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雨露均沾
柏奈看着前面神神叨叨的飞木,觉得无趣便和大爷聊天,从天文说到地理,从地理说到人文,又从人文谈到科技发展。
【他不会有点精神病吧?】大爷斜着眼看着前面的飞木,一副村口大娘的感觉。
(不知道,感觉差不多,一直说什么‘六旦湖,会死,晚了’六旦湖是什么湖?)
大爷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你不如问飞木。】
(我要是能问我能不问啊?你看他一整个自闭症患者状态,我犯得着吗?)
两人一直追到后半夜才赶上大部队。飞木在路途中时就已经清醒了,所以是他送柏奈回去,而不用柏奈送他回去。
临走时柏奈将飞木药柜里的桃子拿了出来,挑了一个最红的给他说:“老大,如果不开心就吃点甜的吧,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气,我永远可以倾听的。”
飞木盯着柏奈手里的桃子,月光将天地照得如同撒上了糖霜,微亮朦胧着。
柏奈看飞木没反应,便把桃子塞到他的手里,跟他道别。
飞木见柏奈回去了,自己也就往医疗忍者的区域走,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他对着月光看着桃子,最后用袖子擦了几下就咬了下去,顿时脸皱在了一起。
“好酸。”飞木轻声说着,但他还是忍着酸把桃子吃完了。
酸得如同他自己的内心一样,他已经沉溺在其中十余年了。
…………
对于六旦湖这个湖,赶路的时候柏奈曾旁敲侧击过飞木,但飞木总是闭口不谈。
柏奈只能在休息的时候问玲子和风岐。
“你说六旦湖吗?”玲子递给风岐一张烤饼,风岐接过后就用力撕咬,“”的一下头就因为惯性撞到了他靠着的树上。
玲子瞥了一眼傻乎乎的风岐,继续面对柏奈说:“六旦湖不是什么湖水,六旦湖的话,貌似是飞木的师兄,不过早就死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柏奈便回到:“我之前采药的时候差点掉下坡去了,飞木老大就一直喊着六旦湖。”
玲子递给柏奈一张烤饼后就思考着,柏奈也不着急,就用大门牙慢慢磨着嘴里的“铁饼”。
“风岐,你还记得六旦湖吗?”玲子对六旦湖的记忆并不多,便转头问风岐。
风岐正跟烤饼较劲,一看自己媳妇问话,便把饼松开,回答说:“嗯,六旦湖是七河牙的儿子,飞木是七河牙的弟子嘛。”
玲子了然地点点头,风岐继续说:“六旦湖是死于意外的,七河牙对外说是六旦湖失足落崖,但也有人说是飞木不小心把六旦湖推下去了。”
玲子便对柏奈说:“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看见你快掉下去,就变成那副样子吧。”
柏奈点点头,专心吃饭着,风岐也继续跟饼较劲。
又行了一段时间,队伍已经返回族里了。
而斑、那赧、那陂、泉奈和豪本正陪着他们的母亲在门口等候着。
也有其他家属在旁等候着。
只见泗花向田岛身后的人行了一礼轻声说:“这次也感谢各位为族人的荣耀而战,也感谢你们愿意战斗。”
田岛这才转身对剩下的人说:“这次与千手的战斗,我们胜利了,但不要懈怠,为了先辈,为了荣誉。”
队伍里人各喊着“是”。
随后队伍便在族地中心解散,活下来的人都到登记处填写自己的身份后拿走了属于自己的补助。
而队伍一解散泉奈和豪本就立马扑到了柏奈身上。
柏奈托着还是小豆丁的豪本,另一只手摸着泉奈的头。
“我好想你的,姐姐,斑哥总是欺负我,姐姐帮我打他。”豪本将小脸窝在柏奈的颈窝撒娇道。
泉奈只安安静静的抬头看着她。
“好好,我一会儿就帮你揍他,你说说,你斑哥又怎么欺负你了?”柏奈哄着豪本说。
豪本现在才五岁,正是粘人的时候,更不用说他格外的喜欢柏奈,只要他贴上了柏奈,就很难“撕”下来。
斑缓步走到柏奈面前,抬头看着她说:“欢迎回来,姐姐。”
