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就够了

    一股难以强忍的绝望涌上了心头，撕裂心扉的惨痛声窜过了深渊的深处：“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

    “碰轰！！”黑色的魔力涟漪弹开了琳奈所释放的屏障，吸收黑影的负面情绪得到更进一步强化的巨虫从他的身躯中盈出，庞大身躯的怪物以巨大的齿牙俯视着琳奈的身姿而扑了下来：“！！”

    与此同时——再次崛起的小碧从沙坑下映现了身影，就算没有巨大的身体它照样能够膨胀自己身体原本的一部分，强韧的手臂一抓就是把黑影连同巨虫们一齐拽起到空中，并狠狠地抛向了十米远的瓦砾堆去：『喔啦！！！』

    “小碧！”

    “碰轰碰轰碰轰！！”打滚在尘埃中的怪物发出了悲鸣声，转头看向精灵少女的小碧很庆幸她做出了决定而不是坐以待毙：『没事吗丫头？』

    “我没事，小碧你还好吗？”

    『吾等没事，比起担心他人不如……』

    “碰！”庞大的身影在尘埃中显得更加骇 人，意识到他的情况已经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小碧不禁说不出话来。

    心想着这人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人，从何得到了这股力量，为了什么而接受它，为什么要 做到这般地步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到底要怎样才能拯救这样无药可救的他。

    『丫头……他已经……』

    “要救他，不论如何都要救他。”

    『……』

    “哥哥他……那个时候也是面对一样的敌人……在所有人都骇惧的时候，只有他迈向了怪物的前方，我们被这样的他拯救了一次又一次，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不论前方的道路有多么艰辛，我也会遵守与他之间的誓约，就像他不放弃我们一样，哥哥——由我来拯救。”

    『……抱歉，是吾等太不讲义气了，全力以赴去做吧，吾等会用尽全力去保护汝的理想和信念——汝的话……肯定能做到的。』

    汝就是拂晓的光芒在黑暗的彼方中崛起。

    内心不被绝望所笼罩的精灵少女向着魔法使所在的方向迈出了那一步，就算是不可能的也罢，就算是跌倒了也罢，就算是会受伤也罢，就算是这样——也无法阻止她想要拯救那个温柔的善行者的决意。

    上吧，不要停下。

    说到做到，贯彻你的信任。

    一定能做到的，他绝对不是无法拯救的人。

    只要再努力多一下就可以了，去牵着他的手，创造属于你们的未来。

    “哥哥！！听得见吗？！是人家琳奈啊啊！！听到了就快点回答我！！哥哥你这个不遵守约定的笨蛋！！”

    “吼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就像是听得见也不想要听见的反应一样，内心和身体的挣扎反映在怪物的身上发生了变化，刨开大地的爪子刺穿了沙砾，一跃飞上天空降下的黑影伴随着靛蓝色的眼眸留下的残影展开了攻势。

    “碰轰碰轰！！”利用藤蔓拉开距离 的琳奈与小碧一同释放了孢子，肉眼无法察觉的藤蔓凭空出现于黑影的眼前，并将其牢牢地捆着后。

    “碰轰！！”把即将快射穿自己心口的箭矢弹开的巨虫们，宛如在保护宿主的安全一样构筑了重重的屏障，咬破藤蔓解放了他。

    『果然……那些虫子在保护他……但无疑……』

    “不是——是他不愿意放开它们，对吧，哥哥，躲在那里面很安全对吧，很安心对吧，在那个没有人能够伤害你的世界里，你觉得很安逸对吧！！”

    『！』

    “吼唔噶……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再次反映在巨虫身上的愤怒化为炙热的吐息射向了琳奈。

    “碰轰！！”在烟雾之中展开魔力屏障的她一边防御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弓弦上。

    “嗖啪嚓！”尖锐的箭矢穿过巨虫的脑门后刺中了黑影的左臂，从中发芽的箭身化为一只树精后捆着了巨虫们的根部动向。

    “我知道的！哥哥你在想什么，你在害怕着什么，你在希望着什么，所以正因为如此——人家才要说，那边并不完全是安全，躲起来不是解决办法，这只是拖延问题的行为而已，你不是自己说过的吗，问题是由人们制造的，而答案也是人们制造问题的原因，现在的你可有想过要怎么面对问题，怎么面对答案吗？没有！你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否定！！通过正当化自己的作为去否定那一切的问题！”

    “唔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亲手将树精从身上拔下的黑影伴随着强韧的魔力涟漪进行了冲刺，一跃闪开那个地方的琳奈对准了巨虫们的脑袋释放了灵力箭矢。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只能拖着它们几秒钟的箭矢在伤口上化为光粒子后消失殆尽，口中蕴蓄着树枝状电弧的巨虫们将身体卷在一块后释放出……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沉溺在那安逸的世界里面躲起来，不再面对问题，不再面对自己，不再面对一切，仅仅只是通过暴力来解决问题，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丫头！别再刺激他了！！』

    “适可而止吧！！快点过来人家这边！！你听 不见吗？！哥哥！！！”

