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轮胎门市要疯
大仓并不认为自己这样指使曹明坤有点卑鄙。
可以说,这就叫什么样的人什么对待。
马逢春扯破脸皮让人家的门市没法干,那么只好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百因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我们姓梁的不是你后边院子里的沙袋,随便你怎么捶也不反抗。
马逢春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
或者说,他知道轮胎门市那边有点门路,也知道轮胎门市恨自己。
但他不怕啊。
堂堂坐地户,挨着乡下人开店,要是搞不过乡下人,那他白活了。
即使乡下人有点门路,比方说公安局那边也有熟人,可能能把他怎么样?
明明雷云江是他叫来的,可是刑警队来找他,他坚决不承认。
公安局拿他也没办法。
这也不怪马逢春有恃无恐,也不怪他过于自信。
而是一直以来,乡下人到城里做生意,只能是挨欺负的份儿。
绝对不可能翻了天,把坐地户给撅了。
不仅不怕,而且还觉得一口闷气没出来呢。
因为当时他被卸车的愣小子跟两个当兵的给怼了,这是一口气。
打电话叫雷云江带人来报复,雷云江差点成了肉馅子。
把人打成重伤,行凶者肯定要被重判吧?
人家完好无损出来了。
雷云江这个哑巴亏吃大了。
这事是马逢春引起的,雷家父子那边他不能不表示一下。
拿了两万块钱过去,让表哥添上给雷云江做手术。
在这个还在口口声声传颂万元户的年代,就是因为一个电话,打出两万块钱去。
已经不少了。
可是雷永德还是表示了对表弟的不满。
因为儿子是带人去给表叔办事,出了问题,马逢春要全部负责的。
为此,雷永德和马逢春这一对亲密无间的表兄弟,产生了很深的裂隙。
马逢春感觉拿出两万已经不少了,没想到表哥还不满,他于是对表哥更不满。
还觉得表哥废物。
儿子被打成那样,末后还得亲自去公安局把凶手保出来。
更觉得雷云江废物。
十多个人,手里都抡着家伙,却让对方三五个人反杀。
当然,马逢春最生气的,当然还是轮胎门市。
因为这件事,他马逢春损失两万块,表哥一家——就更不用说了。
也就是说,乡下人开的轮胎门市赢了。
对于马逢春来说,这不是阴沟里翻船了吗!
这个场子,他是必须要找回来的。
事情结束没两天,他指使的第一波人就来了。
刚吃过早饭,轮胎门市就一下子来了三辆车,都是来找轮胎毛病的。
一辆车说他在这里补的轮胎没补好,走出去没三里路就没气了,害得他的车扔在半路。
另一辆车说给他换的内胎是假冒伪劣,要求赔偿。
第三辆车直接索赔一条外胎,上千元。
二叔他们一看对方的轮胎,完全不是因为质量问题引起的啊。
就给对方解释。
没想到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那三个司机立马火了。
大吼大叫的,要求立马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么大动静,路上走路的都停下了,围着看热闹。
马逢春也得意洋洋地凑过来看热闹。
明明跟轮胎门市是邻居,却不帮着轮胎门市说话,反而帮着几个赖人的司机说话。
故意说一些话误导周围的群众。
话里话外就是轮胎门市不地道,卖假货,出了质量问题还不给人退换。
老梁实在忍无可忍了,就扶着马逢春的胳膊说:“老马你先去忙,这事我们慢慢解决。”
马逢春才三十多岁,老梁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可还是尊称对方为“老马”。
只不过就是扶着他胳膊说的,老梁是绝对不敢往外推他的。
马逢春很不客气打开老梁的手,很吊的左右手互换着攥攥手腕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不忙啊。”
“那你先回去歇歇好吧?”
“我不累啊。”马逢春继续左右攥着手腕子,挑着眉一脸痞子气。
老梁他们爷几个算是看明白了,这三辆车就是马逢春指使来找事的。
看样子要是不给他们赔,今天这事要闹大。
二叔想起大仓嘱咐过,这几天马逢春要是再找事,就捏着鼻子忍着。
任凭对方怎么找事,全认着就行。
大仓马上就要着手对付马逢春。
于是他不再跟对方交涉,而是按照对方的赔偿要求,要多少赔多少。
挨个赔给他们。
一共赔出去一千多块钱。
三个司机高兴了,冲马逢春丢个眼色,拿着钱分赃去了。
这让马逢春十分意外。
这三辆车明摆着不是质量问题,为什么老梁全部给赔了呢?
开门市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无缘无故往外赔给人钱,老梁怎么可能接受?
