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算计和计算

    方媛媛是个下个月才正式入职的记者，人微言轻。梁远是个新晋的国脚，打小也算个名人了，而且由于之前的表现，他的社会风评还不错。按照世俗的眼光看，梁远显然要比方媛媛高好几个咖位。不过梁远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俱乐部他的位置很稳定，两世为人的他，哪怕按照既定的职业生涯走下去，也能在退役的时候攒下可观的积蓄。而且他这一个多月一直在抽空阅读各种前一世读过的课本与书籍，虽然有很多知识点和技巧莫名其妙的遗忘了，但是梁远仍然可以自信的说，给他半年时间复习，他能考上即将评选的211大学。

    既然是国家队的成员，而且是十分遗憾的1997届国家队的成员，那么为什么不通过自己的努力，稍微的改变下一些比赛的赛果，让中国队提前四年冲出亚洲呢？而且如果他参加了世界杯，就有可能进入欧洲球探的事业，有机会登上更广阔的平台。另外一种有意思的人生，自己为什么不争取呢？

    但是一个系列赛，除了场上场下队员的努力外，还有极其多的因素会影响到赛果。比如几场比赛结果不利，那主教练是否还有权威？甚至，能够决定谁做主教练的人，是否会不加分析的换掉主教练；再比如，赛程与分组的安排，虽然目前似乎一切照旧，还是沿着上一世梁远记忆中的轨迹前进。但是这都六月底了，马上香港都回归了，可是关于十强赛的赛制，所有消息仍然是十队在某处大循环，区别只是到底在吉隆坡还是新加坡，有媒体笑谈中国足球还是要爬个坡。而记忆中分组主客场双循环的赛制，似乎还是没影的事。此外更能影响赛果的，还有裁判的安排，以及安排裁判的人的授意。这方面亚足联是面黑心也黑，中国队从来都是亚足联裁判鄙视链的下半段。而日本由于获得了2002年世界杯的主办权，可世界杯之前还没有给一次都没打入决赛圈比赛国家承办的先例（第一次世界杯的东道主乌拉圭，是之前两次奥运会足球的金牌获得者），假如不管是什么赛制，中国队在和日本队直接或间接的竞争中，国际足联这个面善心更黑的，会不会给中国队使绊子呢？这些都是梁远无法把握的。他之前在训练之余，思前想后能影响的，是传播。

    虽说体育运动队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外人说什么不会直接影响队伍的训练比赛。虽然舆论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谁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即使队内大多数成员学历偏低，而且只有较少的人有阅读习惯，可是作为举国关注的运动队，电视里时常见到的报道和点评，以及各式各样的说辞，难免会对某个队员或者教练，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直接导致场上队员思维模糊混乱，拿到球后不知道如何处理，总不能还像四年前一样，听从施大爷的建议：“如果不知道球往哪里踢，就往对方球门里踢”这么一个富有哲学思辨的准则吧。而且通过前一世各种事后诸葛亮的分析，以及一个多月的接触，他也体会到大戚教练还是有些权威不够，在排兵布阵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搞搞平衡，同时梁远也发现，教练组也非常容易受到外界声音的影响，有球迷说他梁远进攻有特色，竟然还真的让他试验了一场。虽说这次效果还不错，但是没准下次就砸了锅，直接听从现场球迷的建议，换下一个重要的球员。虽然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梁远还是希望有媒体的声音，在这次冲击过程中，碰到不利的情况下，也有媒体能发出正面的声音，鼓励球队和球迷，勇敢去争取胜利。

    很多内容显然是一次说不完的，而且也不可能只找到这么个新人记者去写。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梁远便认真的问了方媛媛一个问题：“这次十强赛，出线名额是35个。你觉得如果要达到出线名额，需要多少分才够。”说起来这也是梁远耿耿于怀的一个执念，如果说国家队备战是个系统工程，而媒体舆论的声音也确实可以间接影响到备战的话，那97年这帮体育记者们，似乎小学数学都没有过关，在前两场比赛中一个劲儿的在报纸上分析，说中国队确保出线要22分，至少要21分才能出线。如果只是一些体育报纸这么说也就罢了，关键是转播了前两场中国队比赛的解说员，在比赛进行过程当中也反复向球迷科普这个概念，生成22分肯定小组第一，如果21分恐怕还要考虑净胜球。似乎足球是一个每场必定分出胜负没有平局，而强队必定会战胜弱队的游戏。爆冷和平局的概率都是没有。这是前世作为数学博士的梁远，无论如何不能容忍再次发生的。

    梁远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留了个心眼，因为此时国际足联仍然没有插手亚足联关于十强赛的竞赛规则，而作为圈内人，梁远听说可能是几个地方争着要办，各有跟脚各有优点，亚足联还没有形成最终的意见。也就是说此时在关心国家队冲击世界杯的球迷和记者心中，应该仍然是要十个队一起，在中立场地打单循环9场比赛，最后按照积分决出名次。前三名出线直接挺进世界杯，第四名和大洋洲的第一名争夺一个名额。而后来国际足联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插手了，修改了最后的竞赛规则。最终大多数球队的比赛从九场变成了主客场双循环的八场，不过减少一场比赛并不大幅减少出线所需要的分数与格局，梁远也不是非得要方媛媛给出一个答案来，他只是希望未来那些大嗓门先是高呼22分保证出线，赛事不顺的时候又如丧考妣，没有分析形势就大叫没戏了的时候，方媛媛能影响到她的东家，写一写真正客观的报道，如果真的面临这种情况，类似的声音或许能给球队带来最后拼一把的理由和勇气。

    “我发现你好喜欢考别人呐。你小时候成绩很好吗？”方媛媛一脸戏谑。梁远好像应下说：“是啊，我成绩一直很好！”可惜目前这个身体的学生时代，真正有效学习的时间短暂又粗糙，两世记忆混合的时候，梁远只发现这位运动员，在学生时代早早的被体校选中，过上了白天辛苦训练，晚上随便学学，考试差不多就成的学生时代。面对方媛媛的玩笑，他也十分配合的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是仍然炯炯有神的看着对面的女孩儿，那意思很清楚，我成绩好不好不是今天讨论的，我提出的问题请你试着回答一下呗。

    方媛媛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她觉得梁远这个问题很有趣。虽然号称职业的足球篮球联赛，分别在这几年粉墨登场，但是对大多数和体育竞赛接触不多的普通人，对竞赛体系的理解，仍然是塔型单败淘汰晋级制，这种赛制拿冠军就只能一路赢到底。而对循环积分制的理解，除了经历过沙特大放水和黑色三分钟的足球迷，普遍还不是特别深。

    方媛媛手指绕着头发沉思了片刻，梁远这个问题乍一看有点不明所以，只要你能全赢不就肯定出线了吗？中国队这次小组赛，不就是六场比赛赢下五场出线的吗？可是看过比赛大部分过程的方媛媛，现在也理解了梁远这个问题的要点，未来十强赛里的对手，虽然现在还不完全确定，但是显然各个都比土库曼塔吉克这样的对手难对付，想全胜出线属于痴心妄想。而中国队的实力也不弱，即使沙特这样打入了世界杯十六强的对手，想轻易在中国队身上拿足六分也很难。

    想明白这一点，方媛媛手指放开绕着的头发，俏生生的说：“要想估算出多少分出线，得先考虑大概能打出多少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