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旧日文武
“你们几个放屁！”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军部议事大厅中传出。
站在大厅外负责警卫的几名士兵听得出来，那是他们的头儿的声音，顿时身形站得愈发笔直。
大厅中，巨大的议事圆桌上，一位身穿帝国军服的中年男子指着对面的三人，一脸愤怒。
“身为帝国大臣，你们怎么能说出将帝都让给外人的话？难不成短短十年时间，就把你们对帝国的忠心都磨没了吗？就算你们已经忘了帝国，我里德和守备军团的将士们没有忘，哪怕战到最后一人，也决不会将帝都拱手让给他人。”
那几名被里德指到的人，看着这位帝都守备军团长，同样面有悲色，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名坐在圆桌主位旁边，满头白发，双手持着棕色木杖的老者，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里德将军，坐下。”
被称为里德的将军看着那名弱不禁风，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老人，目光中充满敬意。老人是昔日玛法帝国的文官之首，并非任何职业强者，但在内政外交方面都有很强的能力，如今帝都还能正常运转，很大程度上是有赖于这位老人在。
所以，就算里德再愤怒，还是依言坐了下去。
老人又看向之前被里德手指的几人，说道：“你们继续。”
那三人同样都是文臣打扮，见老人看向自己，其中一人站起来，向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法卜大人，我等三人虽然文弱，但也绝非贪生怕死之徒。之所以提出想让耶亚王国的军队进入帝都，是不想看到帝都陷入战火之中。”
他这话刚说完，守备军团长里德虽然没有再次起身，但还是忍不住冷哼。
“耶亚王国，当年他们匍匐在帝国脚下，哪敢有半分不敬，如今竟有胆传信说要进入帝都。凭他们也配？”
那名文臣看了一眼里德。说道：“若帝国仍在，耶亚王国当然不值一提，可如今…”
里德不等他说完，再次气冲冲的拍案而起，怒道：“如今又如何？帝都仍在，哪里能说帝国不在了？光辉之城作为西极第一城的荣光还没有到落幕的时候。耶亚王国区区五万兵力，我和手下将士们就能将其拦于城门之外。”
“然后呢？就算能拼掉耶亚王国的人，你的守备军团还能剩下几成，两成还是三成？随后而来的辛迪王国军团的五万人又由谁来挡？”
这一次会议的起因，正是因为玛法旧地北面的两国，耶亚王国和辛迪王国几乎同时发兵，各派出了一个五万人的军团，而目标正是众人脚下的这座曾经有着西极第一城之称的旧日帝都———光辉之城。
昨日，一名来自耶亚王国军团的使者来到城外，提交了一份想要大军入城的文书，也就是今日众人讨论的重点。
战争还是和平？
虽然里德是一名八阶顶峰的强者，虽然他相信手下的战士们不会怯战，但同样的他也知道，对上人数两倍有余的耶亚王国军团，即使能赢也必是惨胜，想要再抵挡住另一方军团的攻势是万没可能的。
里德身边的另一名军装汉子站了起来，沉声道：“再加上我的预备兵团，凭借守城的优势，就算是两国的军团齐至，也未必挡不下。”
文臣看了一眼两人，无奈的说道：“里德军团长，波尔将军，那可是帝都最后的青年兵士了，你们就忍心让他们这么年轻就都战死在沙场上？”
预备军团长波尔闻言一愣，随即握紧拳头，不知说什么。里德虽然同样面露痛苦之色，但依然坚定的说道：“既然身为帝国的军人，又岂能畏惧战死？”
文臣毫不畏惧的看着对方，“然后呢？辛迪和耶亚不过是西极诸国中实力居中的两家而已，你们就要把帝国所有的战力搭上去？那下一家再来时，谁人去挡？”
里德毫不退让的反问：“如果眼睁睁看着对方进入帝都，那要我们这些军人何用？”
“当年，凯斯王国军队进入帝都，按照协议并没有对帝都进行破坏，只是取走了皇宫中的一些宝物。虽然这样一来，避免了许多人的战死，但在那一日，我看到的却是满城民众脸上的悲哀以及从士兵们眼中飞走的斗志。”
“帝都的荣光在那一日荡然无存，光辉之城从此变得黯淡的起来。”
“之后不过数年，就有数万名帝都战士离开军队，将领们也走了三成。”
“守备军团一位副军团长在离开帝都前跟我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战死在城外的平原上。”
“如果再来一次，我怕……”
说到这里，这名八阶顶峰的汉子低下头，宽阔的双肩此刻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不是畏惧战斗，更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心中的帝国彻底消失，哪怕如今也已经所剩无几。
