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哎呦我的老腰
自从进入红楼世界，贾琏不止一次思考过自己和贾府的未来。
王熙凤的判词“凡鸟偏从末世来”中的“末世”，仅是指贾府的末世，还是整个王朝的末世呢？
从书中各细微处的描述可知，这个世道并不太平。
甄士隐的田庄“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
薛蟠出门经商路遇盗匪，平安州并不平安；
大观园厨房里有人说“有一年连草根子还没了的日子还有呢”；
后期王夫人也说过“这一二年旱涝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数交”；
乌进孝交租时大肆渲染冰雪灾害，或有夸张，也未必全是虚言……
由这些可见，贾府享受着富贵繁华的这些年，外面的世界天灾人祸不断。
联想到明末的小冰河期，贾琏觉得这个“末世”不仅仅是贾府被抄家这么简单。
如果“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是既定的结局，那么自己又可以做点什么？
现在，看着空间中这些禾苗，他心中大定。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囤积足够的粮草，纵遇兵荒马乱年景，也可有一拼之力。
不管未来如何，即使遭遇天灾，他也不怕全家人饿死。
如此，往后行事再小心些，不给皇帝下狠手的机会，就算家产被抄，只要人能保住就行。
心中主意已定，贾琏便取了一罐溪水，出了空间。
他将罐子交与凤姐，只说这是旧年蠲的干净雪水，留给她煮茶吃。
凤姐斜睨他一眼，嗔笑道：“你这么个粗人，何时竟文雅起来了？”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将罐子小心收好了。
又将贾琏的衣衫鞋袜和常用的家伙什儿整理齐了，跟平儿几个检点包裹，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
贾琏看她忙碌，笑道：“何必如此仔细，左右只出去个把月，倒弄得跟搬家似的。依我说，只管钱带够，什么东西不能买来？”
提起钱，凤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二爷倒是不缺钱，人家巴巴地孝敬你，你转手就孝敬叔父去了。”
贾琏伸手环上她的腰，问：“怎么，舍不得那些银子？”
凤姐扑哧笑道：“那有什么，我那些嫁妆箱子随便抬哪个出来，不够咱们使一辈子的？何至于眼馋那点银子！我只觉着，下头人有孝心原是好事，你既拿了钱，转手给他们卖了，岂不遭人记恨？”
贾琏冷笑一声：“那些个鼠辈，我还能怕了他们不成？若不是给太太面子，早令人捆了发卖出去，杀鸡儆猴，也叫下面的人收敛收敛。只是一来顾忌太太的颜面；二来咱们刚过来这边，动作不宜太大；三来么……”
凤姐忙问：“三来什么？”
贾琏叹了口气：“他们在府中经营多年，不知扎下多少根须脉络，只怕牵一发动全身，上上下下都不干净，又岂能全处置了？老爷说‘水至清则无鱼’，咱们也不好‘一刀毙命’，只能慢慢整治。”
凤姐闻言，也叹了口气，皱眉道：“这次出门，太太的人也会跟去，他们虽不敢不敬，却怕在细枝末节处为难于你，你可得处处留意，万事小心为是。”
贾琏笑道：“知道了，遵娘子命。”
说着，不顾凤姐羞怯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
自贾琏出门去，凤姐时常感觉无趣，每至晚间，叫几个丫头陪着说话，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时日一久，竟渐渐茶饭不思起来，面颊都消瘦了两分。
这日从贾母处回来，见饭桌上摆着几盘子肉菜，她便将筷子一放，只取了碗米粥喝了。
身边遂儿急忙劝道：“奶奶好歹吃几筷子菜吧，见天的瘦了，等二爷回来还不知道心疼得怎么样呢！”
顺儿打趣道：“奶奶这样，不就是想二爷想的？我听说有个病唤作‘相思成疾’，不如咱们请个大夫来给奶奶瞧瞧？”
平儿忙伸手掐她的嘴，啐道：“呸，什么病啊疾的信口胡说！若真给奶奶招了病来，先给你这张嘴好好治一治！”
凤姐放下粥碗，笑道：“哪里就这么娇嫩了，还能叫她一句话给招上病不成？这些菜看着就腻得慌，都撤下去，你们拣爱吃的你们吃吧。”
安儿上来问：“奶奶可有什么想吃的？”
凤姐想了想，道：“你去拿二爷留的水沏碗茶来吧，也就那个水吃着爽口。”
安儿劝道：“吃茶岂能填饱肚子？奶奶既喜欢二爷留的水，不如叫人用那水煮碗红米饭来，拿汤泡着吃，如何？”
凤姐点头允了，不久果然将一碗汤泡饭吃了个干净。
四个丫头这才略放了心。
然而到夜里，凤姐又不安生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容易睡去，不多时又从梦中惊醒。
如是几日，人都憔悴不少。
几个丫头这下真急了，也不敢再拿“相思病”打趣，忙着人去请大夫来看。
凤姐虽有些忌讳请医问药，但府里常有自家大夫来请平安脉，看看也不打紧，便同意了。
谁知这一诊竟诊出喜脉来，喜得一屋子人欢欣雀跃，又是遣人去各处报喜，又是忙着给大夫打赏。
凤姐心中也喜不自胜，叫了个名唤彩明的小子来写了封信，遣人急急给贾琏送去。
贾琏收到家中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巡视庄地，打马就往回跑。
一路几乎把骨头颠散了架，得亏有溪水这神器在，饮一杯疼痛疲惫全消！
只是苦了跟随的几人，差点丢掉半条命去。
贾琏倒是命他们不必贴身跟着，他们哪里敢！只能一边咬牙跟随，一边心中哀嚎不止。
贾琏自己的人也罢了，没想到，太太的人周瑞和郑华竟也紧紧跟随。
这回出门，他俩在外并无为难，反倒十分殷勤细致，倒叫贾琏有些诧异。
偶尔使诀听他们心声：
“谁知府里以后是哪位爷说了算呢！”
“这琏二爷既不肯收我们的钱，只能小心伺候着，万不敢得罪他一点半点。”
“这阵子看来，这位爷倒也不像那种心黑手狠之辈，待人亦颇为宽和，与政老爷无异。只不知他是果真如此，还是面上和善内里狠辣，却还待再看看。”
“二爷果然年轻力壮，只苦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唉，既已跟着了，断无半路丢开的道理，只能舍命相陪了。”
“哎哟哟，我的老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