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久违矣
少年胸中狂涛咆哮而出，驱散云雾，月色洒落人间。
空中，一者为凄艳金眸之女子。
一者为轰鸣缠身之少年。
“我也想瞧瞧。”
忍低语，目光炯炯，遥感那少年在荒野中的炽热与寂寥。
“好想看看。”
细语再次响起。
时光荏苒，记忆渐淡，却非遗忘，少年故事烙印银河“生涯”中最深刻的篇章。
与那时相同，铁锈与烟火气息，手握枪械，腰佩铲子，情感激荡，理智未失，银河觉察，今后或无需担忧后勤。
如今挑动他的，是那份与“青涩年代”相似的情感。
尤其是目睹忍化身为翼之后，那傲然冷峻的笑靥。
忍变回十二岁模样，身披银河式军装，手中非枪，而是一支冲锋枪，曾是“阿诺德&史密斯兵工厂”的新品，仿造得几可乱真。
然而，与当年的身影有所不同。
少了那份璀璨的金色魔力。
一桩奇事，眷侣之间似能共享梦境。
小忍梦见浴血翱翔的少年。
银河梦见主动沉沦于污血的公主。
小忍在银河眼中看见的金色少女，实乃公主，而非她所嫉妒的恶魔。
此刻，银河竟无法抑制地在眼中“看见”了“另一位死神”。
领章上的宝珠传来阵阵悸动。
他高举的枪口，浑黄硫磺般的光华凝聚。
敌之死神，友之恶魔。
友之死神，敌之恶魔。
相较于笑颜与狂热视线相望的忍，银河仅点头示意。
换句话说，竟是为此？
六百年余生，心智竟仍显稚嫩。
二人不同，银河并无在忍身上寻谭雅影子的意图，而忍的误会亦有趣，竟以她陌生的战斗方式回应。
“待会儿再认真与你一战，此刻陪你嬉戏一番如你所愿。”
欲启一事，必先结束旧篇。
无终即无始。
银河与谭雅的故事已落幕，仅余“诺登的死神”与“莱茵的恶魔”的传说回响，如同篝火旁杯中的故事，交织情感与经历的甘醇，对他们而言，只是生命中“短暂”的一刻，宛如流星般璀璨。
忍与银河之间的情感，突如其来，虚幻如梦。
四百年压抑的情感，倾泻于第二眷侣，她深知并非爱恋，只似是而非的情感。即使不能言“爱”银河，却仍存嫉妒。
银河对忍的情感复杂，始于对美好之物的向往，继而基于印象的好感，最终确有怀念之情。
直白而言，彼此动机不纯。
然那宁静中蕴含的激昂，此刻共鸣于心。
此时，双方才识得，对方是何等令己倾心的存在。非“爱”，而是“倾慕”，被对方的魄力折服，震颤令彼此欲罢不能。
或许，这就是奇异之处吧 忍疾驰而来，羽翼振荡气流，头盔下的少女脸庞透出稚气而炽热的光芒。
银河右眸微闪，犹如硝烟画卷跃然而出的战士。
双方交锋间，箭矢火石交错飞射。
纵使忍所化的兵刃无术式，那子弹撞上银河的护罩，依旧激起猛烈涟漪。
幼小身躯裹着墨绿战甲，迎向敌手猛冲，连大气也为之撼动。身后魔力废气如航迹般划破长空，直挺挺地延伸。
手中斧头沉甸甸的，令银河嘴角勾勒出凛冽的弧度，斧刃闪烁着致命的光辉。
——砰。
破风之声伴随着震颤，斧光如匹练挥向忍的身体。
忍足尖轻点虚空，在银河挥斧之际冲入其怀抱。
锵，一拳击在握斧的手臂上。
阻挡动作的冲击，扰乱了银河的轨迹。
正当忍瞄准他扣下扳机，银河另一手向背探去，取出肩后装配的兵器，一支白色管筒。
握于掌心，前端顿时延伸出光芒，管筒变为光剑。
一道微黄的光束，留下几许残影直指忍的羽翼。
翅膀被斩断，光剑割过的断面并无鲜血流出，其中并无骨骼肌肉，非生物构造。
