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主场三 守不可久

    北京最让人难耐的就是七月到八月上旬这段时间，即使到了夜晚，气温也能达到30度，而且这时候湿度一般都会到80以上，随便走一走就让人一身大汗。这样的天气俗称桑拿天。即使在桑拿天来临的一个月前，六月初京城的晚上，气温也已经到了二十七八度，再加上已经若隐若现的湿气，如果剧烈活动一阵子，那难免让人上气不接下气，如同葛优一样瘫倒在场地上了，尤其是对初来乍到的人来说，这种若有若无湿热更是让人难受。如果还要在剧烈运动的时候加上激烈对抗，即使是专业运动员，也难免心神涣散。

    下半场换上场的梁远，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比赛与对抗，此时正是身体能力最好，大脑最专注最清醒的时候。再加上两世的他都是成长在北京，这种淡淡的潮热对梁远来说完全只是刚刚好，二十多分钟的对抗根本不会影响他的发挥。而他前世教授的头脑，虽然已经丧失了很多知识储备，但是判断力和专注度仍然远高于常人，他发现在庞卫国上场之后，土库曼斯坦队虽然彻底被压在了禁区前沿，他们的防线人员空前的密集，但是人员的增多并没有彻底保护好门前危险区域，梁远发现在最近五六分钟的比赛中，土库曼斯坦对暴露了好几次破绽。

    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方媛媛头一次觉得六月初的京城是那样的闷热难耐。她坐在记者席上，心情和场上的形势一样焦灼。虽然今天因为工作原因才开始看球，但是她经过自己的学习，和球迷老爸和一些同事的交流，以及梁远的提点，对这项运动的理解已经较为深入了。虽然中国队貌似一直在围攻，但是她分明感觉到比赛进入了土库曼斯坦队的轨道。中国队的围攻在禁区内形成机会，显得雷声大雨点小。球场上成名已久的马儿又尝试了一次远射，虽然力道很大，在记者席上甚至都能听到球鞋抽在球上发出“咚”的一声。但是土库曼斯坦队门将早已准备就绪，横跨一步就将远射的足球扑了出去。中国队又一次无功而返。看台上几万球迷，整齐的发出了巨大的叹息之声。

    伴随着球迷叹息的，是更令方媛媛心烦意乱的聒噪。这些聒噪正是来源于她的同行们。有的嘴上油滑，已经开始说起了风凉话“我明天的题目都想好啦，中国队主场吃土。”有的一副高人姿态，指点江山说这个人教练不该上，那个人教练怎么还不排上来“你就说这梁远吧，联赛里我看他就一般，我猜是给教练钱才入选的吧。”不负责任的猜忌已经开始传播。

    方媛媛咬着牙没有出言反驳，任凭数道汗水从额头划过面颊，顺着指点江山者的手指，她又一次关注到场上的梁远。只见此时的他从之前的中场位置，向在禁区前沿持球的庞卫国附近高速靠近，望着梁远的背影，方媛媛不由得有些恼恨：你明明都能预及到，到了场上也没有办法吗？真是的，我明明觉得你很不一样，别让我看走眼了啊。