    “唔……呜……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唤醒了不可能唤醒的人一样，错愕的小碧望向了黑影的方向而去。

    “嗖碰轰！！”耀眼的树状电弧刺穿了大地并在魔力屏障上绽开了扭曲的花蕾，但更为扭曲的却是那个人现在的作为，就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怪物在攻击自己一样，亲手拔下了缠在脑袋上的魔虫，但很快的又被接二连三盈出的巨虫们覆盖了缺口。

    “就是现在！小碧！！！帮他！！”

    『喔！！！』将四散在周围的孢子残骸集中在手心上的小碧一手就巨大化了那只树根构成的巨人之手，被指尖压扁的巨虫们一齐呕出了鲜血并发出了悲鸣。

    “啪嚓啪嚓啪嚓！”紧接着琳奈所释放的箭矢也射入了它们的脑袋，从内部绽开的荆 棘藤蔓捆着了它们的上半身并连接在砾石上，而——少女也迈出了一步，迈向魔法使所在的方向而去。

    “不管情况如何，遇到什么问题，是否有没有答案，全都没有关系，我说过了，人家相信你，即便是世界的所有人都认为哥哥你是坏人——人家也会是哥哥的同伴！！”

    “！！”足以点亮黑暗的话语窜入了那个魔法使所在的世界，微小的火光从那座无法被点燃的木块中燃起，睁开双眸立即想要抓住它的约翰这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两根粗壮的手臂绑着，身体也一块接着一块被捆上，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时候要是再被拖入黑暗中的话，绝对就回不来了。

    『光……交出来……把……光……交出来……』

    『嫉妒……好嫉妒…… 好羡慕……光……好羡慕……』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公平……不公平……』

    “呜……唔啊啊……”有光芒的地方就有黑暗，黑暗总是会在光芒所在的地方被抚育出来，可以说是黑暗的源泉也不为过。

    黑暗的居民羡慕光芒就像是飞虫扑火的道理一样，是不需要理由的本能。

    所以他们不会拱让，绝不会，即便是要把魔法使给拖下水也不会让给他独占那道光芒。

    但是……他知道的，她在呼唤自己。

    她的呐喊是发自内心的。她付出的感情绝不会欺骗自己。她给予的信任绝对不会是虚假的。

    或许光芒之中所抚育的黑暗是存在，但是光芒的本质所抚育的力量，正是可以驱散黑暗的希望，这将会大大影响约翰内心的心境及意识的强弱。

    “别……开玩笑了……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噶？！”

    “噶噶！！”仅用蛮力就扯断黑手的约翰回过头拔出了腰间上的投掷刀，迅速从空中袭来的魔虫一刀就被它刺穿了脑袋，冒出火星的营火渐渐照亮了四周的景色，意识到 自己被更多魔虫包围的他已经取回了神智，要是营火被它们扑灭的话，这个世界和他就完了。

    “吼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小碧！！”

    “！”与此同时在巨虫们想要发起奇袭之际，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在地上的它们 发出了惨叫声，同时营火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放下武器赶紧为它吹气的约翰，重新构筑了木块金字塔的外形，将本来看不见的地方修补上，被染上火苗的木条一根接着一根燃起，强烈的热量驱散了冰冷及黑暗，感觉到身体的触感逐渐在恢复的约翰伸手抓住了光芒，窜过全身的力量将他的意识从那个世界剥离。

    “哥哥！！！”

    “琳……奈！！！”意识重归现实的约翰眼帘前映入琳奈的脸孔，用尽全力在将魔虫从自己身上剥离的她，利用藤蔓里流淌的魔力吸引它们上钩，一旦咬到了藤蔓就绑着它们不放，藉此才能让竭尽全力的约翰能够从中脱颖而出——真是太乱来了。

    “快点……快点出来……”

    “笨蛋……不行的琳奈……它们不是普通寄生型魔物而已！这是魔虫！侵蚀魔力脉络的魔物！初代魔物就是利用了它们的身体原理才能使用技能！你要是被它们吞噬的话也会被寄生的——”

    “——无所谓！！只要是能拯救哥哥的话！这点痛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琳奈……”他知道的——琳奈不是自己，她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一旦眼前还有希望就会 用力的去抓住它，即便这会伤害到自己也无所谓，受到他所影响的琳奈绝不会抛 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是，这样下去也只会两败俱伤而已，约翰不希望看见这个可恨的魔物触及她一根毫毛。

    魔眼的力量还有剩下，魔法还能发动，只要一瞬间就够了，使用魔力摧毁宿主的魔力脉络，如此一来供应魔虫的根源就会消失，唯有这个和自灭无疑的做法能够拯救她和魔法使的未来。

    “……技能！琳奈！再一次对我使用那个分享灵力的技能！”

    “可是……”

    “我没事的，相信我！”能够清楚回想起当时他究竟因为灵力而饱受多少痛苦的琳奈，发誓过绝对不 会再对着身为人族的他使用那个技能。

    那个能够杀死人族的技能『灵力共享』。

    『魔法使！太乱来了……弄不好的话……』

    “是啊！哥哥你的身体已经……”