几乎在光剑离体刹那，翅膀又复原如初。
银河收回剑，忍则转身应对。
似不适应此等战斗方式，她顽强地向银河的护罩倾泻火力。
然而在下次贴身对决时，她瞬息间凝聚一把军刀，以夸张的腕力仅凭物理冲击，穿透护罩直刺银河眼前。
——加速。
银河惯性施展曲线机动，如同在忍身旁划出一道直角光带，犹如昔日令敌胆寒的镰刀。
五种射击术式在银河身侧布置，六枚浮游炮同时展开射击阵型。
顷刻间，各类魔法发射体各自成型，齐齐散开。
钢铁机体内涌动的魔力深沉澎湃，久违的、源于装备带来的深厚信赖感，深深烙印在银河心中，燃烧着实现这份信赖的决心。
银河的射击疾速直线，浮游炮则以不规则弧线飞行。
忍以大范围规避躲过银河的攻击，连串爆炸生成的光球沿其轨迹绽放。
少见的躲避动作。
那个蠢笨的吸血鬼，果然将自己置身于某种角色之中。
如此挥霍魔力的狂轰滥炸，实乃吸血鬼形态的第二个优势，银河发现比起魔力输出的增强，“魔力总量”竟大得惊人。
以往何曾如此奢侈，为了节约魔力，银河多以近战为主。
忍以毫厘之差避开浮游炮的干扰。
精准引导的浮游炮让对手无法以大范围移动避让，只能在即将命中的瞬间闪躲。
而此刻是六枚同时袭来。
忍试图击落浮游炮，却无济于事。即使偶尔命中，银河仍能创造新浮游炮，六枚只是银河能精确控制的上限。
以忍的高速机动与规避能力，摆脱自然不在话下。然而浮游炮受银河心意操控，若任其瞄准死角飞舞，她的行动自由度将受限，失去制空权。
银河忽然藏匿于云层之后，并未止步。
与此同时，演算宝玉通过射击方向分析忍的位置，
爆裂术式爆响。
忍冒着炮火艰难机动，扣下冲锋枪的扳机。
哒哒哒，短促连射，子弹拖曳火线飞向银河。
然而——
此次银河周身的金色魔力光华骤然消失。
护罩未有张开。
瞬间，从云层坠落的银河被冲锋枪弹击中，身上溅起血花，随即如忍般迅速复原。
原本，躲避或防御皆易如反掌。
甚至纯以军刀干净利落地弹开子弹亦无妨，如今的银河已拥有这般千锤百炼的纯熟武技。
之后……银河展开羽翼。
如蝙蝠般的，与忍相似的羽翼。
飞至忍面前化作雾气消散，仿佛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其侧后方。左臂变为巨剑，顺势斩下。
仿佛立场完全转换。
仿佛银河才是真正的吸血鬼。
巨剑斩开忍的身体，但随即被恢复的忍将巨剑夹于体内，她转过头来，以炽烈笑容面对银河，接着那气势逼人的目光狠狠瞪视而来。
仅仅如此——
银河上半身左侧连同手臂一同被掀飞。
眼神，目光散发的“力量”，视线竟具有物理性的破坏力。
周围空气仿佛裂开缝隙。
不只是左侧上半身，连同后方的云层——也被洞穿。
仅是一瞥。
仅是看一眼。
银河的身体确实立刻恢复，不过了解到问题所在，银河觉得嬉戏够了，是时候像个成年人一般解决问题。
“呜——！”
“——”
忍也慌乱起来。
这是极为意外的反应。
正面承受她的眼神，却猛然向她的唇瓣亲吻下去。
“…………！”
紧紧拥抱住忍，感受对方战甲下柔滑洁白的肌肤，感受嘴唇上传来的娇弱触感，还带有甜美的香气。
当银河这个老江湖试图用舌头侵略，忍真的满脸通红地推开他，顺手打断了四根肋骨。
……真是非凡。
“汝……汝果真是意大利人吧！”
忍说道。