    豆大的汗水不仅划过记者席上的记者们的脸上，也划过了观众席上的球迷们的脸上与身上。流淌的汗水不仅让每个人感觉油腻腻，也更让人心神焦躁不宁。比赛时间已经过了70分钟了，场上的比分仍然没有被改写，还是0-0。各种不好的回忆在不少球迷的心中回忆起来，4年前的兵败伊尔彼得，就是输了一个刚刚结束内战的国家吧；8年前的黑色三分钟，哦，在新加坡，那里的气候和现在一样闷热，中国队被两个很多人叫不上名字的国家，连续打了两个黑色三分钟；12年前的5·19，啥都别说了，就是在这块场地上发生的。个别人的焦躁情绪很容易带动一片人不安，而一片人喧闹起来，几块看台上的观众就开始躁动不安了。整个体育场随着比赛的进行，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经过近30分钟的对抗，梁远身上的球衣也早已湿透了，不过毕竟是下半场替换上来的，他的体能仍然充沛，判断力依然准确。已经第三次了，土库曼斯坦队右侧防守的后腰与边后卫，在中国队一次压迫到30米区域后，回防的速度慢了不止一拍，现在仍然是基本失位的状态。毕竟天气闷热潮湿不仅消耗主队的耐心，更消耗着客队的体能与专注度，显然土库曼在这块区域的几个队员，体能到达极限了。场上的庞卫国肯定也看出来，土库曼斯坦在这里露出了破绽，带球推进到了这里。土库曼后防线毕竟人多，一个后腰正纠缠着他，而中国队其他队员，要么位置相隔较远，要么还没有意识去接应一下。在中场的梁远观察到这可能是个机会，果断快速前插到庞卫国附近，决心合力创造一次机会。

    突然出现在附近位置的梁远，让正在被盯防的无计可施的庞卫国有了更好的选择。两个人眼神一对，庞卫国没有犹豫，直接一个短传把球交给了梁远，然后自己高速向禁区侧翼插去。面对中国队阵型突然变化，已经在炎热潮湿的气温中苦撑了70多分钟的土库曼斯坦队，一时有些走神。原本盯防的后腰不知道自己该上抢还是去追着庞卫国，而两侧的后腰和边卫也犹豫着是合围上抢还是继续盯防对位的中国队队员。就在土库曼斯坦整条防线犹豫的几秒钟，梁远调整好来球，一个急速的贴地直塞，足球在草地上窜行，追上了已经穿过土库曼斯坦后卫线的庞卫国。现在他来到了禁区侧翼，身侧没有专门盯防的队员，或继续内突，或横扫门前，选择的主动权来到了他的脚下。

    方媛媛眼睛盯着场上梁远的背影，正有些幽怨的想着：预计到了困难你怎么也没有办法。还没回过神来注意比赛，就看到梁远似乎轻轻的把球向前一传。然后身边的一个记者同行忽然怪叫一声：“好啊，好传啊。”其余记者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纷纷跟着站起来，挡住了刚刚回神的方媛媛。方媛媛无奈也只能连忙站起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边上看台上的观众们一样按捺不住情绪，也纷纷兴奋的发出期待的喊声，有人迫不及待的挥舞起了国旗，纷纷站立的人群和挥舞的国旗，把方媛媛的视线彻底挡住了。

    短短几秒钟，记者同行们纷纷的叫着站了起来，看台上的普通观众发出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的喊叫声。方媛媛伸长脖子跳着脚的想看看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还没等她踩上凳子找到视线，整个体育场瞬间就被一声巨大的欢呼声爆燃了起来。刚刚说着风凉话的那个，没来由的疯狂大笑；适才一直阴阳怪气的，高叫着把桌子拍的邦邦响；原本被炎热天气，蒸腾的焦躁异常的观众们，在这一时刻，把所有热情与激动都洒向了空中。到处都是挥舞的旗帜，耳边都是欢呼的叫声，连刺耳的喇叭声，也似乎变得悦耳起来。而体育场的大喇叭里恰到好处的传来了：“中国队由······”欢呼又随着报幕迎来了第二个高潮，让方媛媛根本听不清谁进了球，只是随着报幕知道：“现在场上比分1-0！”

    欢呼在近一分钟后逐渐恢复了平静，随着记者席与看上的人群逐渐坐下，方媛媛终于看清了场上。梁远仍然和几名队友簇拥拥抱着，慢慢向本方半场走去。而丢球的土库曼斯坦的队员们，在进球发生后许久，仍然有好几个人颓然坐在场地上不愿起来。虽然比赛还有十多分钟，但是方媛媛看到他们失望的侧影后，觉得他们的比赛或许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