文臣看着这位从来都是一身硬气的汉子，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会场气氛逐渐变得沉重时，坐在圆桌主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站了起来。
那是一名同样满头白发的老人，不同于之前的持柺老者，他的腰板看上去依然挺直，眼神依旧犀利，只是苍老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
“当年那份协议是我主张签订的，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凯斯军队进城会对帝都的军民造成这般大影响。”
老人说完，弯下腰，冲在座众人鞠躬。
“我错了。”
看到老人的这一举动，在座所有人都赶忙站起来，守备军团的里德更是自责不已。
“邦纳元帅，属下不是有心提及此事，请您…”
老人抬起手，止住了里德。
“你说得对，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了斗志。帝国无论最终是否走向灭亡，作为一名帝国军人，不能不战而降。”
老人看向那文臣，眼神中也没有责怪之意，“贞大人，你替我回复耶亚和辛迪的人，就说邦纳将会和玛法帝国最后的将士们在城外等着他们两国军队的到来。”
先前与里德争论的文臣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头道：“是。”
就在这时，邦纳元帅另一边的一名身穿红袍的人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一捻，一道火焰化成的符凭空出现，然后慢慢烧成灰烬。
邦纳元帅感受到红袍之中那人的神色随着火符消失，变得有些沉重，问道。
“符中传信所言何事？”
红袍下的人说道：“班达王国出兵了。”
“第二第三军团共计十二万人。”
“班达国师冥火法圣随军同行。”
“目标同样是这里。”
随着一条条信息从红袍人口中说出，场中之人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变得难看起来。
班达不同于耶亚和辛迪两国，是西极之地各国中有数的强国，不仅军队数目比那两国加起来还要多，而且军中高阶将领也更强。
拄拐的老者看向红袍问道：“冥火法圣？可是当年败在令师赤炎法圣大人手下的那人？”
红袍身为赤炎法圣的弟子，自然知道此事的，点头道：“是，此人数百年前与先师比斗火系魔法，最终败在家师手下。那时的家师已经是九阶上三品的境界，而此人虽还没有能力形成领域，也已是踏入九阶中品的圣魔导，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境界肯定更加高了，我恐怕未必是其对手。”
听到红袍人的话，会场众人心头都是一沉。
红袍男子是帝国如今仅存的一名九阶法师，更是师从当年声名赫赫的赤炎法圣。皇室被灭后，他和邦纳元帅两位九阶存在就是众人最大的倚仗和支柱。
可如今他说自己有可能斗不过敌方的法师。
老元帅察觉到众人的情绪，手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笑道：“你一个人打不过，不还有我们这些人吗？你我兄弟也有好些年没一起上阵对敌过了。”
众人都知道，眼前这两位可是帝国真正的元老，早在数百年前的帝国建立之初就一起并肩战斗过，对于帝国的感情比在场其余之人更加深厚。
既然老元帅发话说要战，众人便不会再有意见，这次会议的基调就此定下。
随后老元帅和那位旧日文臣之首就如何御敌开始做种种部署。
那边的红袍法师虽然活了数百岁，已经是一位强大的九阶圣魔导，但对于备战之事，他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邦纳元帅再次站起身，看着在座的众人，沉声说道：“一切部署完毕，帝都的未来如何就靠在座诸位了。”说完，老帅再次向众人鞠躬。
红袍法师侧头看向这位相识数百年的老友，他听出来对方的语气中带着赴死的决心，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要为当年放凯斯军队进城之事赎罪。
另一侧的白发老者法卜似乎同样听出来什么，痛苦的闭上眼睛。
众人纷纷起身。
守备军团长里德喊道：“守备军团两万余人尽已做好为光辉之城战死的准备，请元帅放心。”
其余众人也尽皆表示愿与帝都共存亡。
随后众人领命而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有可能是最后的一战。
光辉之城是否将要落幕，或许在不久后就会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