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山潮涌
暗夜来，细细的月牙高挂苍穹，倚着山尖儿。深山里水汽重，阴冷。
姜冥用气御动那枚尖角在夜色中划出道道白影，噗嗤噗嗤的血肉破开的声音传来，场面略有点血腥。过了好一会儿，姜冥伸手一招，染血白角如同流萤盘旋在身边，释放寒光。
此前重伤的白袍老者双腿双手都被那白角射出一个个血洞，白袍赫然变成了血袍，老脸贴地，身躯微微抽搐，小腹处本有一枚忽明忽暗的金色丹核也骤然碎裂，再无一点光泽。姜冥在山中见过村里人猎狼，铁箭都嵌入血肉中五六寸了，那畜生还能趁猎人转身的功夫，硬生生扑咬下半根胳膊，那一幕姜冥印象颇深。
掌中一枚小小光轮绽开，抵在卢桓脖颈处，如同索命刀。
“让那大蛇远离村里，你敢胡乱动，我立刻宰了你！”这显得很怪异，因为眼前这人只是一个半大的娃子，卢桓甚至能看到他嘴角有残留的蜜渍。
但他又丝毫不怀疑这娃子能杀了他，不说方才他所展现出的非人战力，就说眼前这道释放锋芒的光轮，都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嘘——唔”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那头大蛟心有感应一般，眸中竟然人性化的闪过一丝迷惑，旋即便挪动庞大身躯向山外飞去，洒落下蒙蒙水雾。
“冥娃儿，这狗杂种身上还有宝贝呐搜干净喽。”
“就是他害了咱村啊，俺家娃儿才八岁，让压到大梁下，俺要报仇”
“俺婆娘让火疙瘩给砸住腿，两条腿都烧焦了，你们这些个天杀的，都该死啊”
“俺的老水牛，那是俺命根子呦，让你们这些王八蛋给害了啊！”
“你还俺爹，还俺爹”
村民们杀意汹涌，哭天抢地，把所有的愤懑和委屈都发泄到了卢桓的身上。往日这些山民自己弹指可杀，大泽之中豢养的一些蛟蛇甚至也常以人类为血食，可现在因为这个娃子，他不能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块，木棍，锄头纷纷落在自己身上。饶是卢桓肉身强横，此刻也被打的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紫色宝甲先前被楚怀学斩破了边角，又挡了姜冥几拳，此刻已经神能耗尽，被几个村民给扒了下来。
趴在不远处的老头这会儿蜷缩着身子，不敢看这边，尽力不让人注意到他。
“牛倌儿，那还趴个老杂种呐！揍他狗娘的！”
瞎子突然嗷一声尖叫，率先用他那根探路的木棍打到了老头身上，从而引一部分人全都跑了过来。
后半夜，场面渐渐安静下来，白袍老头没有强横的肉身，修为尽废，最先扛不住，被村民打成了一滩烂泥。卢桓有蛟龙体傍身，勉强留了条命，被众人扒光了衣服捆在大树上。
姜冥拾掇了些木柴，在原来村子的废墟上点了堆篝火，有腿脚还利索的找来了些腊肉，水米，徒经灾祸的众人围在篝火前。有几家婶子低声呜咽抽泣，男人家则大多沉默，只有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凶光，比火还亮，还热。
“娃子，你跟着这位道长走吧，带上咱村里这几个娃娃，去外头，能活。”
面容粗犷的大叔狠狠咬了口干肉，对姜冥说道，火光映照在他脸上，一片红。
这是那个猎户大叔，他家婆娘被火球烧成了半身残疾。
“天目大泽这地方俺听过，咱们惹不起，眼下这，这怕是”
猎人大叔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所有人都清楚。
“你们，现在放了本王，本王可以做主饶恕你们。我是父王最宠爱的幼子，我若有不测他一定会杀了你们！”
“啪”
“多说一句，宰了你！”
姜冥身躯化作残虹，闪身上前抽了卢桓一巴掌，瞬间，乌黑血沫混着几颗碎牙被吐了出来。
