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过如此
夕阳已经走了个来回，不厌其烦的给世界披上金色的薄被，有人在被子中安然入睡，有人在被子中百转千回。
军部基地医务室内，季琮凛握着病床上熟睡中江杳的手，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天知道，在他得知江杳就是江江时，他内心有多喜悦，又在看到她昏迷时，内心有多绝望。
他已经失去一次了，他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
什么虫族，什么陌生男人，去他的吧，现在什么都没有江杳重要。
可一想到江杳这些年来遭遇的一切，他又开始后悔，后悔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不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什么末世，什么丧尸，他听不懂，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光。
整整十年，他想不出她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又是怎样捱过那些危险的夜晚。
他不敢想，因为只要想一下他就心如刀割。
但他又不得不想，因为只有疼痛才能让他一直记得，他欠了江杳多少。
“咚咚”
敲门声响起，乔煜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些吃的。
“少将，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吧，我想江小姐也不愿意看您挨饿的。”
乔煜的声音要比往日消沉很多，他算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在得知江杳身份时也是开心的很。
可当他看到了江杳这些年的遭遇时，一颗心就像绑着石头浸在冰冷的水底一样。
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来气。
但他到底还是一个旁观者，难受了一阵也就过去了，季琮凛这个当事人遭受的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实在是不忍打扰，可再怎么说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往残忍了点说，联邦还需要季少将，所以他必然不能倒下。
季琮凛听到他的声音，眼珠转了转。
一夜没合眼，他的眼中早已布满了红血丝。
“放着吧，我会吃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气无力的。
乔煜压下心里那股难受劲，狠心走到了他面前。
“这是元帅的命令，季少将您还是快点吃了吧，吃完我还要回去复命。”
这是乔煜第一次违抗季琮凛的指令，或许会被罚，但他只能这样做。
然而预想中的惩罚没有出现，季琮凛已经无力跟他掰扯了。
他看了看江杳恬静的睡颜，最后缓缓抽出一只手，端起那碗白粥仰头喝了。
“你可以出去了。”
语气明显冷了很多，是让人听了会害怕的程度，但乔煜还是松了口气，把额外准备的牛奶放在床边，这才退了出去。
没想到没过几秒种，门又响了，季琮凛看都不看，直接骂了一句：
“滚。”
一声轻笑响起，不是乔煜的声音。
季琮凛猛地抬头，就见当时和江杳站在一起那个男人，双手环胸，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伊莱尔想过来很久了，当时在星舰上匆匆看了一眼，看的不太真切，好不容易和上头汇报完工作，马上赶过来看看星网上神乎其神的季少将到底如何。
说实话，他有些失望，起码现在季琮凛的身上完全没有杀神的影子。
伊莱尔想到当初瞪着自己时的眼神，不禁开口嘲讽。
“还以为她当初拼死也要救下来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听到那个字眼，季琮凛心脏又被扎了一刀，他动了动手指，勉强压下要把人捏死的冲动。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那个组织算是救了江杳一命，伊莱尔也是帮助江杳恢复记忆的主要人员，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该对他动手。
所以季琮凛选择言语攻击。
“哦？我不过如此，那你呢，你只是一个帮别人干活的，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什么……干活的？
伊莱尔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这么多年来，谁见到他不得恭敬的行个礼，居然就被他一句话说成干活的了？
可他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上头办事，上头也按时给他发酬劳，那可不就是干活的吗。
伊莱尔有些生气，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这是江杳自己选的，他说多了还怕江杳骂他呢。
“总之，你小心着点，我们内部的优秀青年一抓一大把，各个都比你强。”
季琮凛挑了挑眉，被他逗笑了。
“呵，是吗，有机会我真得好好看看。”
还以为他干什么来了呢，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蠢还是该说他傻。
等了那么多年，他现在就是死也不会放手了。
伊莱尔讽刺不成，自讨了一身没趣，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季琮凛收起刚才的一身刺，满眼柔光重新投到江杳的脸上。
他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看过江杳的脸，说起来，她的外表和小时候相比变化非常大，但眉眼却是一模一样的。
冷静、决绝，又不失天真可爱。
想当年，他就是因为远远的对上了这双眼睛，才不知不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其实最开始在那颗待处理星球上见到江杳的时候，他也曾有过怀疑，但她当时伪装的太好了，将所有的锋芒都藏了起来，只让人看到了乖巧和一丝呆傻。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就马上排除了那个可能性，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江杳不管处在怎样的逆境中，她的傲气，她的坚持，都不会轻易消失。
所以他认为那个江杳绝对不是他的江杳，甚至因为她长着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而有些讨厌她，像是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江杳都已经开始伪装自己了，可想而知她在末世过的有多不容易。
又是无数把刀扎在心口，季琮凛牙关紧咬，嘴里很快蔓延开血腥味。
忽的，他感觉江杳的指尖在他掌心动了一下。
他马上停止胡思乱想，俯下身子屏气凝神看着她。
良久，那双眼睛轻颤了一下，睫毛投下的那片阴影慢慢变小，江杳睁开了双眼。