所以你对意大利人究竟有何偏见。
银河只是一笑，将脸贴近忍，鼻尖相对，更用力地拥她在怀中。
突然，忍哭了出来，像真正的孩子。
忍原本在寻找死亡之地。
来到这个国家，也是为此。自首个眷属逝去后，她再未踏足此处。以为死亡无妨，本该如此。直至她遇见了银河——并向他求助。
“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帮助了。”
“…………”
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从未帮助过她。
此后，双方各有“两个”可接受 第十八章 污秽之血裔
何故世人于眠时梦境缠身乎？世上有说，梦乃“隐秘欲望之体现”。日间所思，夜间所梦，此乃其理。若心仪某女，久而久之，彼女必入梦境，至于深浅，各人所感各异耳。
此乃“愿望于梦中显现”之浅例。亦有人言：“梦者，昔日记忆之再现也。”
然则……
“略述一二……”
晨曦微启，银星甫睁眸，手探入阴影，如入无物之境，捞出一金发女子。
“勿于梦中胡闹。”
昨夜之梦，若入少年心扉，恐成启蒙之教材，或许六岁启蒙，直至三载方醒。
“嘻嘻，银君实乃禽兽也，吾方入睡……”
忍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慵懒地咧嘴而笑，心中本无忧虑，然笑声中却透出几分凄然，此已成常态乎？
此种带些许涩味的苦笑，亦有其独特韵味。大抵便是“小姐笑得庸俗，我却甚喜”。
见小忍安然入睡，银星便松开手，任那吸血少女沉入暗影之中。
吸血一族作息与人相反，昼寝夜行，至午后三刻方醒，若无特殊事端，或赖床至黄昏，待日暮，方神清气爽。
此时此刻，二人关系错综复杂。既是主仆，又非单纯的爱恋，若要言表，唯有“倾慕”可言。
倾心，亦为仰慕。
银星之审美与品味，可谓与众不同，甚至可称怪诞。忍犹如被玷污的瑰宝，危险而寂寥之美，令银星难以自拔。
污秽之血裔。
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银星思及，若二人有子女，其种族名已心有所属。
而忍对银星之情，乃四百年期待之延续，银星之举，仅是触发契机。言爱，忍尚犹豫；说喜，无疑矣。
此“奇异之人”，忍甚是满意。如其所言，她喜好男子雄壮之吼声。
二人电波不调，却共鸣共鸣，彼此契合。
那次“嬉戏”，应是二人互相认知之过程，或可比作常人之“相亲”？
事后处理，银星不得不与相关部门共同善后，以陨石之名告知民众，不论信否，表面之信足矣。
此后，每早银星皆需稍加提醒，勿再梦中为己添乱。然已习以为常。
醒来后，银星迅速切换至“人间”状态，步入盥洗室净面。十息后，披上经文披肩，着白衣，着手为孩子们准备膳食。
外卖确是常选，然烹煮大锅饭，早已熟能生巧。昔日在帝国效命时，曾挥斧剁黑面包，掏其碎屑，拌以土豆和半干蔬菜，共烹于大锅。
今食材品质保证，口味可人，然过往经历使他处理事务效率惊人。
经文对银星而言，如转换为“人状”的关键。此等心理暗示，亦是他新尝试之一。
否则，异界与现实界限模糊，难辨真假。
他如老工匠般，精心修缮自我精神。
“师——傅——！” 辻丫头蓦然出现，神采奕奕，“早安~！”
