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1041 要穿帮

    第二年，时间已经到了2011年。中秋节，在沪海的大仓和俩弟弟，他们三家人在节前都赶回来过节了。节日的下午，大仓娘安排四个儿媳妇各司其职地再厨房忙活，准备节日晚宴。这个过程中周亚萍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号码，就拿着手机出去了。她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外，没注意到婆婆正在门口一侧整理东西，就接起了电话：“妈，怎么了？”

    大仓娘顺墙往这边探了探头，看到萍萍在打电话，也没在意，继续干她的活。打个电话而已，也没有什么背人的，更不需要当婆婆的回避吧。只不过大仓娘听到是亲家母给萍萍打过来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沪海亲家那亲切的面容，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虽然她也没想偷听，但电话内容还是大致听明白了。原来亲家公周文良生日到了，就是后天。亲家母让萍萍过完节明天就赶回去，要帮着爸妈好好准备一下。因为今年是周文良的六十大寿，而且正好要退休了。最关键的是，因为他们跟新任的厂长张廷栋住对门，知道今年周文良六十大寿，张厂长答应来参加寿宴。听说厂长要参加周文良的寿宴，厂里好几个干部居然也跟周文良打过招呼，答应来参加他的寿宴。一个厂里下层干部过生日，厂里好多干部要来参加，表示祝贺，这让周文良受宠若惊。肯定是感觉无上的荣光。于是周文良两口子商量，有厂长他们这些贵宾参加，这个六十大寿必须要办得风光。到时候亲戚朋友们来了，看到连厂长以及其他干部都来祝寿，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啊！所以，沈兰春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明天就赶回去，帮着准备寿宴。如果女儿后天赶回去，太仓促，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周亚萍答应着，表示明天一早就往回赶。挂了电话刚往里走，就看到婆婆那张笑眯眯的脸从门边露出来：“萍萍，你爸爸后天过六十大寿啊！八月十七生日，好生日啊！”

    “嗯嗯，”有些吃惊的三儿媳妇点着头，“我爸都是过公历生日，每年生日的阴历日子都不一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回去厨房继续忙活。大仓娘却是闪出来拉住了三儿媳，正色道：“萍萍，跟你爸妈说一声，这次六十大寿，我和你叔必须要过去祝寿。”

    周亚萍这位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都镇定自若的女刑警，婆婆这句话却是把她吓了一大跳。这些年以来，婆婆不止一次要求去沪海回拜亲家。但都被老大和老三以各种理由给阻止了。每次都是老大自告奋勇，替父母过去三弟媳妇娘家那边探望。他们的理由是，萍萍的爸妈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工作一直很忙。有时候即使节假日都要加班。所以您过去会打扰到亲家的工作。反正三儿媳妇过门十多年了，沪海的亲家也来过好多次，大仓娘却是一次也没能去拜会沪海的亲家。这一次，大仓娘是下定决心要过去祝寿了。因为是亲家公的六十大寿，刚才听萍萍打电话，到时会有好多贵客，今年办得十分隆重。大仓娘认为，这么隆重的场合，自己这个亲家再不到场祝贺，那就太失礼了。她对三儿媳妇说道：“这么多年，咱们家但凡有点喜事丧亡的什么事，你爸妈都大老远从沪海赶过来。什么事都积极地跟着。可是咱们这边呢？我一次也没去看看你的爸妈。每次都是你大哥代替我们过去看看就算了。你大哥再大，毕竟是晚辈，他代替不了我们。我和你叔这事，办得太失礼了。这次你爸爸六十大寿，去那么多贵宾，办得这么隆重。我和你叔要是再不过去祝贺，实在说不过去。那就不是失礼的事儿，是对不起你爸妈这么好的亲家！”

    婆婆这番话，更是吓得三儿媳妇亡魂皆冒。她看得出来，婆婆这是下定决心，有点阻拦不住了。“娘，那——您跟大哥商量商量——”“商量什么！”

    大仓娘强硬地打断儿媳妇：“我去给亲家祝寿，难道还得跟儿子打报告？去不去说了算，这回谁要阻拦我，我跟谁急。你赶紧给你妈打回去，跟她说好，后天的寿宴我和你叔也要去参加。”

    “哦，好——吧！”

    周亚萍只好先答应着。一看萍萍又要往里走，婆婆还不依不饶了：“那你赶紧打电话啊！”

    “哦哦，我妈现在忙去了，我待会儿打！”

    一边敷衍说着，周亚萍一边跑进屋里去了。她是找救兵去了。大仓娘恶狠狠盯着三儿媳的背影，小声嘟囔：“看你那样儿，就是不想让我去。哼，不让去？不行！你不打电话，我自己去打！”