那赧、那陂就跟在斑的屁股后面,偷偷地看着柏奈,那赧突然大声地说:“柏奈姐好久没抱我了的说,只抱豪本了现在,不公平。”
那陂害羞的躲在那赧的身后,小声说:“欢迎回家……”
豪本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哭闹着找妈妈,柏奈立马去找泗花,而泗花正在帮忙安置伤患。
见自己的小儿子哭着找她,立马去抱起他哄着。
“小豪本怎么又哭了?见到柏奈姐姐还不开心吗?”泗花哄着。
豪本小手一指说:“那赧哥说不让姐姐抱我,我讨厌他。”
那赧一下憋屈的脸红,结巴着为自己脱“罪”。
柏奈看着自己的大姨说:“泗花阿姨,那赧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泗花看着快跟自己一样高的侄女说:“小柏奈就不要担心这些了,小孩子嘛,说的与事实可是不一样的。”
那赧一听,生气的撇过头说:“就是,弟弟撒谎,我才没让姐姐不抱你。”
豪本一听也不高兴了,说:“我就不让姐姐抱你,笨蛋哥哥。”
那赧上去就想揪豪本的腿,柏奈顺势给他抱了起来说:“好了好了,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吵架。”
柏奈仅抱了一下那赧就被飞木叫走了,斑想叫住她但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
泉奈看着略显落寞的斑说:“斑哥也想要抱抱吗?”
斑立马羞红了脸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需要抱抱!”
泉奈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就跑到泗花身边对她说:“母亲大人,斑哥也在撒谎。”
“泉奈,不要到处说我坏话!”斑压着声音说。
…………
飞木将柏奈带回了自己家,然后对柏奈说:“前几天……是我失神了…………六旦湖……是我至亲……”
飞木低着头看柏奈,轻声说,但又顿住了。
“你如果愿意听,就跟我进来吧。”
柏奈点了点头,飞木就转身为她引路,最终两人停在了院后的一间房门前。
这里看起来很干净,但明显感觉不到人生活的气息。
“这里以前是六旦湖的房间,他意外死后,我一直打扫这里。”飞木说完便推开了门,侧身让柏奈看。
房间不大,两大暗红色的柜子便将一面墙占满,另一面墙的窗户下是一张矮桌,上面还散乱的放着一些书卷。
“那时候六旦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师父收养了作为遗孤的我,我与六旦湖情同手足,一起背书,一起练习治疗术与医术。”
“我们仿佛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我该知道我命不好,克死了双亲,又克死了兄弟,最后师父也因积郁成疾而去……”
飞木虚弱地依靠着门框,忧伤地看着房间内的物品。
他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如同他自己一样,飘零在世间,落下,又飘零。
柏奈轻声说:“老大,最起码现在我还是你的羁绊啊,不是吗?”
飞木看着这个只比自己矮半头的女孩,轻笑到:“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半个爹了,还要靠你来作为我活着的证明吗?”
飞木已经二十九了,和玲子一般年纪,而风岐今年三十二了,勉勉强强过了生存及格线。
飞木留柏奈吃了晚饭后将她送回了家。
“我回来了。”柏奈推开门,边脱鞋边朝里面喊。
“欢迎回来。”风岐从客厅探出个脑袋回应道。”
玲子在他旁边擦着头发问:“柏奈,斑说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你看明天你有时间吗?”
