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瘟疫来了

    光绪二十八年春，水灾过后的新昌县，人们好不容易摆脱饥饿的困扰，疾病如同不请自来的恶客，悄然降临在这片受灾的土地上。这几天灵枢堂突然多了许多患者，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河流，队伍中，病患们面黄肌瘦，，身体上的虚弱与内心的不安交织在一起。他们中有的因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皮肤溃烂，有的因饥饿和疾病而身体消瘦，每一个都急切地等待着救治。

    在灵枢堂内，漆望熏和漆少樵正紧张地工作着。林倍儒和林沐秋，也在忙碌地分药包药。他们的手法熟练而迅速，将各种草药按照处方精心搭配，然后小心翼翼地包装好。

    漆望熏给一个名为沈醇琪的患者把完脉后，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看看舌头，然后问道：“发病多少天了，怎么现在才来医馆看？”

    那沈醇琪老实回话道：“之前乡下的赤脚医师说是普通的伤寒感冒，开了几服药，没想到吃了之后，病情更加严重了。”

    漆望熏又仔细看看看了看沈醇琪的舌苔，那已经是厚厚的白苔，漆望熏摇了摇头说，转而向他的家属，平静而悲凉地说道：“他的元气已尽，没救了，人各有命，，回家等死吧，我给了开了几服药，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那患者家属听了漆望熏的答复愣了一下，突然抓住漆望熏的手，想跪下来求求漆望熏：“大夫，你不救救他吧，醇琪是我们家三代单传，他要是没了，我们家就绝后了，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漆望熏无奈地摇了摇头：“来得太晚了，我看他的舌头暗黄，心腹脾满，寒毒入里已深，假寒真热，但是我看了之前医师给他开的药方，有人参、黄芪这些温补之药，这沈醇琪已经正虚邪实，再用温补之药，就成了为虎作伥的毒药，不但不能治病，反而助长疾病堵塞在内，要是早点送来，还有机会，现在寒气到达心肺，没机会了。”

    安抚完沈醇琪和他的家属后，漆望熏正打算叫下一个患者，林沐秋过来提醒道：“公公，药没了，今天来的患者实在太多了。”

    漆望熏看着门外排起的长龙，无奈地摇了摇头，漆望熏站在灵枢堂的药柜前，目光扫过一排排空空如也的架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走出了药房，来到了排队的患者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34;各位相亲，非常抱歉，我们的药材已经用尽了。我知道你们都急需治疗，但目前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请大家改天再来，我们会尽快补充药材，继续为大家治疗。&34;

    患者们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失望和无奈的表情，人群有些骚动：“怎么又没药了”。

    漆望熏说：“乡亲们，请回吧，这次洪灾，不仅是咱们新昌县，是整个鄂湘赣三省都受了影响，药材吃紧，我也是无能为力，各位乡亲请回吧！”

    听完漆望熏的话，有的人默默地离开了队伍，有的人则上前询问是否有其他的办法。漆望熏耐心地一一解答，尽管心中充满了愧疚，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带来的后果。

    谈话间县衙捕头宋锦宇冲进灵枢堂，：“漆大夫，县里突发瘟疫，杨县令急召你商量对策。”

    漆望熏急忙应答着说马上就去，转头又对漆少樵和林倍儒说：“你们俩也和我去看看吧。”

    他们一行三人，走在去往县衙的官道上，一户人家正在路边掩埋死去的孩子，唢呐声呜呜咽咽显得十分悲切，远处零星可以看到病得东倒西歪的人家，他们的伤口未经处理，有的已经开始发炎化脓。

    就在他们路过时，又看到一群方士缓缓走来。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形态各异的神像面具，那面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仿佛隐藏着神秘莫测的力量。

    他们手持扫帚，沿着街道认真地清扫着地面的尘土，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扫过一处，便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是在为接下来的仪式开辟道路。

    紧接着，他们点燃了艾草，一缕缕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渐渐弥漫开来。那艾草熏烟带着独特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飘荡，与周围的气息交织融合。方士们围绕着烟雾，口中念念有词，他们的身姿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来自远古的使者，正全力以赴地施展着古老的法术，试图凭借着这熏烟的力量将瘟神送走。

    为首的一个道士站在一旁，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吟诵一首《祈瘟散》。那道士神色庄重，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随着他的吟诵，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周围弥漫开来。他的词句在空气中飘散，仿佛带着人们对疫病消散的渴望与期盼，

