不得吃这颗市面上价值千金、连王侯将相都难求的蓬莱仙丹。柳离轩作为修仙门派的弟子，看到鸾姝像发糖一样的给还魂子都很吃惊，更别说刘光禄这样一个嗜钱如命的商人了。
鸾姝笑道：“你就吃吧，这是我们蓬莱最普通的药了，你留着不吃，难不成还想像上次一样卖掉不成？”
刘光禄连忙把药吞进肚子里，道：“别别别，蓬莱弟子每次出岛行医都分文不取，我要是想卖掉这颗药，小姐就该瞧不起我了。”
鸾姝嗔道：“还要叫小姐啊，怪别扭的。”
刘光禄连道：“是是是，鸾姝姑娘，鸾儿。”
鸾姝点点头，嘻嘻一笑，又道：“我还得谢刘大哥才是，若不是你帮忙，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从龙宫中逃出来。”
刘光禄摆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主要还是靠鸾儿师兄帮忙。对了，说到卫公子，怎么不见他人呢？”他说着，四下张望起来。
“他在你醒来之前就走了，跟我也没打个招呼，真是的。”
“走了？”刘光禄大吃一惊，随后又叹息道：“唉，我还想着结交结交卫公子呢。”
鸾姝又笑：“以后也是有机会的，到时候我把我的师父、师姐，还有两位师兄都介绍给你认识，行不？”
刘光禄喜上眉梢，拍手叫道：“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若是能结识这几位传说中的人物，那我也不枉此生了，以后在别人面前也有的吹嘘的了。”
忽然说到以后，刘光禄又好像泄了气一般，依依不舍的望着大海，叹息道：“唉，感觉龙宫的生意我是做不下去了，还是先避一阵子再说吧。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青溪姐。”
刘光禄心中一阵愧疚，他在龙宫行商总是受到青溪的照拂，可是哪知这次提议前往珊瑚林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鸾姝更是愧疚，嗫嚅道：“对不起，我们……”
刘光禄连连摆手：“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要不是我强拉着你们去珊瑚林，你们也不会碰见雪君。而且我的钱也都赚够了，几辈子都花不完，也是时候该放下生意好好休息一下了。对了，你不是要找往生草吗？可去过南海鬼市了？”
鸾姝颔首道：“南海鬼市倒是没去，不过我们从奂山鬼市打听到消息，说是可以从三苗国境内的鬼门进入鬼界。我们必须赶在莲城弟子封印鬼门之前赶到，如今已经耽误了几日，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刘光禄拍着胸脯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送你们便是！如今这个季节正好赶上向南的洋流，咱们现在连夜行船，明天清晨便可达到离三苗国最近的港口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生意了，就和你们一起游历如何？”
鸾姝听他说想要同行，兴奋的振臂高呼：“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忽然，她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柳离轩的意见，便又回首去瞧斜倚在船舷上的他。柳离轩也颔首道：“有刘兄同行，再好不过。”
二人与刘光禄相识虽短，但是他博文广识，为人又热情实在，而且刚刚共同经历了龙宫之劫，便早在心中也把他当成出生入死的朋友了。
只听柳离轩问道：“船上能否煮水？”
“煮水？”刘光禄被问的一头雾水。
柳离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钵，其中装的正是冰玉海蚕：“抽丝制弦，我的琴弦断了一根。”
刘光禄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兴奋的叫道：“有有有！当然有！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
他立刻一路小跑，跳下船舱，里面传来他欣喜若狂的大笑：“这几天可真是大开眼界了。不仅见到凤族少主，龙族的霜君雪君，冰玉蚕，还能见识到无弦阁制弦的工艺。真是奇遇啊！奇遇！”
没多久，他便领着两个海牛船员搬来一个小炉子和一口大锅，摆在柳离轩面前，问道：“柳兄，用这个可以吗？”
见柳离轩颔首，刘光禄又道：“柳兄，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缎软包，在手掌展开递给柳离轩，道：“这是几年前我从肃慎国得来的天蚕丝。因它韧性极佳，产量极少，颜色又十分美丽，王侯将相都争相用它点缀衣服上的龙睛虎睛。与其说让这天蚕丝做一个权贵身上的玩物，还不如送给柳兄，这些许是这束丝最好的归宿了。”
刘光禄手中的这束丝闪着淡淡的绿光，它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单用来做一两根琴弦了。天蚕只生长在严寒的肃慎国，而且无法人工饲养。它虽然不及冰玉蚕丝珍贵，但也是人间少有的珍品，能取得这样数量的丝已经十分不易。
柳离轩摇头道：“如此珍贵之物，刘兄还是自己留着吧。”
刘光禄看柳离轩不收他的东西，急了，把蚕丝硬塞到柳离轩的手上：“那可不成！咱们去三苗的路上难免会遇到危险，到时候我的小命还要仰仗柳兄保护，没有结实的琴弦怎么行？”
趁柳离轩沉吟，刘光禄又补道：“柳兄若再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柳离轩拗不过他，只好将蚕丝收下。刚好烧的水也开了，他便把小钵中的蚕茧取出，剥去外部的乱丝，丢入沸水中。
渐渐的，水中翻滚的蚕茧肿胀起来，柳离轩又从随行的包袱中取出一根粗糙的小木棍，在水中缓缓搅拌起来。
刘光禄在一旁一边看，一边自语道：“我曾在吴国见过匠人缫丝，这抽丝的过程与缫丝的工艺倒是十分相似。”
不知这样搅了多久，蚕茧终于松散开了。柳离轩将木棍从水中拿出，只见木棍上挂着一根极细的丝线。他将这根蚕丝小心翼翼的抽出，用拇指与食指的侧边夹住，在手掌上不断缠绕起来。水中的蚕丝越来越少，柳离轩手掌上缠绕的丝却越来越多，他的手上就像戴了一只亮晶晶的蓝色手套。那只被沸水烫死的蚕蛹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刘光禄看着那肥嘟嘟的蚕蛹不由得吸了吸口水，问道：“不知道炒蚕蛹你们吃没吃过，那可是人间美味啊，这么大的蛹子，三个就够炒一盘了。”
鸾姝笑道：“我看这蚕蛹还是留给我做药材吧，万一你们受了伤，还能救你一命。”
刘光禄听了只好吞了吞口水，讪讪的笑道：“是是，那还是留给鸾姑娘做药好了。”接着他又转问柳离轩道：“柳兄，天下的奇闻轶事我多少都知道一些，唯独对乐器了解不多，我听说无弦阁斫琴制弦的方法与众不同，而且你长琴上的琴弦粗细都不一，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