柏奈立即说:“没空,让他自己玩去。”
玲子从毛巾下露出眼睛看着柏奈,仿佛在问她有什么事。
柏奈说:“我明天要在家睡觉,然后起来吃饭,然后睡觉,然后吃饭,然后睡觉,即使明天不用上课,我也很忙的。”
玲子一听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自己女儿不会有什么正经事要干。
“啊?人家还特地来说要请你去吃冰点呢。”风岐躺在地上略带困意地说。
柏奈立马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我才不要去,斑跟个熊似的,就爱吃甜食,每次的都齁甜,我去了也只能喝茶,连他那个豆皮寿司都是甜口的。”
玲子和风岐听着女儿的抱怨,不由噤了声。
柏奈来这个家这么多年,不让吃甜食,不让吃甜咸口的饭菜,不让吃她认为罪大恶极的东西。
导致这俩小夫妻爱吃甜也只能偷偷摸摸吃,因为柏奈一看到就会感到恶心,极容易一点就炸。
虽然柏奈不会对风岐和玲子发脾气,但也会阴着张脸,嫌弃地看着他们。
柏奈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斑给叫了起来,她感觉斑就如同苍蝇一样烦人,她打算今天多睡一会儿,斑就来扰她清梦。
以至于柏奈出来见的他的时候头发凌乱,却宛如恶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玲子推了柏奈一下说:“赶紧去洗脸,然后吃饭出去玩。”
柏奈依旧盯着斑,嘴里无声说着“我会宰了你的。”
斑心虚的看向另一边,给风岐整得有点尴尬,低下头吃自己的饭,试图让斑别盯着他看。
而洗漱好的柏奈吃完饭又被自家老妈拉着去换衣服。
“这件怎么样?正适合现在穿。”玲子举着一件淡青色色和绿色叶子点缀的和服问。
“裤子。”不太关心的回答。
玲子沉默了一下又举起另一件说:“这个呢?是泗花阿姨给你买的,是今年袖华斋的新款。”
她又举起一件白红色的和服,上面是红鲤戏水。
“裤子。”
“…………这个呢?西方才传进来的新款式看起来很漂亮呢。”玲子又展示这一条白色蕾丝的公主裙,侧腰还系着一个大蝴蝶结。
柏奈看得眼皮直跳说:“我就出去玩,你让我穿这些去玩什么?”
玲子说:“你能不能别总想着爬树下土这样的游戏?安安静静的在族里逛一天不也很好玩吗?”
柏奈仰头哀叹着,说:“我想在家养我内心受到的创伤,所以我要休息。”
“我看你比飞木都坚强。”
“……大师说今天不宜出门,所以我要休息。”
“今天就是天皇来了你也得给我出去。”
柏奈不由得嘟哝着:“今天徐福来了我也不出去。”
“嗖嗖,那让我们来试试这件衣服吧?”玲子举着那条公主裙,笑得阴森地说。
柏奈一看撒腿就跑,却一把被玲子拽了回去。
“啊!老爸救命啊!”柏奈大喊着。
风岐默默的转着身,背对着那个房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他已经习惯了,以前每年柏奈生日就要经历这么一次鬼哭狼嚎,他第一次帮柏奈还挨了玲子一手锤,给他锤的眼冒金星。
自此以后他就装聋作哑的不敢有动作。
柏奈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玲子受伤正理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说:“我觉得穿这个正好。”
玲子却说:“这是过两天族葬要穿的丧服。”
柏奈不语,只觉得玲子一下又一下地理着衣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
等柏奈被放出来时,她已经被强硬的套上了那条裙子。
她只觉得底下凉嗖嗖的很不安全。
玲子已经调理好自己的心情,得意的对两位男士说:“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风岐立马拍马屁,把玲子夸得上天入地的厉害。
斑只盯着柏奈看,并没有做出回应。
而柏奈发现斑在看她,里面恶狠狠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想死吗,小矮子?”
斑一下就被逗笑了,夸赞说:“玲子阿姨眼光真好,柏奈被打扮得很漂亮呢。”
玲子很高兴,但柏奈不高兴。
她现在就犹如变态一样。
因为她打眼一看,就是长得很英气的女孩,所以穿这种很柔的衣服会显得像男生穿裙子,纯纯一小男娘。
“斑既然这么喜欢那你也穿一条吧,放学,保证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柏奈笑得阴森地说。
斑立马摆手拒绝,生怕自己真遭了殃。
大爷看到柏奈的样子,也悄咪咪地拍了一张留作纪念。
他现在已经拍了很多照片了,从柏奈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录。
黑色的蝴蝶不会霸占其他蝴蝶的巢。
因为它不够耀眼,因为它不够鲜艳。
但黛色的女孩会攻占城池。
因为她足够奋进,因为她足够特别,以至于可以倾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