卢桓抬头眸中迸射出渗人寒光，凶狠的看着姜冥。
“啪！”
姜冥抬手对着卢桓脸颊又来了一巴掌，手法快如闪电，力道惊人。
直到耳朵里都开始往外渗血，卢桓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脊背覆盖上一层凉意，这娃子，真能杀了自己！
“道祖，姑萝山可为乡亲们提供庇护，如今咱们山门虽落拓，但尚有几分底蕴，不惧天目大泽。更有道祖转世回归，正当引领我道门再度大兴！”
“煌煌古道，通圣”
姜冥颇为无言。
“我不是那什么道祖。”
“我叫 姜冥。”
“您刚才的运气法门为大金刚秘法，是我姑萝山千年来的独门之秘，是您所创啊！您的道道则之轮，跟祖师堂供奉的那副古图一模一样啊，弟子绝不会认错！道祖啊，您说您会逆溯光阴再度归来，您果然，果然回来了,呜呜呜”
鲁青药用宽大袖袍抹了一把鼻涕，低声抽泣，看起来极为情真意切。
“数百年来，门中几代弟子行走天下，找寻您的踪迹，但从无收获，只有您，您的运气法门，您的道则符文，您您必是我姑萝山道祖啊，弟子绝不会认错！”
鲁青药不顾浑身伤势，挣扎着起身，对着姜冥便又是深深一拜，极尽尊崇。
姜冥瞅了眼瞎子，瞎子往鲁青药这方向伸了伸脖子，旋即哼起他那一贯难听的滥调翻烤着一块腊肉。
月近枝梢头，今夜无眠，显得格外漫长。
龙王河溯游而上，约数百里，万仞山岗耸立，层层坚岩环绕，从无人迹至此。像是造物单独划分的禁区，这片山峦内外截然两界。
此地荒芜寸草不生，怪石嶙峋，煞气浓烈如刀。在块垒之前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深眠，呼吸之间煞气如同旋风吹息，刮在了粗粝岩石上，造就了此地荒凉寥落的景致。
“呜——”
“呜——”
狼啸，一头和小山似的灰狼现身，一爪子直接抓碎了一片山岩，这灰狼背上还背着个山兽，似狼非狼，体型较小，前爪几乎已经缩进上肢，样子倒多于像狐。
这组合现身后，块垒洞穴中传来一阵兽吼，如同闷雷炸响，是一头巨兽出洞，浑身苍青色皮毛覆盖，牛头，无角，独腿，行动间身体周围伴有电闪雷鸣和暴雨，覆盖住了半个身躯。
“戾！”
穿金裂石的尖鸣从九霄传来，万里青空被什么遮住，覆盖了一片山峦大地。那是一头鹰状凶禽。
背宽足有数十丈，金属质感的羽毛铮铮作响，震碎了厚厚云层，每次振翅顺势便掀起通天旋风，铺天盖地，飞沙走石。
四兽聚首，无尽莽荒气息覆盖，浓郁的简直要化成实质。这片天地被那层层坚岩石墙隔开，只有一个似乎人为开凿的缺口，供潺潺龙王河水流出。
“那东西被取走了！”狼兽背上传出一道神念波动。
“谁取走了他？镇压的那些凶物呢？”云雨之中传来神念波动，这是夔牛，是上古血脉遗留的古兽，在太古时曾闯出赫赫凶名。
“不知晓，那东西能破开界石，我留不下他。”
凶禽喙中吐出一道长长的金芒，直射斗牛，眸中光芒明灭，万里山河倒映其中，显化出众生。这亦是一头古种，骨血中烙有追溯光阴的道则。
“是个人类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过去一片迷雾，无法窥见真容。”
“吾等已枯守万年，没有违背古老盟约。那东西去向已非我等之力可控，但，界石已破。”
“该出去了！”
夔牛神念霸道无匹，雷声在空谷中回荡。
“杀出去！”
“清算那些存在，新生的小崽们该饮血了！”
山林震动，兽潮奔腾汹涌，无数庞大而古老的存在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界石之外。这片封禁世界的各个山峦幽谷中迸发出一团团浓郁的玉光，万丈光华升腾而起，那是界石拘禁的这方天地蓄养了无数岁月的灵气，浓度惊人，甚至有密密麻麻的金色道则碎片喷薄，无数古兽结束沉眠，演化出各自种族的道则异象，将要再次盖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