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单身狗的清香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我们一边搜寻着自己的猎物，一边躲避着猎人与猛兽的追踪，大家都在用力地活着。很多时候我们只好躲在流水线苟且偷生，忙碌使我们觉得充实，也更有安全感。偶尔我们也想挣脱枷锁，却总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我们的咽喉，让我们无力挣脱，让我们无法叫喊。

    东方亮是流水线上的一名普工，天天有打不完的螺丝，有加不完的班，更让人气愤的是工资也才4800，也就刚刚好够花，刚刚好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每个月基本没有多少钱寄回老家。想着身在农村的爹妈受苦受累一生，到老既不能享享清福，也没有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相处五年的女友关于结婚的问题一直拖着，因此东方亮经常觉得烦躁不安，心里空荡荡的，眼前是一片茫然，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来。

    周末东方亮与女友视频，女友趁国庆节回了趟老家，她说要向公司申请急辞工，不准备再回到东莞，因为老家介绍的男友方方面面条件都很好，爸妈和自己也都很满意，所以……看着视频里的女友欲言又止，东方亮无语凝噎。其实从一开始女友家里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嫌弃东方亮无车无房又拿不出彩礼。但是女友坚持要跟东方亮在一起，他们山盟海誓永远不分开，东方亮开着玩笑对女友说道：“要不然，我去把名字改成东方无钱吧，无钱还能娶老婆，老天真是厚待我！”女友狠狠捏着他的脸说道：“你怎么还有脸说呢，从今往后你要努力挣钱给我花，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跟别人跑了。”东方亮调皮地说道：“老婆大人吩咐，小的敢不遵命，我发誓，以后挣好多好多钱给老婆大人花……”

    可是现在呢？现在就是现在，还回忆什么当初，东方亮最终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挽留女友留下来，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挽留？凭那4800的工资吗？等到挂断了视频，东方亮已是泪如雨下，他愤愤地转身猛地将手机扔到墙上，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东方亮也将自己的过去摔得粉碎，再也捡不起来了。相处五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足够让一个男人从云端跌落深渊。以前无论多少冷嘲热讽，就算是各种勾心斗角，东方亮都能坦然面对淡淡地一笑了之，只因为心中有努力的方向，灵魂有停泊的港湾，而现在的东方亮，只感觉整个世界已经崩塌，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东方亮一夜无眠，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爬起来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再次倒在床上还是睡不着，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是不是要疯了。第二天，东方亮满眼血丝面容憔悴地来到公司，写了请假条给主管，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请假一周时间。主管当时就跳起来了，劈头盖脸对着东方亮一阵批评：“你没看到现在有多少事情吗？公司业务拓展订单增加了很多，大家都忙不过来，你还要请假？前段时间国庆节不是放假了吗？”东方亮感觉头脑晕乎乎的，耳朵一直在嗡嗡嗡的响，实在没有精神和主管吵架，正准备一走了之，请假条爱批不批。主管也看出来东方亮的状态不对，很萎靡很沮丧的模样，于是又改口说道：“这样吧，批三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公司现在确实很忙，你要理解公司的难处。”东方亮啥也没说，拿了请假条回去交给文员，然后自己慢腾腾地走回租房处，想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先睡它个三天三夜再说吧。

    但是东方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与女友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脑海像幻灯片一样一帧又一帧地播放着关于女友的画面，他拼命要将女友赶出脑海，无奈女友只是一直在那里调皮地笑着，她伸手想要摸摸东方亮，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东方亮说。梦境是那么真实那么温馨，东方亮分不清身处在现实还是梦里。

    曾经看过很多言情类的电影电视，里面的男女主角分手的时候，总有一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东方亮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轮到自己得魔怔了。每当自己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而且精神还特别好，就跟传说中的精神病一样。东方亮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tmd真是日了狗了，这都什么情况，难道自己要这样挂了吗？既然精神那么好，东方亮索性不睡了，爬起来坐到电脑前打打游戏消遣，也许转移注意力会帮助自己遗忘。

    就这样，东方亮坐在电脑前不挪窝地玩了一整天三国无双。突然电话响起来，是东方亮的另一部旧手机，摔坏手机后，东方亮将手机卡捡起来插在另一部旧手机里面，虽然续航能力不行，但是基本上还能使用。电话是平时上班在一起玩得好的同事谢伟打过来的，”兄弟听说你请假了，又在哪里泡妞呢？快出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就等你了。”如果是在以前，东方亮会拒绝这种邀约，因为他完全没有酒量，跟大家在一起吃饭，就数他最无聊，一沾酒就脸红脖子粗，而且浑身白里透红，像喝了好几斤白酒似的，看着挺吓人，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劝他喝酒，出事了大家都有责任，所以东方亮基本是傻坐在一边，不喝酒跟大家也吹不到一起去。但是今天，东方亮破天荒地特别想喝酒，最好喝它个天昏地暗才好，免得脑袋像在放电影一样转个不停，靠游戏麻醉自己也不是长久之计，靠酒精麻醉再不济还能正常地睡个觉。东方亮是这样想的。