    “这是唯一的办法！！快点！！琳奈——发动技能！！”

    “！”

    『！』在这个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使用魔眼的力量控制琳奈的约翰使她发动了技能，流淌在树精身上的灵力转入了他的魔力脉络里，无法承受这股负担的脉络细胞立即复发了败血症的症状，强烈的痛苦窜过了全身上下，呕出魔虫和血块的魔法使以非常痛苦的表情发出了悲鸣：“呜……唔唔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哥哥！！！小碧！！你快做什么！！哥哥他……”

    『可恶！无法控制！快停下！！魔法使！！这样下去汝会死的！！！』

    “唔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力脉络的破坏——对人族来说无疑是致命伤，但对魔法使的身体和力量来说，这并不是不可能修复的伤，与他融合的魔虫也一样得到了相同的优势和弱点。

    只要在破坏的瞬间借由魔眼修复身体破损的地方，直到魔力完全枯竭为止都不要 停下，反复破坏与再生的过程将脉络彻底摧毁，哪怕是魔虫们也拥有固定的细胞分裂周期，无法增长这个过程的它将在分裂到达极限后——细胞老化并衰竭死亡。

    只要这样就够了。

    杀死魔虫，杀死自己。

    不要再让她痛苦下去了。

    全部……全部的痛苦就由我来承受。

    我要结束这一切……我要结束这一切……全部……都结束吧……呜……

    “哥哥……哥哥……”

    『住手！！！魔法使！！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切断魔力继续被吸取的小碧只能任凭魔法使继续自己的计划，并且很快的四周的魔虫们也因为细胞分裂过度后老化逝去，意识到脉络无法再长期居住的魔虫们也纷纷从约翰的身体里排出后老死，巨大的负担仍然在折磨着他的神智和精神。

    就要成功了，只要再一下子，就再一下子，所有的魔虫死了后就……

    “唔？！”

    “啪嗒——”一响断裂的声音从意识的深处传来，感觉身体伴随着魔法的力量渐渐远离了自己的灵魂，思考也被强制中断，所有的一切都没法停下了。

    糟糕…… 明明……就只要多一下而已……明明……就只要……多……一下……

    『不好……魔法使！清醒点！！不能昏过去啊！要是汝不停止再生的话！魔法的力量会连同魔虫和汝的性命一并夺取啊！！』

    “？！哥哥！睁开眼睛！醒醒！！哥哥！！”

    “……”因为承受不住痛楚而失去一半神智的约翰开始被魔法的力量所侵蚀，细胞分 裂周期达到上限的皮肤开始破裂，生出大量疙瘩形状的脓肿，从脓血中流出的魔 虫立即膨胀后爆开——生不如死的画面令琳奈吓得快哭出来了。

    『捅他！丫头！用那把刀捅他的身体！！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可是…… 这……”

    『相信吾！！这是为了救他！！快点！！』

    “唔呜……”

    咬牙切齿无法做出正常判断的琳奈从刀鞘里拔出了匕首，对准了他的要害， 但手指却无法听从命令对那个人下手。

    因为她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对方的这份心 情与想要拯救对方的心情混淆了彼此的目的，要是不下手的话他就会死，但下手的话等于是在增加他的痛苦……

    『——琳奈！！！』

    “唔喝啊啊啊啊啊！！！”

    最终，少女只能将那把一直以来守护自己的匕首捅入他的心脏。

    一刀接着一刀，开始的时候只是缓慢的刺伤，伤口在堵上后很快就被脓包覆盖，所以她一刀又一刀的刺在对方的身上，将脓包和身体一刀又一刀的切开，只希望这份痛苦能够让他的意识再次回归现实，但逐渐的琳奈全身已经全都是他所喷溅的血液，刺砍的次数也渐渐数不清了数额，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她，眼帘被水珠所模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 么……哥哥！！哥哥！！快住手吧！！”

    『魔法使！！！回神！！快回来！！醒醒啊啊啊！不要输给自己啊啊！！』

    想要拯救他，但为什么事情一直如此无法如愿以偿？

    因为他是魔法使吗？曾经拯救过人族大陆的英雄，又是开拓知性的使者，讨伐刻耳柏洛斯之人，像这样的他为何会如此的不爱惜自己？

    因为，他找到了。

    找到了，能够比爱惜自己还要能够去爱惜的人。

    不希望她被一切的苦难触及，不希望她被世界的定律所束缚。

    所以那个男人迈出了那一步，摧毁了一切，粉碎所有的野心，吞噬了所有的噩梦，将真正的黑暗降临，最后甚至连自己也想要一并杀死。

    荒唐吗？其实一点都不荒唐，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那一切，而在这一瞬间才得到属于自己珍视的事物，那不论是谁都好，肯定会付出那一切去守护她。

    对约翰而言，除了琳奈的安危以外，没有什么利益能够匹敌这件事的价值。

    越是那么想，他就越是无法重新意识到自己正在践踏她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