“作何闹剧？此出场方式太过夸张了吧？”
银星背着扑来的辻，幸而这丫头尚知轻重，未在刀火之间如此胡闹。然择菜时水花四溅，其鲁莽之举亦使眼睛受伤。
“哎呀呀……眼……眼睛啊——”
你来逗趣的吗？
银星俯视蹲地掩目的稚子。
“辻……又来调皮了。”
随后，盘发戴镜、一袭端庄套装的仓育推门而入，知性少女模样。
“随我来……”她轻抱起辻，如抱大型宠物，穿过其腋下，携一句“师傅稍候，我即来助你。”便携之而去。
春假最后一天，莫再喧闹，当收心迎开学。银星此刻仿若老母般忧虑。
春假过后，学未几日便是黄金周，孩童心已离校。特别是某顽童，真宵那小鬼，送她上学实为不易，还说黄金周必归。
千里迢迢归来一趟，怕是大学少友矣。毕业遥遥无期，无毕业证书，恐多有不便。若逼不得已，只好送她往昔日之大学。
静谧的晨光悄然逝去。
仓育一如既往，补习之余，前来相助。
羽川翼则……
既知彼界之事，银星暂予其“异类”常识之教，略作启蒙。
未料，知识底蕴之深厚，她已然成为专家，且博学多识。诸多神话、传说、民俗之“神秘学”知识，她早将其纳入“学问”之中。
此女甚怖，此方面，银星竟不及羽川。 第十九章 五百年矣
四月二十九日，逢周六，黄金周启幕之日。
自与小忍缔结奇异契约以来，已过月余。
然而，微妙的时间错觉油然而生，仿若历经“五百年”沧桑……
——久违矣。
此般感叹不自觉涌上心头。
夜色深深，苍穹繁星点点。
虽身处室内，却能遥观满天星辰，非实至屋顶，然心境已达天际。即使冥想于屋顶，亦非凡人所能及，然而此刻，冥思之人并无此举，以免他人忧烦。
银河未曾睁眼，却能“感知”星辉映照于“上方”。
今夜，忍显得格外宁静，仅在梦境与影的世界投射星河，实属罕见，或许是因今夕风清月明所致。
或许时已过零时，忍的活力达到巅峰。黄金周始，未知嗜血者是否知节庆之意。
梦中，一座砖石筑成的古老遗迹显现，道路蜿蜒，透出强烈的“历史遗迹”气息。
银河在此荒芜之地席地而坐。
“银~银~仆人~主人~，许久未见，可有密语向吾倾诉？今乃月下相会之良辰。”
忽闻忍之近音，她悄然贴于银河身畔，低语于耳边。
金发的迷人吸血鬼萝莉，主动寻求肌肤之亲。
“不过十时辰未见罢了……”
银河睁开眼眸，话语平静，却缓缓将小忍拥入怀中，让她坐在膝头。下巴轻抵其顶，眼眸微阖，静止不动。
“世人云，一日如隔三秋，吾已半年未曾见你！此乃验证情之所系之法。”
忍对此轻柔的“顺从”并不满足，仰首贴来，皓齿轻噬银河的颈项。稍许啃破肌肤，以小巧的舌舔舐渗出的鲜血。
“吾曾疑惑，仆人如何看待吾，不料主人竟是超乎预期的顽劣之人。”
“确乎如此……”
难以否认的事实。
银河过往的亲密之人中，大哥只是一段青涩的过往，那时他尚懵懂无知，真真切切受“迷惑”所困。
至于黑猫，由喜欢到交往，由交往至相爱，终至步入婚姻。彼此扶持，共度“人生”。那“普通人”的一面，似乎已被遗忘在那树荫之下。
然，这并不意味着“平常”的部分消失，而是成长的积累带来了自然而然的结果。若换作遇见黑猫之前的银河，面对忍的挑逗，恐怕早已失态。
然而，坦诚依旧，或是忠于本心？
怀中紧搂着忍，轻嗅她身上的芬芳与气息，任颈间的血滴落，染红少女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