    嘟嘟囔囔进屋，拿起电话本开始给沪海的亲家打电话。周亚萍跑进屋，其实一直偷眼密切观察着婆婆的动向呢。一看婆婆要去给“亲家”打电话，她赶紧跑过来：“妈，您别打了，还是我打吧。亲家是贵客，有些注意事项我总得嘱咐嘱咐我妈和我爸。您说对不对啊？”

    大仓娘略一思忖，觉得也有道理：“那好，还是你打。”

    周亚萍暗暗松一口气，差点穿帮！因为婆婆要是给自己的“爸妈”打电话过去，说过六十大寿她要去祝寿那些话。电话那头的“爸妈”很可能跟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对不上号。那不就麻烦了嘛！安抚好婆婆，周亚萍赶紧去厨房寻找大嫂。必须要把这个情况先向大嫂汇报。可是大嫂也没在厨房了，小羊说：“刚才大哥进来转了一圈儿，大嫂就跟出去了。”

    二嫂云丽说：“他俩回屋了，我看大哥好像眼睛发红。”

    周亚萍从厨房出来，去大哥大嫂那屋。此时大仓正在屋里流泪啜泣呢。英子抚着大哥在安慰，让大哥别哭。大哥哭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想爷爷了不行吗？上一个八月十五的时候，爷爷还高高兴兴跟我们一起过节呢！现在过节，再也不会有爷爷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爷爷啊。”

    英子真的表示很无奈。今年过年的时候，大哥哭了好几次。就是因为从此之后，过年再不会有爷爷。现在过八月十五，大哥又哭。快五十的人了，居然想爷爷想得哭。唉——也难怪，这跟大哥的身世也有关。谁让咱爹早早地去世了呢，大哥的感情空白全补在爷爷身上了。而且，爷爷那么多孙子、孙女，却是最偏向大孙子。大孙子对老家伙的感情太深！没办法，英子只好老生常谈，拿出过年时候劝说大哥的那一套来。也只能说这些了，别还能说什么呢？她说：“爷爷那个年龄去世，也算喜丧了。再说爷爷这一辈子，年轻行侠仗义，老了孙贤子孝。一生顶天立地，走得正行的端，上对得起苍天，下无愧于自心，老人家这算少有的圆满的一生。生得光明磊落，去得无怨无悔，他老人家没有遗憾。咱们应该为老人感到欣慰，不应该过多伤心。再说你都多大了，想爷爷能想得哭了，让孩子看了笑话你吧！”

    “我就是再大，也是爷爷的孙子啊，呜呜呜……”正在呜呜，外面有人敲门：“大嫂，你在里面吗？”

    是萍萍的声音。英子赶紧推大哥。大哥吓得赶紧背过身去，还顺手抄起一本书，装作埋头看书的样子。英子拉开门，让萍萍进来。弟媳妇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说：“出了点麻烦事啊！”

    英子拉着萍萍坐下，让她慢慢说。周亚萍把刚才打电话让婆婆听到的事情叙述一遍。“现在咱娘无论如何要去参加寿宴，要祝寿，大哥，你说怎么办？”

    大哥也不回头，指头敲着书本：“看样子想阻止是很难了。这些年咱娘多少次要去看望你爸妈，都是我们左遮右挡。有时候找不出理由的时候，真想让你那假的爸妈去厂里，找一套房子假装那是你们家。糊弄糊弄咱娘算了。可就是怕厂里人多眼杂，一旦穿帮就麻烦了。所以这些年就没让咱娘过去看望他们。这次拦不住了——你说布置一个假的寿宴怎么样？”

    英子说：“在酒店布置一个假寿宴，这个好弄。可是萍萍和三仓要去参加她爸的真寿宴，咱们的假寿宴上没有女儿和女婿，怎么办？”

    “把时间错开啊。”

    大哥说，“小周爸爸的寿宴是在中午办，那咱的假寿宴就在晚上办。小周和三仓中午参加完了真寿宴，晚上再来假寿宴客串一把。这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这个办法，听得周亚萍既是一头黑线，又是羞愧不已。都是自己爸妈看不起外地人，更看不起外地乡下人的思想在作怪。让大哥他们跟着弄虚作假糊弄母亲。为的就是不让母亲伤心难堪，也为了不让亲戚朋友知道沪海亲家的真实面目而耻笑。这些年兄弟几个为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为此还雇佣了两位群众演员，常年扮演“沪海亲家”的角色。也花费了不少钱。回头想想，也真够荒唐的！可是，所有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自己的爸妈太势利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