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专业
三天了，钱成没有走出套房门一步。他答应了韩聪在这里留住七天，但要求韩聪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陪他。
郎小贝来过六七次，和钱成、韩聪和李雪聊天喝酒打牌。只字未提钱成的家事。钱提虎信守承诺，一直未曾露面。
韩聪发现，钱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每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衬衣最上边的扣子都要系牢。
韩聪用浴巾包住比球，抱在怀里到李雪的客房问询缘由。
“成成确实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李雪对韩聪说。
“咋应激成这样啊？”韩聪不解。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李雪简单解释。
“猪大爷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比球插嘴道，“黄士奇给钱成‘摆盘’的时候，第二只蝴蝶也在场。黄士奇让那个妞儿吃点心，第二只蝴蝶拿了钱成关键部位的披萨……”
“钱成这次瞎了眼！”韩聪恼怒。
“我得跟成成聊聊了。”李雪叹息。
“拜托了，姐。”韩聪双手合十道，“都忘了你是心理咨询师。”
韩聪和比球留在李雪的房间百无聊赖。
两个多小时后，李雪才从钱成的套房返回。
看着脸色铁青的李雪，韩聪知道这次的心理疏导不顺利。
“成成的心理问题很严重。”李雪皱眉道。
“咋啦？”韩聪担心地问。
“我本想和他‘共情’，跟他讲了我的故事……”李雪的眉头皱得更紧，“可他说，他现在非常渴望被吊起来打……”
“这是真疯了！”韩聪不知所措。
“心理学中把成成这种情况称为‘内罚性反应’”李雪解释，“是指遭遇挫折后将愤怒和过错归于自己的心理倾向。”
韩聪听得云里雾里。
早晨，韩聪被比球开窗帘的声音唤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一束亮丽的阳光从窗子射入，让窗户变成了一扇通往光明的小径。
明天就要回家了。韩聪满心欢喜。昨晚他跟小鹿通电话，小鹿告诉他，十一月六号，她要回家给韩聪过生日。冯小鹿告诉韩聪，她写的小说已经赚了一万多稿费。她要给韩聪买件像样的生日礼物！
“早安，小聪聪。”钱成的声音从地上响起，韩聪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钱成紧挨着沙发蜷缩在地毯上，冲着韩聪微微一笑很倾城。
“你tm是不是弯了？”韩聪大骂着跳到地上，用力踢了钱成屁股一脚。
“昨晚睡不着过来和你聊天。”钱成嬉笑着起身，整理着身上的真丝睡衣。
“聊天？”韩聪有些蒙，他不记得昨晚自己和钱成聊天的事。
“韩聪你睡得像只死狗！”比球站在卧室门口气哼哼道，“钱成躺地上一个人絮絮叨叨，猪大爷逃进卧室，还能听见他唠叨。”
想到钱成跟熟睡的自己絮叨了半宿，韩聪觉得脊背都有些发凉。
趁钱成进浴室洗澡，韩聪给郎小贝发了条微信：“速来李雪房间。”
钱成目前的精神状态，韩聪不能不管了……
中午时分，郎小贝敲开了钱成的房门。
“成成跟我走，韩聪被老爷子扣了。”郎小贝神情古怪。
钱成光着脚冲出了房门。
闯进十八楼套房的客厅，钱成没有看到钱提虎。他见到的是一桌子的菜。
客厅里，两只茶几拼成了一个长台，韩聪安静地躺在长台上，身上摆满了一盘盘的菜肴。男孩小麦色的皮肤非常干净，仿佛从未触及过尘埃。
“哥，吃菜。”韩聪傻笑道。
“你tm给我滚起来！”钱成笑着大骂。
“你就凑合吃口呗。”韩聪嬉皮笑脸，“不然我白忙活了。”
“成成，”小贝拍了拍钱成的肩膀道，“别白瞎了这孩子的心思。”
“大聪你是不是缺心眼儿？”钱成坐到沙发上，拿起筷子，在韩聪身上乱杵。
“请注意用餐礼仪！”韩聪叫道。
“李雪说给你用‘满灌疗法’”郎小贝向钱成解释，“她说让你重演那天的情景，我觉得那是胡扯，心理学家都是精神病！”
郎小贝不懂心理学。其实李雪不是神经病，也没有胡扯，‘满灌疗法’确实是目前疗愈钱成最快的方案：
满灌疗法（flooding therapy）也称暴露疗法、冲击疗法或泛滥疗法。该方法基于情绪加工理论，不给患者进行任何放松训练，让患者直接进入最恐怖、焦虑的情境中。以迅速校正病人对恐怖和焦虑刺激的错误认识，并消除由这种刺激引发的习惯性反应。
“韩聪舍不得让你‘满灌’，”郎小贝继续道，“他说他替你‘灌’一把……”
“姐说，让你把我想象成你自己……”韩聪的声音变得悠远，“平静呼吸……还有啥来着？……完了，我忘了。”
卧室的门轻轻打开，随着一声轻咳，钱提虎出现在了客厅。
钱成起身就走，却被郎小贝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想把你兄弟晾这儿？”郎小贝训斥。
“你快给我滚起来！”钱成冲着韩聪大吼，“别在这儿丢人！”
“哥……”韩聪轻声道，“你看看老爷子的白头发……”
窗外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唱，屋内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个荒诞的‘疗法’是韩聪的主意。
李雪评判：“极不专业。”
郎小贝评价：“实在太扯。”
可是比球十分赞同。
比球偷偷告诉韩聪：“这个‘疗法’一石三鸟。第一，疗愈钱成的心理创伤。第二，趁机弥合钱成和钱提虎的亲情。第三，让钱提虎欠韩聪一个人情。”
……
郎小贝逐一撤下韩聪身上的盘子，韩聪的肌肤仿佛在发光。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韩聪拉钱成并肩坐在了三人沙发上。
钱成低头，呆坐不动，眼神空洞如破败的窗。
钱提虎和郎小贝坐在单人沙发里，屋内四人一时无言。
“郎小贝这名字起得好。”韩聪想打开尴尬局面。
“小天师，你损我！”郎小贝笑道，“老爷子在这儿呢，谁有他的名字霸气？”
“韩聪”钱提虎悠悠道，“你用无人机撞伤了哈士奇，他一定会伺机报复。”
韩聪和钱成同时皱了皱眉。
“以后我每天出门，都得跟着几台无人机。”韩聪摇头道，“还不让人当成神经病？”
“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钱提虎顿了顿道，“我对外说韩聪是我的干儿子，哈士奇就不敢动他！”
“韩聪！”比球在耳机里急叫，“快磕头！”
韩聪立刻跪倒，“咚咚咚”给钱提虎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老爷子救命！”韩聪就差山呼万岁了。
钱提虎欣慰一笑，缓缓摘下左腕上的手表，递向韩聪道：“见面礼。”
郎小贝和钱成的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要是护不住大聪，知道后果！”钱成低着头咬牙说。
“想不到啊。”钱提虎声音疲惫，“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主动跟我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