不过赔了也好。
马逢春决定持续指使人来轮胎门市找事。
修轮胎一天不过挣个百儿八十,撑死了挣个一百两百的。
要是每天都赔出去一千多,看看你能支撑几天!
只不过还没等到第二天,到了中午饭点儿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头。
因为他发现轮胎门市的生意突然火爆得不正常。
一下子来了好多辆大货车。
老梁爷几个忙活得也是很欢。
以前马逢春教训轮胎门市干活轻手轻脚,不要爆起尘土。
虽然修轮胎这活做不到轻手轻脚,但是他们干活的时候还是尽量收敛。
就像轮胎怕摔似的尽量慢慢放倒。
可是今天不行了,建东和俩表弟干起活来十分疯狂。
卸下一条轮胎滚过来,故意往重了摔。
爷四个来回穿梭地干活,故意造得尘土飞扬。
而且因为活儿多,打气泵几乎是一停不停地打气。
这下马逢春可就不客气了。
他从饭店里走到轮胎门市这边,过来先提起一把大锤给扔出老远,瞪眼朝建东几个吼道:
“故意的是吧?你们要疯啊,你看看尘土飞扬的,吃饭的都不敢过来了。”
一边嘴里骂咧咧的,一边进了屋。
他要给轮胎门市拉电闸。
这也是熟门熟路,他来拉过不止一次了。
走到电闸前边,刚要伸手拉闸,却听到旁边有个低沉的声音:“你要敢拉闸,我就把你胳膊打断。”
马逢春吓一跳,扭头一看,一摞轮胎旁边,蹲着一个人。
那话就是他说的。
那人一看就是来修胎的司机。
蹲在那里,手里还掂着一根铁撬杠。
眼神十分不善地盯着马逢春。
马逢春的手抬在空中,就不敢去拉闸了。
他干笑两声:“你来修轮胎啊,哪辆车是你的,快修完了吗?等你的车修完了我再拉。”
那个司机扑哧一笑,站起来痞里痞气走到马逢春面前:“欺软怕硬啊,我说要给你打断胳膊,就不敢拉闸了?”
马逢春脸色一僵,他想发作,可是看看司机那模样,又忍住了。
这个司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长得牛高马大很壮实。
而且一看他那言行举止,痞里痞气的模样,就知道是司机油子。
马逢春也是街上出头露面的人,知道这些司机油子最好别惹。
以前旧社会有所谓的“兵油子”,指的是旧军队中长期当兵并沾染了恶习的士兵。
而这些司机,因为常年出门在外,也是沾染了一身的臭毛病。
社会上不是有个顺口溜嘛:
“十个司机九个坏,剩下那个偷油卖。十个司机九个烂,剩下那个穷光蛋,十个司机九个骚,不骚那个是憨包。十个司机九流氓,剩下那个是发育不正常……”
说到跑长途的司机坏,也不全是冤枉他们。
因为司机常年在外,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开车的出门在外,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会遇上。
时间长了,他们只能学得一身坏心眼子,这也是被摔打出来了。
另外说十个司机九流氓一类,这也是离家久了,憋的。
反正,这些司机一旦成了油子,那就是在坏人坏事里面滚打出来的。
什么样的花花肠子都学会了。
最好别惹。
而且马逢春一看这个司机块头这么大,脾气不善,更是不想跟对方起冲突。
对方讽刺他欺软怕硬,他也不反驳,只是干笑道:“我就是嫌修轮胎的不讲究,但是不能耽误你的事儿。”
说着就往外走,司机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走到门口外边,指着那把扔出老远的大锤:
“既然不想耽误给我干活,那么麻烦你把大锤也捡回来。”
这就有点过分了,马逢春回头瞪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准备直接回饭店。
走了没两步,后脖领子被薅住了,司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耳朵聋了,谁让你把大锤扔那么远的,去捡回来。”
马逢春三十出头,个子不高,圆头圆脑长得挺壮实。
而且他不管到了哪里都自诩会功夫,练气功。
也确实整天打沙袋,整个人看起来比较利索。
但是今天他让那个大块头司机薅住,被人抓在手里就像提了一个土豆似的。
他作为会功夫的坐地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回头朝对方就是一拳。
打空了。
因为司机薅的胳膊伸出老长,他小矮个,胳膊也短,根本够不着人家。
连着打了两拳,够不着。
气得飞起一脚。
踢出一半又赶紧收回来了。
因为大块头司机更往上提他。
他一条腿支撑不住。
大块头司机似笑非笑盯着他,眼里闪烁着狮子一样的光芒:“再问你一句,捡不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