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975 草长莺飞二月天
可以说，在三仓的记忆当中，从来不知道大哥居然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一直以来，大哥在三仓的心目当中除了可怕，威严不可侵犯，还有就是大哥的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在所有弟弟妹妹的心目当中，大哥就是他们头顶上的能遮风避雨的保护伞。是他们现实中和精神上依靠。可是今天，三仓心目中的这个依靠似乎在崩塌。这种感觉让三仓难受极了。一旦自己认为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依靠展现出他软弱无助的另一面，在三仓看来，大哥实在是太可怜了。因为曾经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会被为难到软弱无助的地步，只能用恳求的语气说话。这得多么无助，才能把大哥折磨到这种程度啊！而这一切的起因，还不都是因为他这个不听话的三弟吗！年前大哥打电话跟他说给他安排了一个假对象，给他租的。并且明确告诉三仓，家里人最大的伤害，就是三仓那句“非她不娶”。这话本身没什么毛病，但是配上女方那种高不可攀，完全没有可能追到，这明显是想让家里人陷入绝望。就像《西游记》里面玉帝设下的米山面山一样，那是无穷无尽，永远都解不开的扣儿。而大哥是最受不了家里人受折磨的，他想给家里人解开思想上的死扣。可偏偏三仓是块滚刀肉，大哥知道，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三仓改变主意。说来说去，全家人最绝望的，应该是大哥。这不是不可抗力的天灾人祸，而纯粹是三仓人为的。三仓知道，自己如果还是继续当滚刀肉，还拿出那种悲壮心态回答大哥，那自己就太没人性了。也就是说，他就是再不甘心，那也只能放弃追求周亚萍。而且他自己也几乎能够承认，周亚萍根本对自己就不感冒。或者，不仅仅是不感冒的问题，而是随着自己持续的穷追猛打，人家对自己那是越来越反感了。这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如大哥说的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明智的。此时此刻，三仓不想明智，也不得不明智一回了。“大哥——”三仓哑声说道，“对不起，我是太任性了。我答应你，不再追求周亚萍了，收回非她不娶那句话。我不是敷衍你，我说话算话。”
大哥死死盯着三仓的脸，最后慢慢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好”字，相当于在兄弟俩的契约上签字画押。三仓当然懂得这一个字的分量。还是那句话，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任他再怎么从骨子里往外地喜欢周亚萍，他也不能再去干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了。一想到自己去年那几个月像个疯子，傻子一样没命地追求周亚萍，到头来却是这种不了了之的结果。三仓内心的黯然可想而知。从老家出来，去往沪海的路上，三仓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感觉人生再也没有努力追求下去的动力了。虽然他去年的时候一直追不上周亚萍，而且看起来还越追越远。但是，毕竟他一直在追求的路上，毕竟还抱着一线希望，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可是现在自己已经答应了大哥，放弃追求周亚萍，那就只剩下绝望了。爱而不得，念而不见，实在是太痛苦了！心灰意冷的三仓甚至在想，回到沪海以后，只要看到又差不多的，喜欢自己的，说话做事比较接地气的姑娘，就老老实实结婚吧。那样的姑娘，家里人喜欢。而且他想起《不是雨季》里有一句话：嫁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不是你喜欢的人。娶老婆，亦然！不得不说，三仓能这样想，其实完全是一种自暴自弃的态度。因为以前的时候，他对《不是雨季》里面的这句话，那是相当嗤之以鼻的。他以为，不管是嫁，还是娶，那都要找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喜欢自己的。自己不喜欢，那不是委屈了自己吗！可是现在他居然想要找个喜欢自己的就行，而且要找接地气的，家里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可以想象到三仓到底是有多灰心。只不过，三仓的这种灰心丧气并没有持续多久。沪海的春天来得早，面对着草长莺飞，春风拂面的季节，三仓作为一个血气正旺的大小伙子，在这个散发着浓浓荷尔蒙的季节，他真的做不到心如止水。每天上午发号施令完毕，梁总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回转过来看着窗外的春色，如果让他的大哥看到他此时此刻的样子，肯定会自然而然想起某句台词：“冰河解冻、彩蝶纷飞、狗熊撒欢、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交配的好季节。”
98年的三仓，当然没有大哥那种超时空的台词，此时此刻的他会油然想到书上的某些句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最终，三仓坐不住了。思而不得，念而不见，太痛苦。但他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哥，也不能食言。那怎么才能聊慰自己对于周亚萍刻骨的想念呢？再明目张胆地去追求肯定是不能做的。那只有偷偷地蹲守，哪怕在她看不见的暗处，偷偷看她一眼，也是好的。我不追求你了，我暗恋你，总可以吧？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三仓从此开始他的暗恋生涯。只要有时间——尤其是晚上——他打听到周亚萍还在队上加班，就会颠颠儿地跑到刑警队外面蹲守。只为了在周亚萍下班出来的时候，能够看上她一眼。他这样做，也许在别人看来实在是有点贱，但是他自己又觉得挺悲壮的。自己既不会打扰周亚萍的清静，不再去骚扰她，又不会再给家里人增加心理负担。只是这样刻骨铭心的，默默地爱着周亚萍，晚上费心劳神地不睡觉，只为了能看她一眼。这份痴情，也足够感天动地了吧？三仓同志就是这样感天动地的，开始了默默地爱着人家，暗暗地蹲守看人家一眼的日子。有时候周亚萍加班，会一直到天亮。蹲守一夜连看人家一眼都没能看到的三仓，除了默默地离开，还有就是为萍萍感到心疼。一个姑娘家，干这活实在是太辛苦了！有时候他还在想，如果有一天老天开眼，让周亚萍嫁给了自己，那么自己一定要给萍萍换一份工作。干刑警这事，应该是大老爷们的活儿，女孩子还是干个文职比较好。而且，后来三仓亲眼看到周亚萍在街上抓捕犯罪嫌疑人。那个嫌疑人也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在拒捕的过程中瞅准了周亚萍是个女的，算是警察当中的薄弱环节。这家伙居然还想先下手把这个女刑警给弄死。当时那个场景实在是惊险极了。吓得三仓回去以后心有余悸了好几天。从那以后，更是在想，女人绝对不能干刑警，太危险了！更让三仓想不到的是，在他产生女人干刑警太危险这个想法不久，周亚萍真正的危险居然真的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