    疫病汹汹虐世间

    苍生受苦难安闲

    诚心祈祷瘟神去

    还我清平天地宽……

    那悲怆的语调与出殡的氛围融为一体，更增添了几分肃穆与沉重。

    当瘟疫如恶魔般张狂地在世间横行，人们用尽了各种办法却收效甚微。于是，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那虚无缥缈的神灵。他们对着神灵喃喃自语，倾诉着痛苦与哀伤，仿佛神灵能听到他们的哭诉，能给予他们一丝慰藉。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冥冥中的鬼神之上。仿佛在那缥缈的神域，有着他们渴望的答案，有着能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力量。

    然而，那神灵始终沉默不语，任由瘟疫继续横行，任由人们在痛苦中挣扎徘徊，那问鬼神的举动，终究只是人们在绝望中抓住的一根虚幻的稻草罢了。

    三人迷茫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透露出悲悯之情。林倍儒曾经在书籍中读到过古代人命如草芥的描述，但那些文字远没有眼前的实景来得震撼，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生活在底层的人，光是要要活着就很难了，更别说逆天改命飞黄腾达。

    到了县衙，杨国章他们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旁边还有一副尸体，旁边一个惊魂未定的捕快许浩杰正在讲述事情的经过：“杨旭一直睡在我的旁边的，他发烧呕吐了好几天，所以这几天他的班都是我在顶着，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连续推了他几次都不见动静，然后我摸了摸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估计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漆望熏问许浩杰：“他这几天除了发烧呕吐，还有别的症状吗？”

    许浩杰：“他就是一直发高烧，还有几次呕吐，我们以为他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就没在意，”

    躺在担架上的杨旭的尸体面色乌青，眼睑下面好像还有凝血，漆望熏撬开杨旭的嘴巴，观察着他的舌苔，初步来看，和沈醇琪的症状差不多，怎么会这个样子，难道是巧合吗？

    漆望熏说道：“初步来看，他是突发伤寒而死的，近来四时不正，气候反常，得这个病再正常不过了。”

    杨国章说道：“最近的城中百姓和兵丁这种症状的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控制住，恐怕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传染成片，恐怕就不好控制了。”

    漆望熏刚刚说的伤寒之论，也只是他的推测，其实他的内心更觉得是瘟疫，但是现在药材奇缺，而且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怕引起新昌县的恐慌，所以他只能暂时说是伤寒，既然杨国章也有这个认识，所以趁这个机会提出他的要求。

    漆望熏开始缓缓地讲述：“杨大人，我看了一下来我们灵枢堂看病的患者，他们都是热而不寒，这应该是瘟疫初期的症状，一般外受邪寒，一定都是有原因的，要么临风着凉，要么肌肤被风寒侵入，感而发作，但这次病发，是群体性的，一两个人夜间寒凉倒说得过去，但不至于整个新昌县从上到下都是这个症状。自古以来，水灾之后必有瘟疫，这几乎成为了一种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水灾破坏了人们的生活环境，污染了水源，破坏了卫生条件，为疾病的传播提供了温床。”

    杨国章认真地听着，眉头紧锁，他知道漆望熏的话中蕴含着深重的忧虑。

    漆望熏继续分析道：“水灾过后，尸体若未能及时处理，便会成为瘟疫的源头。加之灾民聚集，生活条件恶劣，疾病很容易在人群中传播开来。此外，灾民身体虚弱，抵抗力下降，更容易受到疾病的侵袭。”

    他顿了顿，然后加重了语气：“而这次水灾之后的瘟疫，危害尤为严重。首先，灾民数量庞大，一旦瘟疫蔓延，影响范围将极为广泛。其次，由于水灾造成的破坏，我们的医疗资源已经十分紧张，药材短缺，救治能力有限。最后，瘟疫若不能及时控制，不仅会威胁到灾民的生命安全，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影响整个县的稳定。”

    杨国章听着漆望熏的分析，心中愈发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知道，作为县官，他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与漆望熏等医者一道，共同应对这场危机。

    漆望熏最后总结道：“这场瘟疫，恐怕不是我一个灵枢堂能够解决得了，也不是我漆望熏能够阻止得了，刚刚说是伤寒，是因为这次瘟疫非同小可，我怕引起恐慌，如果杨大人可以协助的话，我还是愿意试上一试的。”

    杨国章听到漆望熏这话，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于是满口承诺道：“漆大夫，物资的话你放心，朝廷已经拨了十万两白银，我可以拨给你五万两，新昌县的所有药材都优先供给你，你要我们怎么配合直接下命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