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病缠身

    生老病死，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在这一规律面前，每个人兴许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大多以束手无策收场，人类与自然斗了数百万年，始终无法参透生命的奥妙，无法实现征服自然的伟大宏愿，而要征服自然，打破固有的规律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征服了自然，却始终逃不出自然规律的束缚，这究竟有多么可笑，征服一方，就是要让它在自己的规则中运行，否则说再多的空话套话也是枉然。

    柳爷爷原本就身体欠佳，经常咳血，在容奶奶的贴心照顾下稍有好转。这几天被小儿子柳永威一刺激，病情突然加重，已是好几天滴水未进，眼看活不长了。

    明序刚一听说就急的直哭，恨不得立即奔去看望，妈妈李彩柔也一筹莫展，家中没有闲钱，卖烤烟挣的几百块钱刚还了债务，这一病如何是好，倘若明序爷爷熬不过这关，丧葬费就得花一大笔，谁会愿意借出那么多钱呢。这是每个有老人的家庭都会考虑的问题，越是贫穷，就越是死不起人，急钱难寻，急火攻心。

    明序和妈妈刚走到小叔柳永威家门口，就看到大门敞开，离门内一米的地方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蜡烛和冥纸，燃烧的香烟让整个屋子烟雾沉沉。

    “不，爷爷，我要你活着，我不让你死。”明序冲进屋中，跪倒在爷爷病床前大声喊道。

    听到哭声后，爷爷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安慰道：“明序不哭，爷爷没那么容易死，爷爷还要多活几年，看着我的大孙子娶媳妇，还要看着重孙出世……”

    明序被吓坏了，还以为爷爷与世长辞了呢，谁知却是小叔弄的土方法，故意请村里的巫婆还愿消灾，将整个屋子搞得乌烟瘴气。

    每天放学后，明序扔下书包就往小叔家跑，仿佛在与时间角逐，慢一步都都有可能见不到爷爷，百米冲刺的速度，每次跑到小叔家都是气喘吁吁，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看到爷爷没事还能冲着他笑，明序打心眼里感到高兴，每天都喜欢静静地看着天空，祈求上天完成他心中的愿望。“老天，我祈求你让爷爷多活几年，只要你能够答应我，满足我的愿望，我一定好好学习，长大后做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即便让我少活几年都行，只要每天都能见到爷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少年的心事，少年的幼稚，小学四年级的孩子，依然相信这世上有神仙鬼怪，依然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虔心祈祷，愿望总能够实现。

    或许是天意，或许是柳爷爷命不该绝，一个月之后病情大有好转，除了看上去身体有些消瘦，整个人一扫萎靡容光焕发，两颗眼珠炯炯有神。

    “柳爷爷，那是什么鸟啊，真漂亮。”每逢周末，我都会陪明序去看望爷爷，都会向他提好多问题，即便有些问题幼稚的一塌糊涂，但柳爷爷仍旧耐心讲解。

    “哦，那是斑鸠，这些年很少见了，爷爷小的时候斑鸠很多，到处都能见到，还吃过斑鸠肉呢。”

    提起斑鸠肉，我和明序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顿时兴致勃勃，接着问道：“那斑鸠肉的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和鸡肉一样好吃。”

    “鸡肉算什么东西，斑鸠肉可香多了……”，柳爷爷故意在斑鸠肉这样的话题上大讲特讲，把我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哄得口水横流才罢休，纷纷在脑海里幻想着斑鸠肉的形状与味道，比鸡肉还香的味道究竟香到何种程度，我们却没个概念。

    那时候一年到头充其量能吃上一两回鸡肉，要么是过年，要么便是家里来了重要客人，寻常时候家家户户都舍不得杀鸡，都要抱到街上去卖钱。

    柳爷爷大病初愈，但病根未除，每天都需要吃大把的药才能稳住病情，一天不吃饭顶多饿肚子，但一天不吃药就危险了，病情可能加重，像吃饭一样吃药的人，在我的记忆中柳爷爷是唯一的一个。

    这种吃药方式持续了将近十五年，如果将他吃下去的药搬到一块儿，绝对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每次看着柳爷爷吃药，我都会感觉头晕目眩，一次三四十颗，一天至少吃三次，也就是说他一天要吃上百颗药，光想想就够吓人的了。

    从柳爷爷那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听过许多民间故事，为我的童年增添了最亮丽的色彩，如《大灰狼和小白兔》、《渔夫和金鱼》等，在听故事的同时，柳爷爷也会将故事所要表达的意思着重说明，这些东西，为我以后塑造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每当明序告诉我说，柳爷爷又为他做了新玩意，都会使我羡慕不已，柳爷爷削的陀螺又正又圆，鞭子抽上去能转老半天，远非一般的陀螺可比。

    记得有一次，见柳爷爷为明序削桑树陀螺，我很好奇就凑上前去，有幸也得到了一个，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好几天都舍不得放下，即便上课也要把手伸进书包反复摩挲。

    柳爷爷告诉我们，桑树陀螺不算好，如果用花椒树削出一个陀螺那才叫好呢，为此，我和明序总是经常盯着邻居家的花椒树想入非非，总是渴望从花椒树的旁边找到一根断枝，拿去给柳爷爷削陀螺，甚至主动找上邻居，问他什么时候才砍花椒树，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们真是傻的可爱。

    邻居的回答让我们失望无比，要么说再过几年，要么说树太小，削陀螺材质不够。为了花椒树陀螺，我们又盯上了自家的花椒树，趁爸妈不注意就拿着斧头到树下比划，每次都被爸妈严厉警告。

    栽活一棵花椒树容易，但要结出花椒却需要很多年，谁会愿意为了一个陀螺就将整棵树砍倒，那样太不值了。‘花椒树陀螺梦’成了我和明序共同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至今都未实现。

    看着柳爷爷身体每况愈下，我的心隐隐作痛，在长期的交往中，我早就将之当成了亲爷爷一般，相信他老人家也没有把我当外人，逢上好吃好喝都有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