    来到位于公司隔壁的猪肚鸡大排档，有四位同事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上菜了，隔老远谢伟已经在喊：“兄弟，来这边。”东方亮没有搭理他，径自走到柜台边，对老板说道：“老板，给我来五瓶千年糊涂。”因为经常到这边吃饭，老板都认识他们这几位，也知道东方亮是根本不喝酒的主，老板诧异地看着东方亮说道：“小伙子，今天是怎么了？记得你不会喝酒啊，是不是有啥喜事要庆祝啊？”东方亮支吾老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是，是的，是有喜事要庆祝一下。”谢伟跑过来看到东方亮这样的举动，也完全惊住了，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等着上菜，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看着东方亮红肿的双眼，问他到底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东方亮话到嘴边又咽下，感觉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拿起一瓶千年糊涂，慢慢地揭开瓶盖，又像是在揭开自己的疮疤。东方亮轮流给几位同事都倒满酒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下满满一杯酒，东方亮端起酒杯说道：“我们还是先喝酒吧，难得兄弟我奢侈一回，大家都要尽兴才好。”谢伟接过话茬也说道：“恩是的，这酒是真不赖，来我们大家一起敬东方老板一杯。”于是大家都东方老板东方哥亮哥地叫着，然后一起碰杯喝了一下，结果大家都只喝了半杯，定睛一看东方亮脖子一仰一饮而尽，看得几位同事目瞪口呆，因为大家都知道东方亮的酒量啊，一杯啤酒都直呼头晕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看来是真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终于等到猪肚鸡上桌，对于一般人来说，空腹饮酒还是有点心虚的。大家也顾不得客套那许多，各人顾各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而东方亮坐在一边根本没有胃口，只是看着同事们吃得热火朝天，他默默地再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谢伟看到东方亮不动筷子，急忙问道：“东方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赶紧吃啊，后面还有很多炒菜没上呢。”东方亮淡淡地说道：“没事，你们吃吧，我不饿。”谢伟也懒得理他，顺便调侃道：“那也好，你不吃我们还能多吃点。”然后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不时还盯着锅里的。

    刚才一杯酒下肚后，东方亮渐渐地有了反应，脸开始发烧起来，浑身也跟着开始发烧，东方亮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脸红脖子粗，他太了解自己的身体状态了。但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还能喝很多呢，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接着他又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各位兄弟，我们继续喝，酒不要停啊。”大家都没有吃饭，酒喝得这样急躁，几位同事都感觉有点顶不住，怎么也得先填填肚子再喝，其中一位同事说道：“东方哥，喝酒不要这么急吧，有句广告词不是说过吗，白酒是粮食精，可是不要贪杯哦。”谢伟放下碗筷却在一边说道：“叫你喝你就喝嘛，哪里来那么多借口，我们都知道东方老板的酒量，人家可是在舍命陪我们呢。”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很有讲究，于是都把酒杯倒满，这一次大家都是一饮而尽。

    喝完大家都没事，东方亮却有点撑不住了，只感觉天旋地转，头脑晕乎乎的有点找不着北，双眼更显得通红通红的，看着周围的景物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东方亮强撑着自己的身子，摇晃着右手缓缓说道：“兄弟们，我现在跟你们一样了。”然后禁不住打了一个酒嗝，谢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东方老板你说啥？啥叫跟我们一样了。”东方亮苦笑着说道：“我现在跟你们一样变成单身狗了。”大家一听都愣住了，之前看他们两公婆出双入对挺恩爱的啊，大家当时还羡慕得不得了，可是现在看着东方亮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又忍不住一阵唏嘘。大家一致觉得，并且再次坚定地认为：还是单身狗好，一定要单身到老。

    谢伟放下碗筷用一只手搭着东方亮的肩膀，显得十分义气又豪气干云地说道：“有兄弟们陪伴就好了，女人嘛可有可无，这样吧兄弟几个等下一起去遇足阁洗脚，放松放松身体和心情，顺便给东方老板去去晦气。”东方亮虽然已经感觉有些迷糊，但是听得很真切，连忙酒里酒气地大着舌头摆手说道：“我我我不去我不去。”“干什么不去？以前你有老婆的时候，我们可是从来不敢叫你去，现在你又怕什么？再看看你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人家哪里还管你，今天我们大家一起去放松，伟哥我买单！”东方亮胃里难受得厉害，浑身热乎乎的红通通的，已经趴在桌上不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